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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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切的背后始作俑者,恰好就是一向自诩为徐伯达至交的马氏两兄弟。
徐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机场大门外不时进出的憧憧人影,仿佛将这两个字名字抵在齿间细细咀嚼了好一会,数十秒后,才垂下眼帘继续低声道:96年爸刚过世的时候,他们就一先一后急不可耐地给我和李平下绊子,却除了把当年跟b市的第一次合作搅黄了以外,没能掀起他们所预想的风浪。现在眼见徐李两家余烬复起,又立刻转了风向,觍着脸不惜把女儿送上门来求合作不说,连上世纪那点子快发了霉的旧情也要拿出来晒一晒见见光。言罢对着窗沿意味不明地轻笑了笑,既然这么想见不如就干脆让他们一次见个彻底。
说着扭回头来,看了静坐在身侧的徐新一眼,愈发意味深长地低声道:马佳琪是个不错的机会,好好珍惜,不要浪费了。
20分钟后,徐新看着徐光的身影消失在了机场大厅,折返回车里掉头往市里方向开去。
一路上仍旧是细雨绵绵,高架上重重的车影因这一层薄风雾雨而较以往多出了份晦暗的朦胧,于是无意中,便更衬托出了徐光适才留在耳边那些话的明朗清晰。
徐马两家的暗涌纠葛,这么些年来,徐新作为徐光一只搅动在c市药产生意中的隐形的手,了解得是再透彻不过。因此他也同样十分地清楚,向来急功近利处事凶横极端的马辉独子马溢浮,也早被如老狐狸一般的徐光盯上,当做了回击马家乃至将其一网扫尽的重要关口。故而与b市时隔近4年的再度合作,其目的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为了利之一字,它既是谋取更大市场的踏脚石,同时也是诱敌深入的一枚钓饵。
而随着合作案的逐步推进,事态的发展也的确如徐光事前所预料的那样,作为马家最沉不住气的一个,在面对这份徐家精心准备的厚礼时,马溢浮率先按捺不住地跳了出来。他毫不掩饰地对合作案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一次接连一次的旁敲侧击含沙射影之下,是藏也藏不住的各种明示暗示,而徐新始终暧昧不清若即若离的态度,也将其急欲搭上徐家这艘快船的心态激发到了极致。
这一点,从他主动联系上徐母,并将马佳琪带上了门就不难看出来,可这些距离徐光想要的结果却还远远不够,徐光想要的,是远比眼下这曲意逢迎状态更进一步的求而不得后的狗急跳墙,亦或是利欲熏心忍无可忍下的气急败坏。他要对方怒,要对方狂,更马溢浮渐渐丧失理智,主动将马家的命门亮到自己的眼下。
而催发这份情绪的方法,徐光在20多分钟前也已经指明了方向。
于是这三个字,在此后的数个小时内,甚至延展到其后的半个多月里,都像一道随时会爆发的警铃,不住地在徐新的心底回荡。
他知道,徐光口中的这把柴,无非就是对马家在面对巨大利益诱惑时的又一场刺激。试想谁又能在眼看着快煮熟的鸭子半路却又投向别人怀抱的时候,还能维持着泰然自若无动于衷?更别提这个人是马家出了名傲慢自大睚眦必报的马公子马溢浮。
只是这个用以充作刺激对方的工具,徐新想了许久,最后脑中却逐渐浮现出了另一张脸。
一张在不久前于x县清河路上见到的那张充盈着温柔笑意的脸。
这个念头一经萌发,便有如久旱之后终于汲取到了养分的野草,开始无声无息地在心底疯狂滋长,直至又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当他因为x中捐建实验楼一事坐在了奥体中心的酒店时,这野草终于在无知无觉中将残存于心底的最后一点理智和犹豫吞食干净,促使他在宴席接近尾声时,鬼使神差地就向坐在身边的陈建良开口提出了个要求他想调一位远方亲戚的朋友,安插到徐媛就读的班上来。
于是在04年的八月,徐新顺利地在徐媛的家校联系本上再度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林安。
而也正像他所预想的那样,时刻紧盯着徐家动向的马溢浮,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这颗被他刻意安排进战局却毫不自知的棋子,且其情绪也很快就如自己所愿,在他于林安马佳琪之间几度摇摆不定和接连数次有意无意弃马投林的举动下,整个人都变得愈发不安焦躁起来。
这些急切与不满急速地堆积着,终在几个月后到达了一个至高点,随后不遗余力地爆发开来。
而林安,毫无悬念地成了这场欲擒故纵的博弈中,最合乎情理的攻击对象及牺牲品。
徐新悄无声息地站在病床的一侧,暗淡的光线中,目光已不知何时复又从对方那只受了伤的右手,慢慢挪回到了那张煞白的布满了疲惫憔悴的脸上。
时间和回忆到此都一块儿戛然而止,等回过神来,徐新垂荡在身侧的手已不自觉地微微抬起,堪堪落在了那人柔软细密的额发上。
