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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和浅野约会的那个夜晚,我理所当然的失眠了。
都不用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我就知道绝对睡不着。早在她邀我约会的那一天就注定会这样了。更早的话,可以说从认识她起我就开始失眠。
基于仪式感,我还是脱下外套,爬上了床。
嗯,睡不着呢。
往左,往右。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坐了起来,拿起旁边的水壶喝了一口。再原地倒了回去。
直视着昏暗的天花板,上面有个黑漆漆的洞。今天格外的闷热,所以我把裤子脱掉,只穿着内裤睡觉。
我有一种预感。于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双手盖在肚脐上。像是棺材里的尸体一样工整的姿势。
「好久不见。」
我对着吊在空中的尸体说着。当然她不会有任何的回应,就连摇晃一下身体都做不到。
她的脸上埋着一阵阴霾,直到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我才能看见她胀的青紫的脸色,充满血丝的双眼瞪的大大的。舌头都吐了出来,吊在空中。
我闭上眼睛,彷彿能够闻到当初的那股血腥腐烂混杂着排泄物的气味。
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呢..........很久了啊。最少也有一年了吧。
姐姐她穿着和当初一样的水手服。左脚的皮鞋脱落,红色的领带紧紧勒在脖子上,掩盖住了后面的麻绳。
一切都跟她那天的打扮一模一样。这也是当然的,因为我从未真正忘记过。
「.......再过几个礼拜,就是你的忌日了。姐姐。」
我就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太记得了,但却对那天印象深刻。因为那是个难忘的日子。
「我会去祭拜你的,就跟往年一样。」
是因为忌日要到了所以她出现在我眼前吗?不.........是因为今天和浅野的约会吧。
原来,和她约会会让我这么开心啊。幸福到就连姐姐都出来警告我了。
我从床边下去。绕过她的尸体。
总之,到外面晃晃吧。对了,那样也要搬离这个房间了。记得这个楼层还有一个房间我没有住过。那样的话就不必麻烦浅野了。
将衣服穿好,我打开房门。
「佐和小姐,请问今天的早餐不合您的胃口吗?」
「额...........」
放在盒子里面,吃到一半的三明治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对于起司,我有点...............」
「不喜欢起司吗?我会记住的。」
「麻烦你了。」
「不会,能够知道您的喜好我很开心。」
她真的拿起手机纪录了起来,感觉浅野现在都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了吧。
虽说不喜欢起司的气味。但是都麻烦她替我准备早午餐了。要是还这样耍脾气不吃的话实在是有点......
我搭配着浅野刚刚帮我泡的茶,将三明治给吃完了。
「不喜欢吃的话不必勉强自己的。」
「不会,嗝~我不想要浪费浅野做的食物。」
说是讨厌,但也没有到吃下去会吐出来的那种等级。
手指上残存着吐司的碎片,我站起身准备去洗洗手。正好撞上了她的眼神。她双手托着下巴,座椅对着我的方向。她弓着身体,笑瞇瞇的盯着我。深邃的酒窝,感觉可以把我给吸进去。
这样的笑容,简直像是看到小孩乖乖把青椒吃下去的母亲一样。顺带一提我也不吃青椒。她一副充满成就感的模样。我在感觉脸红时加快脚步离去。
「................」
镜子里的我脸红了,虽然不明显。但是凑近的话还是能够看得到那抹红晕。
从那天之后,已经过去了两个礼拜了。
浅野没有继续提出约会的要求。下班后和她吃了.......两次饭。不过也只是吃饭而已。
倒也不是说我很想要和浅野约会的意思。只是.....我以为........浅野会有什么举动。
比较大的区别大概是她开始积极地和我在line上聊天。下班或着是放假的时候。几乎每天起床都能和到她的讯息。大多时候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话题。像是最近一直传猫咪的可爱照片给我,我都有点想要养猫了.............
浅野应该是.........喜欢我的。虽然这件事情对我来说跟中乐透一样难以想像。但是弥佳那天说的话,还有浅野一直以来对我的态度。也让我开始思考起这个可能性。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毕竟..........是那个浅野啊!
