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撩人 第6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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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你吧,自从大哥哥与我娘的事情闹出来,家里的人都会看风使舵,对我们益发客气起来。虽说背地里要议论,嗨,横竖听不见,懒得去计较这些。”
“这是明白话,外头说话好生难听,我都不敢告诉你,只怕你听了伤心,眼前见你如此,倒是好事情。日子是自己过,何必听那些人嚼舌根?她们嚼一阵骂一阵,你也不会少块肉,可是这个道理?”
二人相劝相笑,说不多几句,椿娘又捧上来一小碟衣梅来,闻着酸酸甜甜,韫倩脾胃一动,先拿了一颗来吃。花绸瞧见好笑,“你往前不爱吃这些,如何今朝变了胃口?”
韫倩未及答话,莲心先走过来,“我也这样讲,一连半个月,姑娘一改往日的脾胃,专爱拣素日里不吃的东西吃。作日吃橘子就一下吃了四五个,害得夜里闹起肚子来。”
忽忽之间,花绸攒起蛾眉,“你别是病了吧?入了秋天气就一日凉过一日,又下了好几场雨,这两日才见些暖和,你该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
一番计较后,韫倩颔首应下。可这日回去,偏又撞上中秋夜宴给耽搁忘了,只顾着与另三房小妾张罗玳筵赏月,过两日一忙,竟生生把这事情一股脑抛却。
这日节后拜完亲朋,大早起来,无事可做,便使莲心传话要“裁衣裳”,吃过早饭就闲等着,盯着绮窗上的光一点点朝外头爬,久爬不出去,推开窗户一瞧,那杀千刀的太阳还悬在东边天上!
凄恻之时,走到案上,研墨拂袖,写下:无端三足乌,团团光烁烁,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轮落1?
等到下晌,绿纱透金,却觉翠鬓风寒,心好似悬在哪里不上不下,原来等待如此磨人心。
哪里晓得施兆庵一上午忙着在通政司衙门整理疏本,到下晌才得空出来,迎头见织霞铺里另个伙计走来秉报,他忙不迭就往家换了补服,又往织霞铺里换上粗布麻衣,赶着往卢家来。
是即是、从来好事多磨难,就中我与你才相见,便世间烦恼,受了千千万万2。
这厢施兆庵走到府中来,偏又在路上撞见樱九。那卢正元不在家,樱九乐得自在,四处闲逛,到此处折桂。桂魄婆娑下,打眼瞧见施兆庵跟着小厮进来,倏忆起他一副好相貌,无端端惹人芳心动。
便附耳叫丫头将小厮绊住,自个儿轻拂翠鬟,款挪柳腰,走上去拦在人前,“我当是谁呢,大老远就瞧见。你来,怎么不把我上回做的裙子拿了,这都多少日子了,还拖着。”
施兆庵只恨不得没瞧见她,面上却不得不应酬,“原来是五娘。”
“呸、谁是你五娘?”樱九将媚眼横转,恨不得就着清水将他咽入腹中,“我可不是这家的小妾,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这样一喊,把人清誉都毁了,往后无人敢来说我,难不成嫁给你?”
说着,湘裙轻动,朝前挪将一步。施兆庵便退一步,打个拱手,“是小的叫错了,请姑娘别计较,姑娘的裙子师傅正在赶着做,入了秋,赶着裁冬衣的太太奶奶老爷多,因此忙些,耽搁了两日。”
樱九见他有些避忌,心里不大爽快起来,眼皮一剪,望向别处,“太太的衣裳,你也拖来着?怎么见她的衣裳都是这月定下,下月就有,难不成她给的赏钱多,嫌我的少了?”
“不敢不敢,”施兆庵深深作揖,“都是一样的,只是这会赶上节后,连太太的衣裳也还压着呢,先赶着给姑娘做出来。”
闻言,樱九适才笑了,秋波转回,见他袖口上脱了线,轻轻将他袖口掣起来,“呀,瞧这衣裳,你做裁缝的,怎的连自己也顾不上,心里头只顾记着别人。”
施兆庵将手撤回,心里一百二十分的不耐烦,面上笑着周旋,“真是对不住姑娘,太太还等着添花样呢,我得先去,回头再给姑娘送裙子来。”
言讫擦身去了,留樱九在后头空跺脚。
这厢走到韫倩屋里,绕过屏风,见她正懒懒歪在榻上摸牙牌,像是摸得不耐烦了,哗啦啦一响,将牙牌悉数推倒。
恰巧滚了两块到施兆庵脚下,他拾起来,含笑过去,“是等我等烦的?”
一听这声音,莫如那风动柳现,春风染了十里店。韫倩一霎来了精神,噌地端起腰来,拉着他坐下,“我晨起就叫人去铺子里传话,你怎的这时节才来?是铺子里没给你传话去?”
“我在衙门里有事忙,”施兆庵见她愁色乍敛,荣光熠熠,心里欢喜,拉她到膝上抱着,“奚大人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如今朝中局势朝夕巨变,我手上有许多事情,这几日就格外忙些。”
韫倩心里明白,面上却仍有些女儿娇态,“你在通政司,无非是审查各地奏疏,又不要你抄写,你有什么可忙?”