之后略一停顿,又虚浮着指掌,顺着那张面孔上高低起伏的轮廓,缓缓一路滑落至了对方的肩臂,最后沉默地覆住了那只被纱布缠缚住的手掌。
指掌相触的刹那,胸前那从翠芳苑门口看到对方倒下的身影起就严密堵着的一口气,似乎也终于随着这微凉的触感摸寻到了开关,沉沉坠了下去。
然而下一刻,却立即又有另一股更强更猛的情绪,顺着这道开口迅速钻入了心口,堵住了脑中繁芜的思绪,也一并堵住了因那思绪而变得沉滞的呼吸。
徐新凝固在两人交叠手掌上的视线,顿时被这骤然袭上的心绪激得动了动,两秒后,又微一瑟缩了下指尖,默然将手收了回去。
陈建良的电话就在此时闯了进来。
徐新对着来电显示看了会儿,默默伸指按下了通话键。
陈略显焦急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
嗐徐先生,你总算接电话了,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看见了没有?林老师出事了,有人把他陈建良一迭声地说着,声音压得极低,却仍从其不同于往日慢条斯理的语速中透露了事态的紧迫。
却不想还没说完两句,便被徐新异常低哑的声音给打断。
我都知道了。
之后一顿,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陈建良显然有些惊讶,愣了下后立即又接道:啊?哦哦,那就好,那您是打算?说着又等了等,有些为难地说道:唉您是不知道,这几天这事情越闹越大,学校这边已经开了好几次会,我前些天联系不上你,也不好多说什么。葛校长那边估计不太好搞定,按她的意思最好是立刻就
陈建良说到此处,刻意停了停,听另一头的徐新似乎没什么反应,才又继续说了下去:立刻就开除,或者让林老师自己主动请辞所以我们这也从今天一早就已经给他放了假。当然了,如果徐先生能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们也很乐意参考,就是不知道
陈建良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见徐新始终没吭声,不由有些讪讪,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复又状似感叹地说起:唉,说起来也真是,本来上周六晚上在奥体的时候,林老师还因为您托我在他调来x中的事情上多帮衬帮衬特意来谢我,我们还开玩笑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请吃饭,没成想一转眼,没多久就出了那样的事
语毕又极惋惜地叹了口气。
徐新的目光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猛一动。
有什么念头紧跟着从脑中一闪而过,带着仓皇的灼热,迫使他还没等想清楚,便下意识脱了口:周六晚上?
啊,是啊,就开放日那天,林老师估计是喝多了,想找厕所,正巧在走廊被我碰上,就一块儿聊了几句。陈建良又解释了通。
不过也没说太多,您起先不是特意交代过嘛,说怕他有心理压力,这方面的事尽量不要提。
徐新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陈建良又在对面兀自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围绕着林安这几天的情况,像什么他今早也已经让林安试着联络联络自己,但估计也是因为手机打不通,到现在也没给回音之类,又或是补充了些这些天从周涛父母在学校闹事,一直到有关林安的恶意视频照片曝光之间的种种细节。
徐新大部分时候都只安静地听着,鲜少再出言有什么回馈,如此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许是学校那边又来了什么通知,本就是抽空出来打这通电话的陈建良也不好再多说,匆匆打了个招呼后就将通话挂断。
房内一时又恢复了静谧。
窒闷的空气中除却彼此一浅一深的呼吸声,再无他物。
可徐新却分明感到有什么东西,再次不由分说地从豁了口的心房钻入。
混着血,硌着骨。带起了一片难以言喻的心悸。
而这份兀然在胸中涌起的类似于痉挛的感觉,对他来说,其实也并没有多陌生,相反,他曾毫无来由地在面前这个正无知无觉陷入昏睡的人身上体会过无数次。
比如十二年前在钢铁厂外那个二三十人混战的巷子口;比如在废园子那鳞次栉比空空荡荡的数十间厂房中;又比如在那一个接一个因那人而生而起,又因那人而陷落沉沦的怪梦。
甚至就在上个月,在两个小时前,在那个因怎么都联系不上对方而乱了心跳的夜晚,在那人来车往的马路中央撞见那人摔向地面的身影的瞬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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