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 第5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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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却舍不得郑玉磬这样好的棋子,主动承担了说服这个臣妇的任务,哄着圣上来了一次又一次。

她说圣上是天子,天底下除了您生的和生您的,一切女子都无不可,更何况秦县尉的夫人已经受了恩泽雨露,圣人又舍不得让她喝避子药,万一有了身孕,将来岂能让皇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这句话将圣上说得动心,但是圣上却不曾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入心。

不过圣上即便是不曾想到这一层上去,但是她也足够满意了,因为郑玉磬留下来,所以圣上几乎一月便要来五六回,从前圣驾冷落的道观如今隔几日便来一次也嫌少,每每郑玉磬若是有些顺从,圣上也总会对她和颜悦色些。

“我只要有一个机会偷偷地看他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溧阳长公主丝毫不觉得愧疚和后悔,只是偶尔会滋生些怒意:“可是每每瞧见他待你与别的女子那样不同,你却总是虚伪逢迎,我便恨不得杀了你!”

她虽然出身高贵,又在幼年有了公主的身份,但是却像是守护珍宝的仆人,只能趁着主人不在意的时候贪婪地看上一眼,获得那一瞬间的窃喜,但是瞧见主人将她所爱惜之物随意丢掷,几乎是恨之入骨。

依照圣上的清明,不会不知道身侧贵妃的小伎俩,但是圣上却被情爱蒙蔽了双眼,这个柔弱美人待他冷淡,圣上便愈发舍不得她,想要将她那份属于旁人的心暖化。

便是他最后一次踏足道观,与她说起的也还是这个心心念念的虚伪女子。

午后的竹影里,贵妃俯身去取秦王抛掷的球,圣上淡淡一笑,言语间却略有感伤:“若是贵妃将来有一日不愿意留下,朕想着便放她和元柏出长安,到封地去吧。”

“朕此生与她恩情浅薄,便是朕做到如今这等地步,也换不来她这般真心实意的笑。”圣上似乎是在同自己的妹妹玩笑:“朕年轻的时候曾见你的宫奴写‘今生看已过,结取来生缘’,你说,若是朕肯放她自由身,音音来生会不会等一等朕,与朕再续前缘?”

人似乎到了将死的时候总是分外通透,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从前不愿意明白,却还是包容了她的脾气与心机,将这场戏永远做下去,哪怕有那万分之一真心的可能也好。

皇帝年轻的时候曾有溧阳长公主身边宫人写藏袍诗,其中几行提及“今生看已过,结取来生缘”,诉说自己的情肠苦楚,但是他欣赏那宫人的热烈与大胆,就放她出宫嫁人去了。

如今却觉得,这诗是给他写的。

他和音音最美好的缘分,本该在那匆匆一瞥中结束,却因为他的强求延续了许多年。

那个时候溧阳站在他的身后,距离咫尺,却触不可及,只有听到那首诗的时候,心里微有触动。

他不知道,那首诗是被定了婚约的她写给他这个表哥的,只是年轻时候的她太过怯懦,没有什么权力,不敢告诉他。

到后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死丈夫,对婚姻看得愈发淡薄,就是想告诉皇帝,也再没有合适的机会开口了。

最开始是他沉湎于孝慈皇后早逝的哀痛,后来却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虚伪且温柔的女子,甘愿沉沦在她的温柔乡里,哪怕爱而不得。

她第一回 真真切切看懂圣上望见郑玉磬的目光是在道观里,那个女子来为了子嗣烧香,皇帝站在大殿神像后面,仿佛是在看大殿一侧的彩绘,实际上是在专注地欣赏比彩绘更吸引人注目的美人。

因为不必如宫宴一般克制,他的眼神几乎不曾从郑玉磬身上离开过。

那样从骨子里涌出来的悸动狂热和肆无忌惮与天子冷峻的仪态并不相符,可是又真真切切地存在,是和看孝慈皇后完全不同的模样。

他不是不想克制自己,只是中了郑玉磬的蛊,控制不住去听取她每一次的呼吸、不错过她双眼每一次的闭合。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明白那个虚假伪善的孝慈皇后,早晚有一日会被这个秉性柔弱的女子彻彻底底地取代。

