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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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雪扬暗暗想到,就说刚才的那种局面,江蓠,杨晟,符白珏,符重红,方岐生,将这几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换成了她,棋局倾斜,恐怕她会沦为那个最先被踢出局的。

更别说她身为神医之女,以后很有可能会和皇宫扯上关系,若不通权术,简直就像剥了皮的小羊羔,乐颠颠地蹦跶着往龙潭虎穴里跳,别人当面盘算怎么宰她,她都不知道。

萧雪扬一时失去了玩乐的心情,生怕忘记刚刚那种明澈的感觉,回客栈琢磨去了。

剩下聂秋和方岐生站在原地,轻飔拂面,带着点潮湿的冷,直到萧雪扬急匆匆地和他们两人打了个招呼,一脸忧心忡忡、居安思危地走后,聂秋才收回了视线。

凡事有得必有失,符重红是,符白珏也是,善恶对错并非一人能够决定。他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向来从容,既然符白珏已经做出了决定,要么就彻底打碎他的想法,要么就彻底打碎他,不过这两种选择罢了,和杂事过多纠缠只会徒增烦恼。

这确实是向来都喜欢斩草除根,永诀后患的正道表率会说出的话。

方岐生闭了闭眼,想,他原先以为这是聂秋天性如此,后来又以为是正道如此,直至他记起聂秋在客栈的那一夜,眸色清浅,神情自然,将所有往事都娓娓道来,他才明白,不是天性如此,也不是正道所迫,是因为沉云阁未能斩草除根,接踵而至的祸患又将聂秋吞噬,他才会不计后果,不在乎肩上背负的人命,将这种念头死死地在脑海中扎了根。

因为沉云阁没能彻底剿灭贼寇,所以沉云阁覆灭。因为贼寇没有谨慎地步下万丈深渊,去寻聂秋粉身碎骨的尸骸,所以多年后贼寇被前来寻仇的聂秋彻底清除。

早在封雪山下,聂秋就说过了,不过方岐生那时候还不了解他的往事,并未在意。

那时候,方岐生以为聂秋阻拦他解决那个猎户是因为心慈手软,所以蹙着眉头,心觉不快,半是嘲弄,半是质问,说道:那要是他们要杀你,你会如何?

聂秋答:自当全力以赴。

他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无论男女老幼,在我眼中都是同样的,和我一样的人。正是因为我同等看待他们,所以与之为敌时才要全力以赴。

现在想来,连方岐生都不得不承认,聂秋的一些想法偏激得近乎病态。

不,倒也算不上病态,他又想,说是因为种种经历而变得过于谨慎也没错。

你很担心吗?方岐生按了按额角,说道,从小到大我就没有逃出过这种圈,因为师父而加害于我的,为了一个我甚至都不认识的魔教门众而找我寻仇的,说着一些我根本没做过也没听过的事情,哭着,笑着,面目狰狞,要我血债血偿的,我早就习惯了。

魔教是恶的缩影,无论方岐生是否如履薄冰地活着,都避不开仇家的上门。

既然避无可避,倒不如抛却所有沉重的枷锁,随心所欲,这才是魔教存在的意义。

符白珏杀不得,至于改变他的想法,那更是不可能的,我并非庙里的僧人,若我将每个人的困苦、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听上一遍,我倒不如直接放下屠刀,去寻座庙算了。

他要来寻仇,那就寻,十几年后我再听到他提及此事,兴许还能记得起一点缘由。

方岐生看着聂秋,指节在他腰间的刀柄上敲了一下,说道:你那种活法太累了。

还有啊,他不由觉得好笑,若是依照聂秋的说法,他早在聂秋成为正道表率之前就该永诀后患,那么,之后宴席上聂秋的驻足,多年来的交锋也烟消云散,几度交锋的默契,肆意流淌的鲜血,清清朗朗的月色,也尽付东流,人生又何其枯燥乏味,叫人烦闷。

