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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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那时候!

霎时间,他有些啼笑皆非,也不知是该说晏暄竟会将这种小事记得这么牢,还是该埋汰自己的轻视。但几乎就是下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种想现在就冲回家去写信送往漠北的冲动,去告诉晏暄,他想起了他们的初遇。

然而这时宁帝回过头来:怎么,魔怔了?

没。岑远如梦初醒,这才重新跟上,这不是父皇您提到了儿臣六岁时的生辰宴嘛,想起了那时候的事。

那时候啊

宁帝恍若也被带上了连接着过去的通道,就好像自己的身体也在瞬息间健朗几分,好像那一张张从先帝时期就存在于朝堂的脸庞上少了许多光阴留下的痕迹;就好像这会儿太子仍然在世,一个个个性迥然的孩子依旧处于他们的少年时。

宁帝长叹了声气,目光挪向身边这个自己总是偏爱有加的孩子,心中一股难言的思绪油然升起。

须臾后,他不禁喃喃:最近,朕总会做一个噩梦。

对宁帝这般的病人来说,一旦休息不好,整个精神状态就会一下子垮下去。岑远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问道:失眠了吗?宣过太医没?

宁帝摆了摆手:太医说的无非就是那些莫要太过操劳的老话,能有何用。

自晏暄出征,岑远也不再上朝,但朝堂里的大小事还是多多少少能听闻一些。他无声思索片刻,想着最近这最大的一件莫过于漠北的战况,于是劝道:晏暄的能力您也不是不知,这次大宁粮食军需准备充足,又提前进行了布置安排,您也不用太过担心。

但宁帝摇了摇头。

他在岑远的搀扶下又漫步走了会儿,良久后才在对方手背上拍了拍:朕梦见的是你。

岑远一怔。

朕梦见你走上了一条狠绝的道路,把自己弄得满目疮痍,却在深渊中轻松地笑。宁帝攥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好似平静地缓缓说着,可转眼朕又梦见,你行于高处,孤单寂寥,站在严冬的大雪中,带着露骨的恨意一直瞪着朕。

岑远不禁开口:父皇

宁帝又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多说。

依照你这性子,朕也不是特别意外。

岑远便沉默着没有应声,宁帝转瞬像是自嘲一般轻笑了一下,又和对方走了一会儿。

一直到锦安宫近在眼前,宁帝才又说了一句:老二,朕再问你一遍,你想当太子吗。

锦安宫就在前方十几步远的地方,宫门外的宫女已然进去向蒋昭仪禀报。

跟在帝王身后的一溜队伍都安静地停了下来,这回就连荣公公也收起了嬉笑,低下头去。

宁帝侧首等待回答,却只听岑远毫不犹豫就笑着回道:父皇,听闻江南的杏花就快开了,不如就趁这段时间去南巡散散心吧,也总好过在这成日担忧。

宁帝紧盯对方,想看看自己这儿子脸上可有无任何惺惺作态,但最终,他看见的都只是一派泰然。

少顷后,他终于失笑,甩开了岑远的手,自己迈步朝锦安宫走去。

战事未定,如何南巡。他说道,赶紧去给你母妃请个安,之后要想去江南赏花就一个人去玩去!

岑远站在原地,只得回头冲荣公公耸了耸肩,旋即宁帝就在前边催促了声:还不上来?

诶!岑远忙不迭应道,小跑两步重新追了上去。

这日给蒋昭仪请过安后,岑远也没有多待,很快就出了宫。最终他还是自觉没有写信去干扰晏暄的正事,反而考虑起了去江南溜达一圈的计划。

二皇子殿下在游山玩水这件事上总是雷厉风行,没两天就打点好了行李,进宫同蒋昭仪报备一声,一出宫就骑着剑文往江南去了。

惊蛰刚过,江南时不时地被细雨覆盖,空气中总是弥漫着青草的气息。

这日地上虽还湿着,天倒是已然放晴,闲云府后院的杏花还未完全盛开,但有些枝丫上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花蕾。与初回岑远和晏暄一起来的时候相比,前后院里的植被都焕然一新,池中鲤鱼闲游,园间小道两旁都冒出了绿色新芽。

初春将至,万物复苏。

先前岑远偶尔来监工的时候,这院子还未开始修整,于是这会儿他前前后后整整绕了一圈,才终于回到后院杏花树最密集的地方。

张伯笑道:公子逛这么久,屋里也没备茶,老奴给您弄些茶水去吧。

岑远点了点头:麻烦张伯了,我就在书房。

比起先前的空旷,此时书房里的十余排书架上被满满当当地放满了书册,有经文史籍,也有江南特有的杂书话本。

岑远随便抽了本未曾见过的杂书,转身回到书案后坐下,这才瞥见桌面一侧正工工整整地放有一封书信。

信封上没写收信人的名字,但在那一瞬间岑远就感觉自己心跳骤然加快他敏感地意识到,这信是晏暄写给他的。

信件并未严封,可因为激动手抖,岑远差点就干脆把外面那层信封给撕了才把厚厚一堆信纸从中取出。

信纸共有三页,一展开便是晏暄苍劲有力的字迹:

「云生,见信如晤。

这封信写于我们回长安之前,不过当你看见的时候,或许我已领军前往漠北。

有些事我不知该如何当面与你叙说,每回想要开口也终是以难言结尾,于是在思忖过后,就只能写于信中。

千万不要难过。

我曾经死过一次。」

或许就如晏暄在信中所写,比起上元那晚的意外暴露,当那些过去转化成文字之后,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出口了。他在信中写上了会冲动购买这一座府邸的真正缘由,写了上一世的上元,写了出征和战死。

每一段过程、每一个细节都没有任何隐瞒和隐晦,毫无保留。

「战场上刀剑无眼,自第一回随父亲提剑踏上沙场开始,我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最终能战死在沙场,能以身护卫住大宁边境疆土和百姓,也算是死得其所,我无怨无悔。

所以不要伤心,至少我们还拥有这次重来的机会。

就像这座闲云府一样,彼时我觉着可惜,如今倒更觉感激,若是没有上一世的失之交臂,或许也不会有这一世的失而复得。

即便再次走上漠北的战场,我也有信心,可以完完整整地回来见你。

云生,今后的千秋岁月,无论是上元花灯,还是乞巧烟火、中秋月圆,我都会与你共度。」

张伯一走进书房,看到的就是岑远坐在书案后,正侧首怔怔看着窗外的模样。

公子,最近府里刚到了批新茶,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吧。张伯将手中茶具放下,见对方这才回过神似的,便笑着问道:公子在想些什么?

窗外阳光笼罩,枝头花蕾摇动,早春清风纷至沓来,茶叶的清香徐徐飘散。

我在想岑远倏忽低头一笑,在想,我家小将军此去漠北,定能胜仗归来。

抵达长安的战报总是在第一时间就由人送来江南,很快岑远收到了第一封二月初五,宁军于上江迎击匈奴骑兵八千,鏖战一日,首战告捷。

收到战报的这日,张伯特地拿了温鼎出来,一同吃火锅庆祝,一屋子管家小厮兴奋得就好像上了战场杀了敌的是他们一样,反观岑远自己看着还算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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