也有可能她只是把我当成了憧憬的前辈.......之类的。虽然她至今都没有用前辈这个称呼叫过我。
「唉。」我对着镜子重重叹了口气。
如果只是我想太多,那就算了。
但如果浅野她真的喜欢我的话,那我要怎么做呢?
跟她交往吗?两个人都是女孩子,光是这点就足够麻烦了。还是同公司的,分手的时候会超级麻烦吧..............................
如果...........浅野她哪一天真的向我告白的话。我应该无法拒绝她吧。
希望这只是我的自我意识过剩。因为现在能够和浅野成为朋友,我已经十分开心了。
回到位置上时,浅野的表情十分落寞。她一看见我就站起来赶了过来。
「抱歉。」她握住我的手,没头没尾的向我道歉。我愣了一会,脑袋转了一圈也想不懂这个抱歉是为了什么。重点是,其馀人开始看向我们了。
「我不」
我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回去。
「好了,你可以开始说了。」
她低着头,手指不安分的拧在一起。儼然一副挨骂的样子。
「我先说,我可是完全没有生气。不如说我根本连浅野你为什么要道歉都不清楚。」我无奈地双手抱胸。
「佐和小姐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什么时候的事。」
「因为您在洗手间待了很久,刚刚又吃了不喜欢的起司。所以我以为您身体不舒服..........」
「我只是」我一时语塞。「只是.......多看了会手机。不必担心。」
「是吗?那样就太好了。」
她露出安心的笑容。悄悄的看了我一眼后又迅速移开。
接下来就是工作的时间。
我们这个小组有六个人。分别是组长、长瀨律和她的小跟班、一个和我同期加入公司但几乎没说过话的男生,还有我跟浅野。
组长相当有能力。不仅对于每个人的个性能力都非常了解。为人也十分公私分明。她坐镇的时候烦人的长瀨也不敢闹事。不过我和浅野也被她说过上班期间不要过于亲密。
总而言之,是一位很靠谱的上司。在下季度的人事升迁她几乎是确定晋升了。我们整个小组也有望跟着沾沾风。
我很快察觉到,我难以专心。
同样的简报删删改改但却一直原地打转。虽说今天不是最后期限。但是组长她不喜欢我们把工作拖到最后一天。
键盘清脆的敲击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几句谈话。
浅野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简直,简直近的像是她现在就在我身后一样。
「这里,资料写错了喔。」
「......................................」还真的在啊。
「佐和小姐的肩膀很僵硬呢。等等间暇之馀我替您按摩吧。」她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嗯。」
「这里,应该要这样...................」
她趴了上来。我感觉到一股柔软,我只好更加缩起脖子。她半压在我的身上。右手直接摸上我的手,顺带着操作起滑鼠。
奇怪且憋扭的姿势。
她的手灵巧的敲在键盘上。很快就把我那团乱七八糟的资料整理好了。ˋ
我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着那天买的手錶。好漂亮,非常适合她。
「谢谢。」
「不,没什么。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问我。」
「嗯。」
明明这里不是她负责的范围,她也会吗?
