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有个小舅舅 第9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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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寂的监牢里响起了一声冷嗤,烟雨的视线冷冷地落在他显露一半的面庞上,几分嘲弄。

“明知山匪穷凶极恶,却与之合谋抢夺藏宝图,而被抢夺的对象,则是爱你敬你的妻子。这比杀人还要歹毒万倍。”

“簌簌说,从广陵启程往金陵时,祖父将两把鹊桥锁的钥匙赠与你和姆妈,虽只说这是家中库房的钥匙,但假以时日,一定会将藏宝之铁箱告于你知。可你做了什么?”

盛怀信记起那把鹊桥锁的钥匙来,因是岳丈所赠,他在妻子葬身火海后,便将它抛到了火里,随着漪漪一同灰飞烟灭了。

遗憾吗?这十年来每一次午夜梦回,他想到那不知所踪的藏宝图,心中便一阵绞痛: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以至于要隐姓埋名,却找不到宝藏,白白浪费了十年的光阴。

后悔吗?后悔。

他这些时日来,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有前后眼,将那时候的错漏一一补全。

比如,为什么没有仔细检查火场,以至于错认那具小沙弥的尸体为懵懵。

比如,为什么不在簌簌的尸体上再扎上几道,以绝后患。

又比如,为何当年在南直隶剿匪时,为何没有将二亭山的山匪屠杀殆尽,以至于如今竟被一介山匪出来指认。

他的心在听到宝藏的那一刻活络起来,慢慢地提脚走了过来,抓住了铁栏,望住了濛濛。

“濛濛,嗲嗲错了,为了一个藏宝图,误信了山匪,才酿成大祸——孩子,你原谅嗲嗲吧……嗲嗲真的知错了……”

盛怀信无声地哭着,眼睛里饱含着热泪,眉头紧锁,像是真心诚意地在忏悔。

“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懊悔,每一日每一夜都在向天老爷祈求原谅。”他嘴唇颤动着,像是在极力向她陈情,“那青藜园的灵堂里,我日日供奉着你姆妈,三五日便要跪在她的灵前忏悔,还有那程家的小子,他当年烧了你和你姆妈的遗物,我便故意放纵他、养坏了他……二亭山那个杀害你姆妈的山匪头子,也是嗲嗲将他捉住,一刀一刀割下来他的肉,为你姆妈报了仇……”

他在泪水滂沱里观察着女儿的神情,见她森冷的面庞上似乎不见一丝松动,他的眼神闪躲着,哭出声来,“方才,程家的小女儿来看嗲嗲,她的小名儿唤做蒙蒙,嗲嗲这半年来,将对你的思念尽数倾注与她……孩子啊,嗲嗲一直疼爱你……”

盛怀信的声音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急促着,烟雨漠然地看过去,视线冷冷。

“说这些,你想要什么?”

冷不防地一句问话,使盛怀信怔住了,他还未及继续流泪陈情,便听眼前的女儿开口,嗓音像浸润了冰霜。

“幼年无心犯错的程务青何辜?不谙世事的程知幼又何辜?将这些事情拿出来说嘴,益发显出你的丧心病狂。”

“外祖父的宝藏里,藏有万斤黄金,六十万两白银,金器两千七百余两。为了这些金银,你杀妻害女。但凡有一点点悔过之心,都不会再将簌簌幽禁在冰窖,又企图在邀笛步将我骗了来,想要套取藏宝图的信息。”

盛怀信面上的泪水渐渐不再下落,他收住了泪水,不再装模作样。

“你姆妈是个娇弱柔软的女子,为何你却如此咄咄逼人?那一晚在禁中,你敢在乱军从中行走,我就该瞧出你的果敢狠辣来。”他企图拿父亲的威严恫吓她,“你不像你姆妈半分。听说你同那顾家的小子定了亲事,许是他教坏了你。”

烟雨不言不动,反生出几分好笑来。

“你自然是百般希望,我如姆妈那般善良可欺,随便被你恫吓几句便会怀疑自己,陷入沮丧的情绪,以致于不能早早发现你灭绝人性的真实一面。”

