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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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习惯于扶游的喜欢,肆意捉弄他,喜欢看他难过的表情,喜欢看他哭。

把他惹哭了,自己再教训他,说他为什么这么爱哭。

回想的愈多,秦钩愈发惊觉,原来他总是在欺负扶游。

扶游明明那么好,他却总是在欺负扶游。

扶游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哭,而他竟然在扶游的眼泪里愈发不耐烦,甚至还能找到一丝隐秘的古怪感觉。

这三天来,他没怎么吃东西,更别提换衣服,他只是颓然地坐在扶游身边。

每当他回想起扶游在哭的场景,他自己也要流泪,呜呜咽咽的,活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

真像是疯魔了。

三天之后的早晨,崔直按照惯例要进来给长明灯添上灯油。

他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必须要小心谨慎。要是不小心惹到了坐在扶游旁边的秦钩,秦钩真能把人吓得半死。

可是今天,崔直小心翼翼地掀开青庐帐子,要进去的时候,却没有看见秦钩。

他心道不妙,连忙派人去找。

没多久就找到了,秦钩就在养居殿正殿里。

他洗了脸,换了衣裳,也刮了胡子,收拾得整齐些,正批奏折。

他一边批奏折,一边厉声对底下站着的一排暗卫道:世家为什么闭门不出?这是国丧,他们为什么不来吊唁?把折子送下去,让他们一刻钟之内,马上滚过来磕头,滚不过来的全部杀头。

立即派人去南边勘察地形,找一个好看点的地方,马上动工修陵寝。去准备国丧陪葬的东西,越华贵越好,用金银各铸两百卷竹简,刻上诗句。

把祭台布置出来,在那里办丧礼。

他还是不想承认扶游已死的事实。

秦钩飞快地把奏折批完,往前一推,东西全部摔在地上,他抬起头:还不快去?

他站起身,快步走出宫殿,回到青庐,回到扶游身边。

没多久,世家的人忙不迭赶来了。

秦钩没让人封锁消息,他们其实早就知道扶游死了的事情。

只是摸不准秦钩的脾气,也不知道秦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才闭门不出。

其实大婚那天宫宴,扶游是有让人给他们递话,让他们留一会儿,扶游应该是想在临死之前,在世家面前怒斥秦钩残暴,再给自己争一次自由的。

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采诗官,谁会听他的吩咐?

世家不愿意惹祸上身,都不约而同地没有理他。

等到扶游好不容易从青庐脱身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最后那晚,扶游连最后一个办法也失去了。

他只好一个人走到祭台上。

可是,尽管一早就知道扶游死了,但世家仍旧一声不吭。

现在秦钩派人来喊,他们才敢换上礼服过来。

他们一来,秦钩就点了几个位置高的公爷侯爷,让他们过来给扶游抬棺材,抬到祭台上去。

世家还欲争执,被秦钩一把刀挡回去了。

最后是秦钩独自站在最前边,后边八个世家公侯,崔直大喊一声:起。

棺材沉沉地压着粗麻绳,嘎吱嘎吱地响,秦钩紧紧地咬着后槽牙,手上额上青筋暴出。

祭台百来级台阶,太高了。秦钩背着棺材,一步一步往上走。

三天前的晚上,扶游是不是也是这样走上去的?扶游当时在想什么?

秦钩想,扶游脾气好,肯定是不会骂他的,顶多是朝他呸一声,然后暗自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出去采诗了。

他还陷在思绪之中,后边一个公爷没了力气,手上的棍子松了一下,险些带得所有人连同棺材一起摔下去。

秦钩猛地把棺材往回一扯,稳住了。

他回过头,对众人叱道:滚。

几个公爷拿不准士意,又不敢把棺材放下来,只是犹豫了片刻,秦钩就冷着脸,一副要咬人的模样:让你们他妈的松手!

他们小心翼翼地放下棺材,秦钩一个人双手架着横梁,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地继续往上走。

那棺材重得很,秦钩力气比平常人大得多,也有些吃不消。

到后面,他每走一步就要在台阶上停顿许久。崔直问他要不要让侍卫来抬,他却不肯。

他像自虐一样,一定要自己来扛,横梁压在肩膀上,几乎嵌进肉里。

良久,他才拖着扶游,走到祭台上。

他曾三次走上这个祭台。

三年前,先皇病逝,他登基的时候,刘太后让他称病,没让他来。

他第一次来,是在年前,他重新给自己办了一个登基大典的时候。

后来和扶游成亲,第二次上来。

第三次登上祭台,便是今天。

祭台上已经布置好了,秦钩把棺材放到正中,自己重又坐到旁边。

崔直照他的吩咐,给他拿来粗布麻衣。

秦钩披上麻衣,看着制式,竟是丧夫寡妇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朝底下人扬了扬下巴:跪下。

一群人忙不迭下跪,秦钩又冷声道:哭。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随后低下头,用衣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秦钩惊雷一般的声音忽然响起:哭大声点!

被他震慑住了,所有人都干嚎出声。

秦钩转头吩咐崔直:去,看着谁没哭,拖下去打。

崔直战战兢兢地应了:是。

随后,秦钩自己也在扶游面前跪下。他跪得板正,垂在身边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眶通红,却把眼泪全都咽回去。

入了夜,灵前的蜡烛都换了几次,一群人都饿得不行了,哭得也有气无力的。

许久之后,崔直壮着胆子上前:陛下,是不是让大人们先回去

秦钩回头看了一眼:跪着。

没有人再敢说话。

秦钩硬生生把朝中所有官员扣在宫里,扣了十几天。

这十几天里,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哭,哭得越大声越好。

秦钩披麻戴孝,也跪着,其间下了场雨,他也跪着不动。

真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小狗。

不久之后,离开皇都没多久的晏知回来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才刚刚在封邑落脚,收到消息之后,连马车都不用换,立即启程赶回来。

他没有想到,扶游会这么决绝。

他以为罢了,再多的以为,现在也只是徒劳。

总之,这回他是算错了。

晏知来的时候,连衣裳都没换,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祭坛。

登上台阶,看见正中那个棺材之后,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下一刻,他推开地上一群人,大步上前,一把拽住跪在最前面的秦钩的衣领,猛地给了他一拳。

众人惶恐,生怕晏知被治罪,可是秦钩却拂了拂身上的粗麻,站了起来。

他比晏知还高一些,目光像毒蛇一样冰冷,盯着晏知瞧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案上的白烛:让他打我,你能消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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