又欠了她一个人情。
长瀨律正好在此时经过,"嗤"了一声。不过我没心思搭理她。
仔细看过一次报告,我在打印出来后拿给了组长。
「组长,这是你要的报告。」
她接过后细细的翻了一遍,我站在旁边等候着。
「不错。不过这里,是你做的吗?」她翻到浅野帮我改良过的那一页。被她发现了啊。
「这里浅野帮我修改过。」
「嗯,看的出来。我不反对你去寻求她的帮助,但也不要过度依赖她。你的能力不仅于此。与其想着在期限内交给我,不如专注于工作本身。」
「我知道了。」
「好,你回去吧。」
「组长,还有一件事。我下礼拜会请假,麻烦你了。」
把事先写好的假单交给她。
「嗯。」她点点头。「辛苦你了。我会尽量不打扰你。不过在回来的时候可能需要请你加班了。」
「我知道了,谢谢组长。」
跟以往一样,组长不会拒绝。只是请假回来时会比较辛苦一点。但是现在有浅野帮忙的话也会比较轻松吧。啊,刚被叮嘱不能依赖她呢。
下个礼拜五,12月5号,是姐姐的忌日。从礼拜四请两天的假。在週末前才来得及赶回来。
对了,要不要将我请假的事情告诉浅野呢。
我陷入短暂的沉思,很快便决定了。告诉她吧。
「浅野。」
「怎么了吗?佐和小姐。」
「我下个礼拜四和五会请假,不会来公司。」
她的脸色一片惨白,眼睛瞪大到都快要掉下来了。她一脸完全无法置信的抓住我。
「佐和小姐....您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说没有住的地方吗?要、要来住我家吗?我的床是双人床....!」
………就是不想要看到她这个样子,才在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她。但总觉得不告知她一声的话她会更受伤。
我不想要浅野露出受伤的表情吗。或许吧,因为她的酒窝那样的可爱。浅野应该露出笑容才对。
「我也去请假吧!我到现在的还没有请过假的,古南组长会准许我的吧!」
她用要追随我下刀山下油锅的气势说着。
「好了---stop。」
手刀轻轻的放在她的头顶上。
「被佐和小姐拒绝,还被打了......................」
喂,别抱着头露出很痛的表情。我根本没有用半点力。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叹了一口气。
「佐和小姐........」她稍微回归正常,不过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的家里有点事情。所以抱歉了,不能让你一起跟着。」
「嗯........嗯。我才要说抱歉。一时之间太惊讶了,居然提出那种无理的要求。居然有四天无法见到佐和小姐.............这是世界末日吗........................!」
「太夸张了。只是请假而已,又不是要离职。」
「佐和小姐会............离职吗..................」
「我不要!!!!!」
「喂....!」
浅野用力的抱紧我,我差点要摔倒在地。
她紧紧的箍住我,把脸埋在我的腹部,夸张的来回蹭着。
「我不要..........我不要佐和小姐离开!我不要...........」
「..............................」
我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浅野此刻就像是第一次上学,害怕离开妈妈的小朋友一样。她紧紧的抱着我,带着决不让我离去的力道。她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这种模样。脆弱、稚气。
仅仅是听到"离职"吗?这种反应显然过激了。或许她有什么......悲伤的过往吧?我想。
我神色复杂,所幸现在办公室内没有人。我还有馀力好好处理她。
「不用担心。」
我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天然的茶色头发,在颤抖着。我抚平翘起的发根。
「我不会毫无理由就不辞而别。所以,请不用担心。」
无论她听到与否,我都继续摸着她的头。直到她的啜泣停止。
她松开手,从我身上离开。衣服上沾着她的泪水和鼻涕。我感到一阵噁心,但想到是浅野后倒也不那么在意了。
她的手掐着太阳穴,低着头,完全将脸藏了起来。
「对不起。」
她只留下了这句话,然后就飞快的离开了。我来不及挽留她,伸在半空的手落寞的垂下。
虽然有点困惑,不过我简单的将刚刚浅野的状况理解成对我突然爆发的依恋情绪。
话说回来..........
