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遗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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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老高猴精猴精的,非要说什么你说亲家就是亲家啊,我得喝过喜酒验证了才行!晴儿啊,你现在知道伯父的苦心了吧!”

听着裴时这番惊心动魄的陈述,晚晴再傻也听出了端倪,这么说,自己如不听从他们的安排,父亲就得下牢狱?

这,这难道不是设了个圈套吗?专为自己设的圈套,笃定自己顾忌父亲必会乖乖听他们安排。

想及此,她仿若不认识裴时一般,一味怔怔望着他,她不明白,为何姑姑会爱上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人?

难道就因为他有一副好皮囊?还是因为他巧舌如簧,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把趁火打劫说成义薄云天?

那这事钰轩知道吗?看他之前的表现,必时不知的,不然,他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只会赌咒发誓的恳请自己给他做侧室,还一再说什么他父亲给他许诺了一定让他们在一起。

他不知道,他的好父亲所谓的两全之策就是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着自己嫁进他裴家。

姜,果然是老的辣!

怪不得爹爹不是他的对手,怪不得他数十年间便炙手可热,青云直上!

立什么深情人设,说什么爱屋及乌,在这人眼里,哪有什么爱屋及乌,结发之妻都可以弃如敝屣,骨肉至亲都可以成为棋子,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早亡绊脚石情人的侄女罢了,哪及得上眼前的滔天富贵,权势利益?

雀喜说对了,裴家不会放自己走的,钰轩不放,是因为他爱自己;裴时不放,却是因为她知道太多秘密。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能保守秘密,第一是一条船上的盟友,第二是死人。

自己不想做死人,就只好选择上船,表忠心,先保命,保爹爹的,也保自己的。不然只怕爹爹立刻便会从洛阳押解回京下入大狱。

……

裴时丝毫不在意晚晴的逼视,他也没料到晚晴已经洞穿了他的用意,还在一本正经地宽慰晚晴道:

“晴儿放心,只要你和轩儿成了亲,我马上就去刑部,让他们给你父亲抹了名字去。你不知道,乱世用重典,为这事已经不少人都折进去了,咱们动作要快!

所以我看这事咱们暂时也不惊动你父亲了,免得他忧虑担心,等他从洛阳回来,我们老兄弟再把酒言欢,把这事说给他听,到时他必能谅解你和轩儿的婚事,你说是不是啊孩子?”

晚晴听了裴时这番话,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因此反倒平静下来,她轻叹了口气,敛眉对裴时道:

“那就太感谢伯父了,若不是伯父施以援手,父亲就要蒙受牢狱之灾了,晴儿拜谢伯父。

只是……还望伯父看在今日晴儿所做牺牲的份上,日后能对我杜家网开一面,对我父亲多多关照。”

“傻孩子”,裴时对晚晴一派慈爱,他拍了拍晚晴的手,温和地说:“过了今日,你便要叫我一声爹爹了,说话还这般生分吗?”

晚晴笑了笑,一句话都没有说。

忽有小厮进来,在裴时耳边说了几句话。裴时脸色一变,怒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待小厮出去后,裴时给晚晴道:“孩子,你去看看轩儿吧,他又喝的烂醉如泥了。”

晚晴依言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反倒觉得晚风竟然如此轻柔,身上一下犹如卸下了万丈担子,轻松极了。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难道自己不是刚中了裴时的圈套吗?难道不是他们拿着父亲的命相要挟逼着自己去给钰轩做侧室吗?为何自己反倒还轻松了呢?

难道自己一直在等一个借口,哪怕这个借口是胁迫,是恫吓,是威逼利诱?

原来自己内心深处一直都想和钰轩在一起是吗?自己违心拒绝了轩郎,这些时日可曾有一日快乐过?每日都如同在油锅里熬煎,找了一万条理由退却,却因为爱他这一条,自己便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了?

她嘴角含着笑,来到了钰轩房里,青萍低低叫了声姑娘,那眼下一大片青紫红肿,似乎没有休息好。

晚晴接过她手里的醒酒汤,温言道:“去吧,我来。”

说着,便也不避嫌地对钰轩道:“怎么又喝成这样子?不是给我发誓不再喝酒了吗?”

钰轩翻来覆去地喊:“晴儿,别走,别走,我离不开你……晴儿,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你,求你别走……”

晚晴听他这番醉话,又见他额上滚着的汗珠,不禁又是温暖又是慰藉,一边拿着帕子替他擦汗,一边嗔他道:

“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个贪财的?天天只想着把钱匣子给我,哼,看看你的心胸。”

说着,看到青萍在旁边,似乎一脸不满地瞪着自己,她心里一动,问:“青萍姑娘还有事?”

