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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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霞雁城到青龙门,骑骆驼也要走上两天两夜,来回不休息,至少也要四五天的时间,更别说方岐生还要在青龙门办一些事情了。
聂秋算了算时间,离祭天大典还有半个月。
而他最晚在祭天大典的之前的第七天就要抵达皇城,然后第二日就得进宫,沐浴焚香,食野果,饮山泉,在宫中静坐,紧闭门窗,以免有灰尘沾在身上。
顺着数上六天,第七天祭天大典就正式开始了。
大约是来不及了。
聂秋想着给方岐生回一封信,找来纸墨笔砚,一手提笔蘸了墨汁,一手牵住袖摆。
他临到要回信的时候,蘸好了墨汁,却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好,盯着那张薄薄的宣纸,手臂悬在空中,半晌没有下一步举动。
墨汁在细细密密的狼毫间向下滑去,最终在笔尖处凝聚成一滴,垂着身子,凑近了纸面。
聂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赶紧抬起笔杆,那滴豆大的墨水却已经掉了下去。
墨迹霎时间在宣纸上铺开,将浅黄晕染成了深黑。
他对着那滴墨迹模糊的边缘处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
罢了,左右不过是等。
想清楚后,聂秋就收好笔墨纸砚,重新坐回桌边,从怀里摸出了徐阆给他的那本书。
来得及便好,来不及也就算了,再多想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小心地摊开那本破旧的书,他翻到上次看的那一页,继续看了起来。
等到时间临近傍晚时,聂秋用过了晚饭,如约去了凌烟湖。
聂秋提前告知了陆淮燃此事,想必他早就告诉了覃瑢翀,也好让他们有准备的余地。
不过,因为顾忌着此事的重要性,所以聂秋并没有把事情说得通透,很多地方只是略略一提,就一笔带过了。他是准备提前去见覃瑢翀,然后当面告诉他。
至于皇陵一事,聂秋还拿不准要不要告诉覃瑢翀。
毕竟此事事关朝廷,又间接害了覃家和霞雁城内百姓,也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大约是覃瑢翀放出了点什么谣言,让百姓们躲在家中,免得受到湖中水尸的波及而离凌烟湖更近的地方,有不少的覃家侍从守着。
聂秋将右手伸进左侧的袖口中,轻轻抚了抚手腕上的铜铃。
自从那个天生拥有极阴体质的男童把自己的血染上铜铃之后,铜铃边缘处原本泛着红的颜色变得更加鲜艳、邪气也更重了,密密麻麻的树根似的纹路向上攀升,将半个铜铃都笼在了里面,从远处看去就像藏在皮肉下的血管一样,细且浅。如果用手指仔细地摩挲,似乎还能感觉到微微凸起的花纹正在缓慢地移动着。
也是多亏了他,这铜铃中的红莲两鬼才摆脱了失控的危险,能够用来镇压湖中的水尸。
不知应不应该说上一句因祸得福。
不远处的侍从们已经看见了走近的聂秋,抱拳唤道:聂公子。
想必覃瑢翀已经提前知会过他们了,大抵还拿了自己的画像给他们看。聂秋想着,冲他们点了点头,侧身从他们留出的缝隙间穿了过去,走向正拿着船桨等候他的那个侍从。
说来也是奇怪,一般都是陆淮燃在此地等候,而这次却不是他。
甚至聂秋上了归莲舫之后,都没有看见陆淮燃。
或许是派他去做别的事情了。
聂秋撩开帘子,随着覃瑢翀走进了船舱中,这次他们甚至连寒暄都没来得及寒暄,聂秋一落座便将他昨夜与覃瑢翀分别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但对洞穴内的东西和天生极阴体质的男童只是草草略过,并未按照实情仔细地告诉他。
覃瑢翀听罢,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他被覃家瞒了整整几十年,这时候才知道当年的那些无辜百姓都是被自家人所杀的。
暗道内的东西覃瑢翀见聂秋沉默不语,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说也无妨。
这个原本应该踏遍大好山河的风流男子,被这无端的、可笑的枷锁束缚在了霞雁城内,一晃就是几十年时间,要说他心中没有半点怨气或是无力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做的这些事情,每日每夜镇守凌烟湖,城内除了覃家以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世人只知道他覃瑢翀是个风流人物,偏爱生得好看的人,家底殷实,势力遍布霞雁城,说是一手遮天也半点都不夸张,只要他一提要在城内最大最好的酒楼摆宴请客,几乎没人能拒绝,有一部分人是打着占便宜的念头,还有一部分人是打着吃穷覃瑢翀的念头,总之,不消片刻,那些凌烟湖上的游船画舫都会乖乖地依着他的话,驾着船回到岸上,头也不回。
上次就是这般的景象。
他还的是他原本不该还的,属于上一代人欠下的罪孽。
而覃家呢?也只剩下了零星的弟子,都被他遣送出了霞雁城。
即使教导覃瑢翀的老人、覃家的长老拿命来赌,百年后覃家的昌盛,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现在距离午夜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应该还要过一阵子才到凌烟湖覃瑢翀牵起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来,取出两只桃木做的匣子,放在聂秋面前的木桌上,这是能使人陷入假死状态的蛊虫和琚瑀锵鸣蛊。聂公子,我现在要在外头散散心,希望你不会介意。
我就在归莲舫上,若有什么事情,找我或者沈初瓶都可以。
他像是憋了一口气一样,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匆匆起身,掀起帘子,离开了船舱。
事实总是叫人难以接受。
如果说谎话是一点一滴地消磨人的意志,那么事实就是痛痛快快地插了一把刀进心口,然后在接下来永不停滞的漫长时光中逐渐向下滑去,直到将整个心脏都撕成两半。
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也就不痛苦了。
覃瑢翀虽然面上没怎么显出来,却不难看出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聂秋喟叹一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扛过事实的冲击,如果不能他见过太多因此选择自刎的人了。
想到此处,聂秋还是站了起来,轻轻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覃瑢翀就站在船头,水天交接之处,酝酿着暴雨的湿闷微风拂过。他抬起头,仰面朝向漆黑的天际,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垂眼摸向腰间挂着的玉佩,食指将束在玉佩上的红绳勾起,却不碰那枚剔透的螭虎衔莲玉佩,只是沉默地看着,似有千万句话想要说,到了嘴边却化作了一尾轻飘飘的芦草,随着风远去了。
他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两个字,像是人名,但聂秋离得远,听得并不真切。
漆黑如墨的乌云渐渐离得很近了,中间隐约有几道明亮至极的光芒闪过。
雷声由远及近,像巨人终于擂起了那面大鼓,鼓面震动时,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地。
眉目间尚有一丝不羁的男子终于松开了那枚玉佩,任由它垂下,悠悠地吐出一口浊气。
在黑云中、飓风中泅着的水雾终于脱离了束缚,从阴惨惨的天幕中落了下来,化为豆大的雨珠,起先是一滴,然后是两滴,三滴成千上万滴,纷纷扬扬,倾盆而下,打在来不及避雨的行人身上,融入凌烟湖中,化为了湖水的一部分,却终将无法汇入海里。
覃瑢翀浑身几乎已经被淋得湿透了,他却不遮不掩,推拒了沈初瓶侧过来的油纸伞,立于雨中,抬起手将沉重的水珠收入掌心
暴雨还是降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教主觉得考核期过了,下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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