「大家都去哪里了啊。」
我拉着行李箱搭上了电车。因为那天买了太多衣服,所以打算带一些穿不到的旧衣服回去。
从电车下来,接着是新干线。看着窗外疾驰的风景。一个小时很快就会过去。
【佐和小姐,旅途顺利吗?】
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一个可爱的猫咪贴图。
现在正在新干线上。
【祝福您一路顺风,公司有什么状况的话我会帮忙的,请您不必担心】
【谢谢麻烦你了】
对话告一段落,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再传讯息过来了吧。我放下手机,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有股悵然若失的感觉。是因为无聊吧。
那天她抱住我哭的后续。她传了一大长串的道歉文给了我,起码有500字吧。简直像是在写作文一样。
我往上翻着聊天纪录,滑了一阵子便看到了。要不是浅野有加上标点符号的习惯,我恐怕连看都看不完。以打发无聊为目的又看了一遍,再次体验到那股无形的重力。
在差点要睡着的时候抵达目的地。我打了个哈欠,拉着手提箱下了车。
滚轮在柏油路上滑动着,偶尔拌到碎石引起颠波。我在车站外徘徊,但是没有计程车停下。无奈只要用专门的程式叫了车。
上车前我专门拍下了车牌。面对司机的寒暄我也只是嗯了一声。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假装正在和别人讲电话的样子。
打给浅野怎么样?我突然有这个想法。
现在正好是午休时间,她应该是有空的。
拨打她的电话,响声几乎响不到一秒鐘她就接了起来。
「您好,怎么了吗?」透过电话,浅野的声音与以往有点不同。她的语速比平常快很多。
我突然涌上一股想法,想要逗逗她。寒暄的话语卡在喉间吞了下去。
「喂?佐和小姐?佐和小姐?」她的语气逐渐慌乱起来。
「啊........您遇到了危险对不对?那个车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报警。您绝对不要掛断通话。」
「咳咳!」
「誒............佐和小姐?」
好像有点玩过头了。
「啊..........网路刚刚...........有点差。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佐和小姐您没事我就放心了。」
「嗯。」
恶作剧得逞的紧张刺激感,使我的掌心渗出汗。
短暂的沉默。毫无预警的电话,所以其实并没有什么话题。
最后还是浅野率先开口。「佐和小姐已经到家了吗?」
「在计程车上,就快要到了。」
「浅野呢,现在在做什么。」
「现在是午休时间,我刚刚帮大家买了咖啡。现在在吃饭。」
我的眉毛皱了起来。「他们让你去跑腿?」我一不在就用这种烂招去欺负她。真是一刻也不能松懈。
「下次绝对不能再答应这种要求,她们会得寸进尺。浅野你听到了吗?真的遇到困难的话去找组长。长瀨律不敢在她面前耍花招的。」
「是..........古南组长她说想要喝咖啡的,所以我才替大家买的。」
「................」原来是组长吗。
「嗯.......你还是要注意一点,不要对谁都来者不拒。久而久之大家会习惯使唤你的。」嗯,好像说到某个一直依靠浅野的没用前辈了。
「我知道了。不过我也不是对谁都来者不拒的,我只对.............」后面的声音变小,我听不清楚。
「我不在的期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只是古南组长她去开会了,下午可能会吵闹点。」
「无论谁来跟你搭话,都先瞪着他们就对了。」
「誒..........这样不好吗?」
「浅野午餐吃了什么。」
「西红柿炒蛋,花椰菜,青椒...我拍照给您看吧。」听起来是我都不喜欢吃的食物。
「佐和小姐您吃饭了吗?」
「还没。」
「要正常吃饭喔,不能把零食当作正餐吃。」
「是是,浅野大人。」
就这样和浅野间聊着,时间过得飞快。我甚至连已经抵达目的地都不知道。还是司机无奈转头提醒了我。
「我到了,要去吃饭了。」
「嗯.........午休时间也要结束了。我」
「再见。」
浅野最后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司机已经用不耐烦的眼神瞪着我了。我拿出钱包,把后座的行李箱拖下来。
「跟....男朋友...........嘖..」
我从他口中听见类似的嘟囔。用力的关上车门是我不悦的抵抗。