青萍愣了愣,连忙道:“奴婢马上出去。”说着,忙不迭出了门。晚晴倒也没想其他。

好歹将裴钰轩扶起来,晚晴喂了他半盏醒酒汤,他醉得人事不省,抱着她一会哭一会闹,又说自己定是在做梦,闭着眼怎么都不肯睁开,说怕睁开眼睛晴儿就不见了。

晚晴被他弄得又是气又是笑,后来被他闹得不行,便先回去了。回去时,又见了黄莺儿,只见她双目微肿,说明日便要和崔先生去江南,今日来和钰轩告别。

晚晴心里略有点伤感,也对她有些愧疚,于是点点头,祝她一路保重,便离开了。

第二日,上房送来喜服,鹊喜大吃一惊,无奈对晚晴道:“姑娘还是走了这条路,也罢,姑娘,您自己选的,日后别后悔便是了。”

晚晴怎好给她说其中过节?只是握着她的手道:“鹊喜,你今晚陪陪我好吗?”

鹊喜苦笑着说:“怎么说姑娘也不听,还是一头扎到泥潭里去了。好,我陪您一晚吧!只是一点,先别让二小姐知道,她知道,估计要和老爷大闹一场。”

晚晴知道她们都是为了自己好,也便点了点头。

却说钰轩喝得烂醉如泥,摇摇摆摆地进了洞房,听到他走到了自己身边,晚晴羞怯道:“轩郎……”

钰轩踉跄着拿过喜杆,一下将盖头挑下,烛光下嫣然露出的便是晚晴那张犹如花朵般的盈盈的笑脸。

“怎么是你?”钰轩往后退了几步,脑中立刻闪出了那个绣着晚晴字样的香囊,闪出了柳泰成揽着她、扶她上车的场景,他嫉恨交加,脱口而出道:“柳莺儿呢?”

晚晴听闻此语,犹如五雷掣顶般望着他,心一瞬间跌落到谷底,她开口,颤声问道:“轩郎,你这是何意?你在找……柳莺儿?”

“是啊,我不能找她吗?她虽是出卖身子的低贱歌妓,也比你水性杨花好的多,她好歹对我还有几分真心,你呢?你的真心呢?

你顶着这张天真无邪的脸,骗了多少男人了?招蜂引蝶,朝三暮四,不守妇道,是不是你,杜晚晴?

怎么,现在你又想明白了,我裴家还是比那个该死的商人之家富贵些,是不是,你又想攀上高枝做凤凰了是吗?我不稀罕了!

我告诉你杜晚晴,你别把我当傻子戏弄,我不稀罕你了,你去骗人家去吧,去吧,找你那个眉来眼去的程校尉,傻子一样的牛公子,对,还有那个戏侮朋友妻的柳泰成,你去找他们吧!”

裴钰轩越说火气越大,他一把卡住了杜晚晴的脖子,眼里冒着火,恶辣辣地说:

“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杜晚晴,你这人尽可夫的荡.妇!我真恨不得……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猛地撒开手,一跤跌倒在喜榻上。

晚晴被他掐地半日喘不上气来,待他松了手,她爆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魂魄俱失,茫茫然自语道:

“原来是这样,原来我在你心目中便是如此的不堪,原来你一直喜欢的是柳莺儿,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她的身体犹如筛糠般的,止不住颤抖道:“果然,果然,背弃祖宗者不祥,背弃祖宗者不祥……”

纵然裴时以父亲之命威胁她,若自己不愿意,他们也不能拘禁自己,逼迫自己成亲,说到底,还是自己乐意的。

况且父亲的事情,全由裴时一面之词说出,到底是真是假,也还未知,自己不求证,不询问,甚至不告知父母,就像提线木偶般同意了为人做妾,难道不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吗?

裴钰轩爱自己不假,哀求自己嫁给他也不假,可自己拒绝了他后,他早已找好了替代自己的人了!

自己背弃祖宗,忤逆父母,不告而嫁,最终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难道不是报应吗?

想及此,她抖抖索索地扔下喜冠,硬生生地扯下喜袍,踉跄着跑到门外,哭喊着说:“鹊喜,鹊喜……”

鹊喜和兴儿在洞房外面听到了钰轩的斥责之语,都面含不忍之色。阿旺临时被他叔叔裴勇叫去了,是以只留他二人在喜房外侍奉。

鹊喜扶着晚晴,低低道:“姑娘,您……别伤心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又转身给兴儿使了个眼色,道:“你去服侍你家公子吧。小心点!”