“你不知道,为了要给潘懋定罪,朝廷要彻查几处大案,我也得给各省上疏参奏过潘懋父子的官员写信,叫他们重新上疏。我真是有事情忙,这才耽搁了,不然魂早飞来了。”
见他有些发急,韫倩噗嗤笑了,折颈在他肩上,恨不能骨血相融,“瞧你急得,我晓得的,我前番中秋上奚家去,听绸袄说起过这事。不过是逗逗你嘛,瞧,汗也急出来了。”
这一笑,眉黛散浮云,天青露翠微。施兆庵亦跟着笑,两个人绵绵亲了一回,因怕人来,韫倩又离了他坐到对案去,“今日老实些吧,只怕姓卢的回来。”
施兆庵深匀一口气,点点头,“只要看着你,怎样都好。”
两个人便面对面傻看半日,好像不需要说什么话,就似说了许多话。他的脸有些倦色,眼睛很亮,嵌在高高的眉骨与鼻梁间,是两轮明月,一轮在天上,一轮在水里,把她漆黑的夜照亮了。
他从不提未来,最远的未来,也就是定下几号来看她。韫倩也从不问,隐隐中,好像问起,倒叫彼此为难了,白白伤了情分,何必呢?
她低下头,在案上碟子里拣了个橘子,却叫施兆庵接了过去,“我来。”他剥着,溅了一手苦黄的皮汁,半点也不介意,又将白筋剔干净,递一瓣与她,“你不爱吃橘子的,怎的又吃起来?”
韫倩匆匆咽了,攒着眉,又朝他伸手要,“我也不知怎的,近日就想吃些素日不爱吃的,走到绸袄屋里,将她一瓯子衣梅都吃尽了,她还笑话我呢。”
说到此节,施兆庵手上蓦地顿了顿,正撕着的一丝白筋兀的断了,抬起眉来睇住她,“你……别是有了身子吧?”
“什么?”韫倩愈发将眉锁死,倏地又笑,“哪里来这没头脑的事?我嫁过来这样久了,从不见有孕的。”
提起这个“嫁”字来,彼此都有些徒生尴尬,不知是出于男人本能的争强好胜,还是别的什么,施兆庵递了瓣橘子给她,笑一笑,“或许,是我的?”
或许……他在同另一个男人分享同一片领地,保不准谁输谁赢。韫倩见他态度不似躲避,心里松了一半,俏皮地眨眨眼,“那我回头请个大夫来瞧瞧。”她顿一顿,把眼皮半垂,假装十分随意、十分不经意地问起:“要真是你的,可怎么办呢?”
问完,她偷么剔起一眼窥他的面色。施兆庵还是那副笑颜未变,任谁也瞧不见他心里的踞蹐与鹘突,“你放心,我必定替你打算。”
韫倩拿不准该不该相信他,但没关系,爱与相信对她来说是两码事,她从撩开马车帘子的那刻起,就从不对未来抱有信心,她只是单纯的爱他,不含期待。
因此,尽管每次幽会都在白天,对她来说仍然像是在黑夜。而他走后,则无时无刻不是在更深更深的黑夜。
夜反反复复罩下来,终到离日。红叶小斋,月灯相照,山中书事格外忙。因打发奚甯外地赴任,这两日就走,花绸便急着使人装点东西,由傍晚忙活到掌灯,丫鬟仆从进进出出,借着灯将一个个包袱皮打开使花绸过目。
花绸坐在榻上,查的甚是仔细,将包袱皮里的衣裳翻一翻,“彩玉,再给大哥哥装些中衣,他爱干净,日日都要换洗,到武昌只怕都是冬天了,洗了不好干的。”
说着,扭头望一望奚桓,“武昌冷不冷?”
奚桓支着一条膝,歪在榻上,“我也不大晓得,我长这样大,还没离过京城呢。听丰年讲,比京城好些,却不像京城干爽,有些寒骨头。”
“那还是多带些厚衣裳,早则夏天,晚则秋天,荆州府的事情办完,皇上必定是要招大哥哥回京的,薄衣裳或可少带些,厚衣裳多带着好。彩玉,你回屋里,将大毛小毛的衣裳各包两个包袱,斗篷也装几件,毛里子的靴子也多带几双。”
丫头领命出去,又问一番车马情况,嘱咐了路上带去的药与药方,适才叫椿娘移来两盏灯,在炕桌上摆晚饭与奚桓同吃。
奚桓下晌才由翰林院归家,花绸这时才得空问起他为何晚归,他笑一笑,每样菜夹一箸到她碗里,“上回请皇上彻查登封乱粮一案的事情,皇上今日批了,我在衙门里,忙着写信给周乾。我回来告诉爹,他听了有些高兴,我看着他方才竟多吃了半碗饭。你也请多吃些,近日连累你瘦了许多。”
花绸倒好笑起来,“你哪只眼见我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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