走上与一年前相似的路线。街道整体的景观并没有过多变化。商店街的规模似乎更加壮观了。我走进店里点了一份炒饭,但只吃了一半便觉得太过油腻。走出商店街时手上多了一杯珍珠奶茶。
并没有物是人非的触景伤愁。一年回一次家,对我来说更似于例行公事。
从有记忆起,我们家从未庆祝过任何节日。唯一会走出家门的便只有新年参拜的行程。生日也不会有任何特别,小时候赌气的话妈妈会给我零用钱让我去超市买点心充当生日礼物。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家庭。我想只是大家对于彼此的感情都内敛且不明显。哪怕称不上温暖,但是还是要回来,见上一面。这便是我的家庭。
小时候常来的公园。大大的警示告牌说着要将宠物的排泄物清理掉。下面还贴心的附上了塑胶袋。
之前很常跟姐姐来这座公园玩,我们总是趁着爸爸去遛狗的时候跑去玩盪鞦韆。要用力推她,姐姐的身躯飞得很高,很高。我推着手掌心都麻掉了。她的裙襬夸张的飞扬着。
盪鞦韆似乎拆掉了,现在更多的是运动器材。远远望去有一群小孩子在上面嬉戏着。
没有绕公园一圈的兴致,我沿着直线前进着。
因为不想被投以怪异的目光,所以并没有让司机直接将我载到灵骨塔。我计画先去祭拜一次姐姐再回家。把祭拜说的像是顺路做的,但的确就是因为这样比较方便。
反正按照爸爸的性格,之后会带全家再来一次吧。
接待人员异常的热情,抓着我说了一堆话。儼然一副推销人员的嘴脸。
摆脱他,我走上阶梯。
据说之后为了响应环保以及占地的缘故。会有数位灵骨塔的科技出现,现在已经在逐渐推广了。真是难以想像,不过这也是我死后的事情了。我并不是那么关心。
把行李箱寄放在大厅。我的步伐却并未变得轻盈。
这时候应该陷入回忆的,但我已经有点麻木了。
真是麻烦。
姐姐的名字是绚那,佐和绚那。
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雀斑,戴着圆框眼镜。不过上了高中后就改戴隐形眼镜了。她的身形消瘦,较为扁平的五官更形似于爸爸。
她的年龄和我相差了足足6岁。不过我们之间的相处十分融洽。我们很少吵架,真的遇上什么事情争吵的话她大多都会让着我。对我来说,姐姐她更像是妈妈的角色。她从小就一直照顾着我,教我功课,陪我玩耍。
在我印象中,姐姐她是个很明事理的人。我的大多数要求她都会答应。包括我很在意的生日。她会特别买一个小礼物送给我。
她从小就一直叮嘱我不能挑食。一发现我有什么不喜欢吃的食物,那整整一週都会特别准备那种食物。她说这是暴露疗法,让我以毒攻毒的去习惯它们。不过按照我现在挑食的情况,不能说毫无效果只能说引起了反效果。
姐姐喜欢跳舞,在小时候也央求过爸爸去学过芭蕾舞。但是太辛苦了最后又作罢。但我还是时常与她在房间里两个人跳舞。除了跳舞,她最喜欢的就是盪鞦韆了。这是她唯一会拜託我做的事。使劲的猛推她的后背。这件事情直到她上了大学后还是没有改变。
综上所述,这大约是我对于姐姐的认知。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我真的了解她的话,她也不会上吊自杀。
一旁的书桌上摆放着遗书。并非是用手写的,而是打字后再列印出来。我第一次从姐姐身上看到如此巨量的痛苦。原来我一直索求、渴望、依赖的是她痛苦不已的内心。
我是第一个看到姐姐尸体的人。
初中下课的我兴奋的衝回家。因为今天姐姐会从大学回来。
她的门上锁着,我敲了敲门,又喊了她几声,但都没有得到回应。虽然感到有点奇怪,但我没有多想。或许她只是在休息吧。从地毯底下摸出钥匙,我扭开门锁。顺利的进去了。
然后便是,那个画面了。
推开门產生的风压使姐姐的尸体產生了不明显的晃动。窗户和门都死死的锁住。不流通的空气导致尸体的腐烂味和排泄物的气味扑鼻而来。
即使过了15年。只要闭上眼皮,我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回想起来。我从未真正将其遗忘。
看见尸体的剎那,我还没有将死亡与姐姐联系在一起。这一切对当时的我来说都过于荒谬了。我甚至上前推了她一下,然后便是无法克制的呕吐。
一旁的书桌上摆放着遗书。并非是用手写的,而是打字后再列印出来。我第一次从姐姐身上看到如此巨量的痛苦。原来我一直索求、渴望、依赖的是她痛苦不已的内心。
而在地上有一团皱巴巴的纸团。还来不及擦掉嘴角的秽物,颤抖的手将它拿了过来。
这好像是从另一张纸上撕下来的。摊开后是姐姐的字跡,潦草且凌乱。上面只有一段简短的字。
"我恨你"
只是简短的三个字,便让我喘不过气,当场晕倒了。