聂秋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音,兀自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方岐生也没有再说下去,他们久久地伫立,像青苔和枫藤遍布的石像。

遥望远处的泼墨山水,山与天的交界处模糊不清,呈苍翠的颜色,晕染上水迹,是青鸟新生的柔软翎羽,蜿蜒流淌,在碧波万顷的鲤河中融化,一圈圈地编织成缠绕的绫罗。

浮云散尽,天边终于显出了温暖的微光,聂秋也是偶然抬眼才瞥见盛放的璀璨焰火。

像裹藏人间的琉璃壳子裂开了缝隙,他们才得以发觉身处的巨大炉鼎,脆弱的壳随着烈焰的焚烧而震颤碎裂,亮得瞳孔刺痛的火光涌了进来,将世间万物都衬得黯然失色。

雨后残留的积水蜷缩在深坑中,采摘了流光,在逐渐升温的空气中缓慢熬煮。

鲤河浅滩逐渐地显出灵动的粼粼柔波,圆滑的卵石晃动着,在滩底肆意行走,棱角破开暗涌的水流,温润的、夺目的,好似鱼鳞般闪闪发亮,揉碎了青绿,在远山背后的古庙敲钟声里浅吟低唱,取走兰草的露水,取走烈日的余晖,取走归雁的尾羽,倾尽其中。

它逐渐苏醒,像新生的幼儿,也像天地的染缸,将所有颜色都融化在潮水的波声里。

聂秋只是看着,就感觉胸腔中的郁气荡然无存,清朗的风顺着鼻息向下坠,在哔哔剥剥的燃烧声中化作流动的铁水,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笑道:看来我们的运气很好,正巧遇上日光正盛的天气,原先我想不出你所说的是怎样一幅景象,现在却亲眼看到了。

眼前的景色比美酒更醇厚浓郁,方岐生却没有显出讶然的神色,他早就看尽了千山万水,鲤河也不过是他数年前的一隅回忆,再见时也不比之前更令他惊艳。

他侧过脸,将视线放在聂秋身上,火红的霞光映在聂秋清俊的面庞上,模糊了轮廓,眉梢,沉进血肉里的深陷,微微上扬的眼尾,挺直的鼻梁,轻薄的唇瓣,噙在嘴角的笑意,都覆上了一层朱红,温软而热烈,比红日的余晖更加滚烫,染成枫叶般的颜色。

我记得。方岐生说着,看到聂秋被惊动似的侧眸看向他,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沉云阁的事情,也记得石桥上的托付,记得你浑身是血的样子,也记得你戴着狐面的意气风发。

不单是通过你的转述,乏善可陈的语言并不能代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体会。

所以你不必如此紧张,小心翼翼,生怕惹得我心生抵触。他突兀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谨慎来源何处,不过,聂秋,我是谁,我有什么能耐,你不是最清楚吗?

一个时常提心吊胆的周儒就够了,我可不希望新来的右护法也是如此收敛的人。

聂秋恍然窥探到了方岐生的心思,他抿了抿嘴唇,心中释然,说了个好字。

他以为这就算圆满落幕,却又听到面前的人继续说道:前半段,不单指这件事。

意识仿佛也被逐渐升温的空气烧得泥泞不堪,聂秋怔愣了片刻,才缓慢地反应过来方岐生刚刚说了什么,他口中的前半段又是指的哪句话,他指的不是这件事,又是什么。

在符白珏突然出现,打断我们的对话之前,最后一个未能回应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聂秋呼吸一窒,并非欣喜,反而有点迟疑,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必回答,原本雪扬说的也不是问句,她不过是看到我们以前的相处,所以心生感慨罢了。或许是我这些日子逾越了,我只是习惯了这样待你,若是你觉得无法接受,我可以和你保持距离。

方岐生问:你要等,等到什么时候为止?

聂秋说:等到你觉得可以了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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