“至于首辅大人,他寒窗苦读,堂堂正正考取功名,的确不如你心思歹毒,能把自尊放下,攀附钱权,踩着岳丈家的尸体向上爬——可惜机关算尽,到底是要偿还罪孽。”

“我要看着你押上法场,被一刀一刀地凌迟处死,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姆妈、外祖父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盛怀信的心底,最不堪的便是两番入赘的经历,此时被烟雨揭开心事,又被顾以宁比进了泥里去,面目便狰狞起来。

“顾以宁出身名门望族,他即便不努力也能锦衣玉食,坐拥富贵。而我呢?如果不努力向上,恐怕一辈子都会在泥里!何错之有!”

烟雨缓缓地摇头,“你错了。你曾是广陵神童,乡试头名,但凡心思摆正,都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受万人唾骂。”

盛怀信的面庞重新隐匿在了黑暗里,语声有些颓然。

“濛濛,你的父亲被凌迟处死,还是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告倒,你以为你能得到什么好声名?你的一辈子,也将背负着告父的耻辱。”

烟雨展眉,眸色平静。

“生我养我者母亲,倘或不能为她伸冤,使她饮恨九泉,才是莫大的耻辱。”

第110章 .开启宝藏(上)您想我了吗?

鼓院升堂之后的好几日,位于梅庵的严家门前都热热闹闹的,有旧识上门道贺,也有新朋拜会结交——有许多都是拐了不知道多少道弯儿的严家远亲,倒累的裴老夫人日日应酬交际,头风时不时发作,天一黑就要进屋子歇下。

顾南音知晓裴老夫人的旧疾,到了第六日上就闭门谢客了,只叫门房在门口恭敬着请客人改日再来。

从前广陵严家势大,满广陵都是想攀附的人,后来获了罪家散了,三族之外的亲戚都跑的无影无踪,这一时,听说朝廷有意为广陵严家翻案,严家的小孙女儿又在东关码头的废弃盐场发现了泼天的富贵,便都想着能分一杯羹,故而全都冒了出来。

顾南音是个极为稳妥的性子,在廊下听了仆妇们有关这几日的管家事宜,又同账房里对了账,这才消消停停地往裴老夫人的卧房里探望去了。

小丫头给顾南音打了帘,笑着唤了一声奶奶,小声道:“老妇人正惦记着您呢。”于是将顾南音引进了卧房,正见裴老夫人倚在床头,招手唤她来。

“将将饮了一碗天麻汤,倒把老身给苦着了。”裴老夫人将顾南音拽在了床边上,抚着她的手说道,“儿啊,这几日可忙坏了吧?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你操持,人情往来样样都要费心。”

顾南音抿唇一笑,只说无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干娘家从前失散的亲朋,倘或能借此时机来往起来,倒不失为一宗好事。”

她说着话,声音就渐渐凝重了几分,“……只是我瞧这几日来的客人,倒有不少虚情假意的,三句话不离从前的富贵,没几句就要扯到东关码头的宝藏去。”

裴老夫人点着头,显是十分赞同顾南音的看法,“巨万的财宝搁在那儿,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同我严家沾亲带故的,谁不眼热?当年犯案,也只株连了三族,那远房亲戚啊,还多着呢……”

提到亲戚,顾南音就想起一事来,道:“有一个叫严复礼的人,如今在刑部大牢里关押着,这几日托人来了信儿,说是您的侄儿,想要见一见您。”

裴老夫人的面庞上倏地就起了一层霜,“他的确是老身的亲侄儿,不过却是个居心叵测之辈。从前见老身没有儿子,便存着继承家业的事,其后老身家里招赘,他扔不死心——严家的案子里头,他没少吃里扒外。”

顾南音心里明了了,宽慰裴老夫人:“既是如此,干娘且放心,诸事有我打点着。”

裴老夫人这些时日同顾南音相处下来,只觉得她为人爽利,又是个心眼极善的,打心里疼她,这一时见她的眉梢眼角都挂了几分疲惫,这便从枕头下拿出来两个红封包,给顾南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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