再之后是爸爸发现了我们。报警,痛哭,悲伤,难以置信。大概的流程走了一遍。
我和爸爸都沉浸于悲伤中,几乎难以缓过来。妈妈她也放下大学的研究,赶回家中处理后事。爸爸也向工厂请了长达一个月的长假。
这段时间,大概是我最能体会到所谓的"家庭温暖"的时期。
我则是从那天开始失眠,以往都是和姐姐一起睡觉。如今和爸爸妈妈三人挤在一张床上。
只要一闭上眼,姐姐的尸体就会浮现在眼前。一开始爸爸还会跟我一起在晚上抱头痛哭。但到后来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流着眼泪。
妈妈实在没办法,只好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相关的药物吃了很多,包括心理辅导也是,不过最有用的还是安眠药。
那个心理医生给人的感觉真的很不靠普。看诊时都嘻皮笑脸的,旁边的助手还随时记录着我说的话,搞得我很紧张。
我只记得她说过"糖分能够带来幸福感"。
于是我开始在吃完安眠药后开始偷偷含一颗糖果在嘴中。带着甜甜的气味入眠,脑内似乎真的產生了幸福的幻觉。那转瞬即逝的甜腻足够我片刻忘却姐姐,成功入眠。
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几乎要崩溃。醒着的时间我无数次回想起姐姐上吊时向下瞪着的眼睛,肿胀的彷彿会落下至我张大的嘴里。
--我恨你。
办了休学。在家精神状况正常的话会尽量出去走一走,或着妈妈会帮我补一些学校的功课。
精神不正常的时候。我会在笔记本上写下姐姐可能讨厌我的理由。
偷偷吃了她的布丁。拿了姐姐的内裤玩。因为想要打游戏所以不跟她去公园。一直缠着姐姐问她的大学生活。进来她的房间的时候没有敲门。不小心把她的隐形眼镜弄掉了。听不懂姐姐在听的英文歌央求她换一首。
诸如此类。
然后妈妈被我问到也要崩溃了。处里完姐姐的后事,把爸爸安顿下来后她又回去大学做研究了。
爸爸则鲜少搭理我。姐姐自杀后,他混浊的眼球几乎不曾浮现任何波澜。就像是对于人生失去了希望。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好了。关于家庭的悲惨回忆也差不多该告一段落。至于安眠药的所带来的后遗症导致又吃了一年多的药。这种话题就留到之后再谈吧。
该来祭弔姐姐了。
撕开包装纸,放入口中。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吃可乐糖。没气可乐的味道。用舌头把糖果顶在上顎,就这样含着。直到糖果全部化掉,变成一摊糖水流入我的喉咙。上顎处会留下薄薄一层的糖印。
来到姐姐的塔位前。双手合十,我闭上眼睛,朝她鞠躬。
她的身影,若影若现的出现在视野内。我没有过多在意。
想要对她说的话,在这15年间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唯一还残存在我内心的便是那张字条了。
-----我恨你。
在5年前,也就是姐姐自杀10年后。有一名自称是姐姐前女友的人找上了门。
姐姐原来是同性恋。我对此感到些许震惊,但她带来了更大的震撼。---姐姐的遗书。
记错了地址,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收到。后续在各种因缘巧合下才被她发现。
遗书的内容和当初在姐姐书桌上发现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处便是这是手写的。而在末尾处似乎被人撕掉了一块。
-----我恨你。
拍下的遗书照片,能够看出那便是从那封遗书上撕下的一部分。
啊。你就是害绚那自杀的兇手。
现场除了脸色铁青的爸爸,并没有人產生这种想法。
女子像是解开了报纸上的字谜准备离去。妈妈问了她为何要分手。她说"家里不允许"。
我还依稀记得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淡然的像是说着早餐要吃什么一样。无名指上闪烁的银戒,晃动着。
姐姐是个平凡人。平凡人所拥有的死亡。在第一天会被亲朋好友哀悼;在第一个月会有人替她流下眼泪;在第一年会有人期许能够梦见你,再见你一面。而在第十年,大家累了。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哀悼你。
平凡人所留下的痕跡,好比将水壶里的水泼向大海。没有人有资格去要求别人将水给装回来。我如今也过着这样的生活。我对此并无怨言。总有一天,他们全部都会回归大海。