兴儿看了一眼哭得肝肠寸断的杜晚晴,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后便进洞房侍奉裴钰轩去了

失之交臂

第二日一大早,一晚上噩梦不断的裴钰轩终于醒来了,兴儿在一旁满目同情地望着他。

钰轩觉的自己做了个长长的梦,梦中好像是晚晴做了他的新娘,他却将她破口大骂了一番。

想起来他不禁哑然失笑,如果她真的做了自己的新娘,自己又怎会舍得骂她一句?宠她还来不及呢!

哼,也只是梦里敢骂她两句罢了,平常就是借自己100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那些话说出来!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一合眼全是她的影子,昨日拜堂也是她的影子,喝酒也是她的影子,哎,还是忘不掉她。等这段时间过了,怕还是得去找她。之前恨恨发的那些誓言,半点用也没有。

“公子……”兴儿在旁小声提醒道:“新人,新人……”

“怎么了?”裴钰轩看了一眼散落在旁的喜服喜冠,收起了唇边那一缕笑,冷冷问道:“柳莺儿跑哪里去了,怎得还不来侍奉?难道还要再重新教她一遍规矩?”

兴儿怯生生道:“公子,您糊涂了,莺儿姑娘昨日已随崔先生去了江南,老爷已经将她赏给崔先生了。”

“你说什么?柳莺儿走了?”钰轩狐疑道:“那昨日,是谁和我拜堂成亲的?”

他说到这里时,忽地站起身来,只觉身子酸软,全身无力,几乎就要撑不住,他颤声问道:“难道真的是……真的是…… ”

兴儿见他这副模样,吓得退后一步,低声禀告道:“的确是杜姑娘。听说是老爷亲自给杜姑娘下了话,杜姑娘便应允了代替许夫人和您拜堂成亲。”

钰轩又是笑,又是怕,他一下被这巨大喜悦笼罩着,同时也被一种深深的恐惧所环绕,看着兴儿,他结结巴巴地问:“那,人呢,……晴儿人呢?”

“公子,您昨夜不知怎了,揭开了杜姑娘的盖头后,破口大骂了她一番,说她水性杨花,自己宁愿娶柳莺儿,杜姑娘她,她就气跑了……”

兴儿知道避肯定避不过,只好大着胆子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骂晴儿,”钰轩摇着头,笑着说:

“我怎么舍得骂她?她愿意嫁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我不会骂她的……我就是,在梦里说了她两句……”说到最后,他心里有点虚。

“您真的骂了,杜姑娘……”兴儿忍不住还想再提醒几句。

“你给我滚到一边去……”裴钰轩一脚踹到了兴儿小腿上,恶狠狠地说:

“叫少夫人,谁允许你还叫杜姑娘的?成了亲,拜了堂,入了洞房了,叫什么杜姑娘?”

兴儿疼的龇牙咧嘴,没说话。

钰轩脸上含着笑,站起身来,宿醉未醒,他头还有点痛,但是没关系,什么也比不上知道晴儿最终嫁给了自己开心,他摇摆着站起来道:

“快去请少夫人回房,喔,不,我自己去请,她到哪里去了?我知道,必是跑回韶雅堂去了!小丫头,还害羞,新婚大喜的日子,跑回闺房做什么?”

“公子,杜……少夫人,她昨夜去了二小姐房里。”兴儿壮胆回话。

“去了二小姐房里?为什么?谁带她去的?”钰轩疑窦顿生,额上青筋直跳。

“因为,您骂的太厉害了,她看起来伤心欲绝的样子,就说要去找二小姐。”兴儿解释道。

钰轩心里咯噔一声,那种隐隐的恐惧浮上来,他拼命安慰自己不会不会,媚儿不会害自己,她是自己的亲妹妹,她和晚晴最要好……

他拔腿便要往外跑,想了想,又回头吩咐道:

“去通知厨房,做点桂花酥杏仁酥,拿点清淡小菜来,对了,再加上一壶秋夜白,晴儿那脾气,估计昨晚又没吃饭,先备下了,等我接她回来,再哄她吃一点。

哎,昨晚我到底说了什么?不会她真的生气了吧?这下又得哄上好几日才肯理我了……”

他自己絮絮叨叨地往外走。

兴儿看他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知道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席卷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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