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佞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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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秦宓将惊呼的女子揽进怀里,反手便覆住了锦被。
“血脉?”秦宓拂着闻柒的脸,眸间甚至还染着刚醒时的惺忪,慵懒,却致命的冷魅,他言,“这世间,唯有你闻柒的孩子是我的血脉,猫儿,莫要忘了,北沧那弑父弑母的暴君不是荣帝,是我。”
暴君如何,弑父弑母又如何,闻柒只是笑笑,不再戏谑,指尖,落在秦宓紧蹙的眉间,轻轻揉着,缓缓抚平,她说:“惠妃是你的亲姑姑,你对北沧皇室赶尽杀绝,却偏偏留了长公主惠恭,我想她总归是有几分不同的。”
秦宓拂着落在他眉心的指尖,细细地亲吻,他的女子,太懂人心,从未言语,她却总能看破那些不为人知的冷暖,叫他这样心软。
“北沧先帝,不容我,惠恭长公主是唯一一个求过情的,我留了她性命,让她赴大燕,于我,她便只是北沧的长公主,于大燕,她是傀儡,是细作,是大燕不得不妨的隐患。”他轻唤了一声,“闻柒。”声音微哑,靡靡入耳好听极了,却很凉。
“嗯。”闻柒抱着他蹭了蹭,说不出来的心滞。
“不是我容不得那个孩子,而是大燕容不得带了一半北沧血脉的子嗣,而且,燕修怎会让惠恭怀有子嗣,孩子若留下来,讳乱宫闱的罪她逃不了。”
闻柒抬眸,似笑非笑:“果然是太子的种。”
秦宓揉了揉她的发:“所以,那个孩子更不能留,燕修容不下,燕长溥保不住。”
闻柒嗔道:“你真狠心,那个孩子若生下来,还得喊你一声哥哥呢。”闻柒把自己逗笑了,咳了几声,很严肃地重复,“你真狠心。”
秦宓不可置否,只是蹭着她的唇,嘴角嗪了轻笑:“配你一肚子坏心,爷觉得刚刚好。”他抬眼,眸似笼了秋霜的深井,问,“闻柒,你对那个孩子存了什么心思?”
这么明显?咱家爷能勾人,还能剖心。
闻柒坦然:“你觉得江山与美人,太子殿下会怎么选?”
秦宓轻笑出声,亲了亲她扬起的唇角:“那要看爷家猫儿让他怎么选?”若论谋划,谁能及得过他的猫儿。
闻柒笑,嘴角上扬,漾开两个浅浅的梨涡,她撑着脸看秦宓,盈盈轻笑:“秦宓,这个孩子我要了,一句话给不给?”
秦宓失笑,她要的,何时他能拒。
午时,漪兰殿里尚未传膳,掌事女官只道惠妃抱恙,恕不待客,便是殿门,也紧闭久时。
午时三刻,掌事女官端了一盅汤药入殿:“娘娘,这是方才长乐殿差人送来的药,说是给娘娘补身子的。”
惠妃似乎兢兢战战,慌张张望:“人呢?”
“奴婢已经打发走了。”
惠妃这才坐回软榻,额间隐隐渗出了些许冷汗。
女官期期艾艾问道:“娘娘,这药?”
惠妃面无血色,只道:“倒了,快拿去倒了,本宫不需要。”
话音刚落,女子声音骤然而至:“不,你需要。”
猝不及防,一个清脆灵动的嗓音,叫惠妃越发白了容颜,浑身轻颤,回身,纸白的唇咬着,巍巍颤颤地念道:“闻、闻柒。”
她缓缓走进来,没有穿着繁杂奢华的后妃宫装,一袭简单的白色襦裙,未施粉黛,巧笑明眸,明媚地笑着,却是极好看,走近了,她微微凝着惠妃:“脸色这么白,吓着了吗?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好?你舍得,本宫还不舍得呢。”
惠妃怔忡,整个人颤抖不已,闻柒啊,什么都知道。
闻柒神色怡然,接过掌事女官手里的药碗,坐在惠妃身侧,语气婉约,温和极了:“来,喝点药。”
惠妃抬手挥退了宫人,眸子一凛:“是他让你来的?”