在她的忌日回家,与家人一起哀悼她。我不是为了姐姐,如今更多的是为了爸爸。为了我们淡薄的家庭能够继续维持下去。
就算得知了那张字条所怒斥的人,对于我的生活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偶尔的梦游,偶尔偶尔会看见她。
我隐约意识到。我越是感觉幸福,失眠及幻觉的症状便也越严重。
自从认识浅野后,他们出现的频率也在增加。这意味着什么,并不难联想。
但造成这一切的元兇,是姐姐,却也不是她。
是一名认为自己被姐姐憎恨,导致她自杀的小女孩。她在哭泣、恶梦、崩溃的折磨下选择了杀死自己的内心。因为不杀死心,便无法向前走。所以我选择杀死了我。
「花泪啊,你真的要睡在这里吗?」
「去年不也是这样子吗?家里也没有其他房间了吧。」
「是...是这样没错。只是.......嘖,随便你吧。」
爸爸叹了一口气后下楼去了。只是一年没有见到他,他的头发灰白了许多。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球被眼皮给挤得都要睁不开的感觉了。
姐姐的房间。严格来说,是我和她一同生存的空间。
门没有上锁,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推开。她的尸体吊在半空中。我眨眨眼,消失了。
换了一遍的装潢,原本黄色的墙壁被漆成了绿色,几年前又换成了白色。这里几乎已经没有她存在的跡象了。所有的家具都换过了一次,包括磁砖也被重新铺过了一遍。
唯一能够留下痕跡的是她的书桌。木製的桌面印下了岁月的侵蚀。桌上放着姐姐的遗照,前面摆放着一束花。看样子是最近才放过来的,不用想也知道是爸爸做的。
他是最放不下姐姐的人,或许说他是我们家中感情最丰沛的人。之前妈妈积劳成疾导致了胃出血,他也是连夜开车去医院照顾了妈妈连续好几个夜晚。
拉开抽屉,灰尘飘扬而起。我的手指伸了进去,在底下刻着我和姐姐的名字。
手指摸上去的能够勉强辨认着。佐和绚那、花泪。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姐姐一直都会满足我的要求而已。这只是其中之一。
我坐在床垫上,提前和爸爸说了我会回家。所以该有的家具还是有的。
盯着天花板,老旧的吊式风扇悬掛在上面。小时候总喜欢让姐姐抱着我去摸叶片。突然找到了属于过往的家具。
我坐起身,随便用手抓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下班了吗」传了这种讯息给浅野。现在才下午3点出头,浅野的性格除非有什么事情不然不会早退的。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和她聊天。
或许我比我以为的还要更加寂寞,更加脆弱。我不清楚,所以我想要试试看。
「还没呢。」
「还顺利吗长瀨律有来找你麻烦吗」
「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谢谢佐和小姐的关心。您那边一切顺利吗?】
嗯......
「和往常一样」
「?」她传了一隻带着问号的猫。
「算是顺利」
「这样啊,那么我就放心了。前辈也不用太过顾虑我,我能够好好照顾我自己的。既然都请假了那么就好好放松放松吧!】
放松...............这种事情,在这里完全不可能吧。
「嗯」
这样子,话题便终结了。
浅野还在上班,她不会随便跟我聊天。而我此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第二个话题。
想要和她说话,想要听到她的声音。我不想要--浅野离开我。
意识到了自己过剩的慾望之时已经来不急了。嘟嘟嘟的通话声响起。我呆呆的看着萤幕,反光照射出的我冷汗直流。
换了个姿势,我趴在床上。我还在纠结着要掛断,还是就让电话响下去。拖延般的后果就是--浅野接通了。
「呼...呼,佐和小姐?」
听声音来判断,她应该是急匆匆的衝到厕所接起我的电话。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嘴角浮现夸张的笑容。
「浅野。」我低声呼喊她的名字。
「嗯。我在,佐和小姐。」
还不够。
「瑠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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