皇帝平常是个自持守礼的人,然而当她轻佻玩笑:“既然那柔柔弱弱的小娘子诚心求子,皇兄要不要施些雨露”时,圣上静默良久也没有驳斥。

那一次,圣驾破天荒地在道观里驻足三日。

再后来,圣上为了不叫那个女子伤心,再也没进过立政殿祭拜孝慈皇后了。

他视郑贵妃为珠玉,宠爱万分,将她生的孩子当作独生子一般教导,她一直期待这个孩子身世揭穿的那一刻,只是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还是舍不得处置,哪怕自欺欺人,也要郑氏继续活下去做贵妃,只要能得到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原来圣人不是凉薄到不会剜出自己的心去爱一个人,只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就永远不会喜欢她而已。

“皇嫂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溧阳长公主淡淡一笑,笑得却有些阴恻恻的,“我常常想,皇嫂这张脸若是蒙到我的脸上,就算是我年纪渐长,圣人还不是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怎么,殿下要杀我?”郑玉磬警惕心起,忽然想起宁越之前给自己留下的袖箭,向后退了几步,“殿下便笃定圣人不会胜吗?”

张庶人与她的女儿不过是骂了这个圣人心爱的女子几句,便得到了一杯鸩酒,若是一旦天子重新扭转局面,等待溧阳长公主的会是比张庶人和几个皇子更加严厉的惩罚。

皇帝是不会容忍溧阳长公主对自己有不轨的心思,更不可能允许有人伤害她和元柏。

“不会的,”溧阳长公主轻轻抚摸上郑玉磬的侧脸,略带了些痴迷,“政仁他那么爱你,我若是杀了你,他会生我的气。”

“圣人亲口说过,便是皇嫂亲手送来一杯毒,圣人亦会饮下,且甘之如饴,”溧阳长公主想了想圣上留在道观的晚膳,眼中不自觉流下了眼泪:“我便成全了皇兄,这不是正合了他心意,也合了我的心意?”

旁人递给圣上的东西皇帝未必会直接放心食用,但是郑玉磬奉上的水饮,圣上从来都是毫不疑心。

她恋恋不舍地瞧着圣上大约是今生最后一次走入道观,蹉跎半生,心头纵有千言万语,对上他的时候也讲不出半句。

他们今生的缘分不可谓不深,但是却错了地方,并且无法逆转。

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饮下他所爱的女子送上的毒酒,便是疯癫如溧阳长公主,心中也生出些不舍,但是她却站在那个正好能望见金屋藏娇小院的二层亭台,一个人瞧了很久。

从宫人将圣上与郑贵妃的晚膳端进去,到圣上与郑贵妃在屏风内身影交叠在一处,她冷眼看着,默默在暗处饮酒,身旁只有晚间的冷风。

“只要圣人活着一日,我便要瞧你同他恩爱一日,夫妻缱绻,”溧阳长公主瞧了瞧自己染了丹蔻的手,几个时辰前,是她亲手将毒下在了杯盏里,“只有他死了,我才能肆无忌惮地去爱他,永生永世地和他在一起。”

圣上的皇子众多,想与自己结交的也不在少数,但是她却独独看中了萧明稷。

圣上说此子不类朕,但是依她看来,萧明稷却最是肖似当年的圣上。

也只有萧明稷,才能理解自己的疯狂,并且愿意同自己做这笔交易,成全彼此。

“山陵崩之后,贵妃郑氏追随先帝于地下,世间便不会再有郑贵妃了,”她瞧了瞧郑玉磬:“我相信皇嫂应该是不会与我来争抢这个位置。”

圣上那么喜欢郑贵妃,而这些年因为郑贵妃所做的荒唐事也不少,大臣们不会愿意得罪新君,也乐于见这位宠妃消失。

毕竟郑贵妃的来历不明,甚至有人谣传她是别人的妻子,被圣上悄悄换了身份送入宫闱。

郑玉磬的手微微颤抖,她从未想过溧阳长公主会借自己的手毒害圣上,她望着眼前这个疯癫的女人,难以置信。

“贵妃不用这样瞧着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觉得我恶心,我萧兰茵也不用你瞧得起,”溧阳长公主嗤笑道:“贵妃放心,圣上留下的御林军还足够护住道观,废太子也不会蠢到不去攻打皇城,而是将兵力集中在玉虚观。”

“贵妃今夜服侍圣上大约也乏了,今夜倒是贫道叨扰了皇嫂安静,还请娘娘早些带着你的儿子回去休息吧。”

溧阳长公主轻蔑地一指,告诉了郑玉磬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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