她所言,指秦宓。
闻柒仿若未闻,舀了一勺药凑在惠妃唇边,耐心极好:“乖,张嘴。”
惠妃抬手就要打翻药碗,闻柒一把扣住她的手,神色不改,好似若无其事,唇边甚至还是不经心的笑:“是安胎药,你若打翻了,安胎药没有,本宫再去熬一盅藏红花来。”
惠妃惊愕,不可置信,慌乱、恐惧,她方寸大乱:“你、你想做什么?”她看不透秦宓,亦丝毫看不透眼前之人。
“听话,自己乖乖喝了。”闻柒放下药碗,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着。
惠妃沉吟半晌,端起碗,一饮而尽。
闻柒这才满意地笑了,语调平缓又懒散:“皇帝老头缠绵病榻,指不定哪天就两脚一蹬驾鹤西去了,要是本宫孤身一人坐上了龙椅,只怕大燕臣民的口水也要淹到金銮殿,所以……”
惠妃愕然:“你要我腹中的孩子。”谋权篡位,改朝换代,甚至挟天子以令诸侯,她竟敢……
她毫不掩饰,坦坦荡荡地谋,说得竟似玩笑:“既堵住了大燕悠悠之口,又救人于水火。”品了一口茶,她自顾点头,颇为洋洋得意,“嗯,本宫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善良?她闻柒岂是善良之辈。惠妃冷哼一声,嗤笑:“若非男儿?”
“所以长公主这肚子可千万要争气,不然……”闻柒随意地笑笑,“本宫总不能亏了。”
惠妃脸色惨然,若是女儿……
“你也别怕,本宫有的是法子。”她思索着,“偷梁换柱什么的,狸猫换太子什么的,再说了,本宫就算抱个女儿身,也有办法让满朝文武说是龙子龙孙。”
这女子,张狂得简直天理难容。
惠妃大喝:“我不同意!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做你的傀儡!”
闻柒反笑,语气不疾不徐:“傀儡?本宫若要一个傀儡,这天下的孩子,本宫便是随意将哪一个放在大燕的龙椅上,照样有能耐让大燕文武百官参一声吾皇万岁,知道为何本宫选你腹中的孩子吗?”
惠妃哑然失语,拂在腹上的手一点一点拽紧。是啊,她险些忘了,这野心勃勃的女子是闻柒,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敢的女子,那一声吾皇万岁,若是她要,便是她自己受了,谁又敢说什么?
“这燕姓的江山早晚有一天要姓秦,很不巧,”眸光落在惠妃腹上,轻轻柔柔的,十几岁的女子,十分纯善,闻柒说,“这孩子似乎有一半北沧秦氏的血,本宫不想亏待了他。”
说着,闻柒伸手,拂了拂惠妃腹下,她惊恐地颤着,却一动不敢动,灼灼盯着闻柒,瞠目:“你在替秦宓谋?”
闻柒立马摇头:“谁说的,这天下听秦宓的,但是他,”她笑得璀璨,桀骜张狂地说,“听本宫的。”
惠妃若怔若忡,惶恐极了,这个女子,她一分也看不透,她娟狂,不可一世,这江山,她不屑一顾却又不顾一切,她字字果敢,却那般懒散玩味,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何以揣度?
闻柒笑莹莹看过去:“你在犹豫?”
何止犹豫,简直步步惊心。
她笑问:“难道你不好奇,燕长溥是要江山,还是要你们母子?”
惠妃大惊失色……
三日,衍庆宫的红灯整整挂了三日,君王不早朝,东宫监国,三日,大燕朝堂翻天覆地。
三日后的辰时,长乐殿的轿子方出了衍庆宫,大燕百官便跪在了衍庆宫前,一张张为民请命的奏章便送进了炎帝寝宫。
辰时三刻,炎帝一旨召书令下。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抱病在卧,令常德太子监国,何以太子寡断,政绩不仁,屡促大祸,逢鄞州水患,太子优柔,致鄞州万计子民水火,朕深感痛心,太子在位十载,仁义有之,果敢不及,不属为君之才,朕感念大燕天下,疾首以废太子长溥,特封常德亲王,以令天下,钦此。”
帝君醉卧美人榻下三日,方醒,便废了一朝储君,常德太子跪于殿前接旨,由此大燕换了天。
百官散后,殿前,前太子常德王,长跪不起。
“后悔吗?”
燕长溥抬眸,看着百步石阶之下,女子长裙铺地,一袭灼眼的大红,缓缓而上。
闻氏胤荣皇贵妃,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燕长溥冷笑:“你都算准了,何故一问。”
繁杂的宫装似乎绊住了脚,闻柒微微俯身,将裙摆提在手上,皱了皱眉,才继续拾阶而上,走近了,才摇摇头,笑着开口:“不,本宫算不准。”她微微俯身,才与跪着的燕长溥平视,久久对视,似乎要从他眼里找出什么痕迹一般专注,良久,还是摇摇头,“人心叵测,至少本宫不知道,你愿意让出太子之位是为了女人孩子,还是为了一张龙椅。”
燕长溥大惊,脸色骤沉:“你什么意思?”
闻柒笑着对视燕长溥因恼怒而睁大的瞳孔,眼波平缓,毫无起伏的淡定自若:“因为你知道,与本宫为敌,你坐不上那个位子,与本宫为伍,你的儿子可以。”
人心叵测……那又如何,还不是让她一眼瞧破。
这个女子,精明得让惶恐。
燕长溥失色:“闻柒——”
她似乎不愿再迂回,挥手断了燕长溥的话:“好好对那个女子,这薄情的后宫,再也寻不到第二个愿意用命去为你生下子嗣的女子。”顿了顿,眉眼微微斜扬,不怒而冷,语气竟只是懒漫,“还有,好好当你的常德王,一年后,本宫会送你一位让你满意的常德王妃,若是,你另有所谋……”
闻柒笑了笑,点到为止,话留了几分,然,不留余地。
燕长溥脸色大白,唇齿微颤,竟不知如何以对。她句句都道破,精准,无论对错,全是不容置疑的睥睨。
久久,闻柒放下提着的裙摆,拂了拂,才拖着曳地的宫装漫过石阶,走去了几步,脚步一顿,未转眸,只传来冷冷嗓音:“你若负了惠恭长公主,奢求妄想,本宫会让你得不偿失的。”
燕长溥狠狠跌倒在地,出了一身的汗。这个女子,让人胆战心惊,她,绝不输一筹,那日东宫的交易,已经让他得不偿失……
三天前,东宫失窃,弹劾上表的奏章不翼而飞,一起消失的还有一幅画,一副绝不能落入他之手的画像,太子燕长溥甚至未惊动东宫内侍,到处翻找,只是,未果,正是天黑时,还未掌灯,昏昏暗暗看不清忽然闪过的人影,只听见声音:“在找什么?”
是个女子,声音悠扬,极是好听。
燕长溥大惊,举着灯慌忙乱照:“什么人?出来?”
珠帘后面,露出女子月白的襦裙一角,再缓缓照出女子一张娟秀精致的脸,还带着几分稚气,却很是英气,她扬了扬手里的画卷,浅笑着:“是在找这幅画吗?”
只见画卷,燕长溥便方寸大乱。
她打开画,在手里摆弄玩耍似的,漫不经心的神色:“殿下,可真大意,这么重要的东西怎生也弄丢了。”
不过稚龄,一身邪肆,三分笑,七分恣狂。
燕长溥开口,道:“胤荣皇贵妃。”
闻氏胤荣进宫不过半年,太子燕长溥深居浅出,醉心文史,近大半时间流连翰林院与太傅府,便是胤荣受封大典,太子也未曾回宫,直至炎帝抱病,才宣太子回东宫监国。
这是大燕太子第一次面见这百官口中的佞妃,惊心,动魄。
“太子殿下好眼力啊。”闻柒走了几步,便懒懒依着殿中石柱,手里转着画卷,笑语嫣然的模样,“难怪若水三千,相中了那最是难取的一瓢。”
那最难取的一瓢,意指惠妃。她开门见山,懒得迂回。
燕长溥亦如此:“你想要什么?”
闻柒笑出了声:“别说的好像本宫强取豪夺似的,本宫那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话音一转,她眸间光彩徐徐夺人,“不过,倒是有个交易,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兴趣?”
交易?司马昭之心而已,她野心勃勃。
“不过一幅画,本宫何需与你交易,便是公诸于众,你胤荣皇贵妃之言,能得大燕朝堂几人信服。”
嗯,这醉心学术的太子,倒是通晓朝堂,也是,皇家之人,哪个没几张面皮,几副心肠。
闻柒点头:“嗯,太子言之有理,一幅画确实断不能让人信服,不过本宫觉得殿下好像误会了,这幅画是本宫送给太子殿下的诚意,可不是什么筹码。”
“那么你的筹码吗?你与本宫交易的筹码是什么?”
他鹰眸一沉,与炎帝极是相似。
闻柒忽然想到了一句话,虎父无犬子,或许这个无心江山的太子,有很多不为人知呢。
她道:“两条人命,你的女人孩子,”顿了顿,“换你的太子之位。”
天下江山,尔虞我诈,一出交易,谁胜?谁负?三日后,跪在衍庆宫前的是大燕太子,哦,前太子常德王,闻柒呢,一身刺目的红色宫装,仰首挺胸地踏进殿中。
炎帝卧于榻上,不过五十的年纪,青丝全成白发,浑浊无神的眸子盯着入殿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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