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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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人都在凑热闹,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那些杂言碎语不断地涌入段鹊的耳蜗,她却不想理会,只有比她年长几岁的周儒走了过来,问她害不害怕,又问她渴不渴。

这种年纪的男孩多半都是顽劣的、缺乏同理心的,只会揪着别人的痛处肆意嘲笑,段鹊身在这种家庭,早就见识多了,所以,她当时只是淡淡瞥了周儒一眼,并没有理会。

当然,段鹊的感情是比较淡漠的,接近于无,她是没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直到她被一户人家收养,亲眼见到那家人的独子,又经他提醒,这才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周儒的父亲作为魔教左护法,常年不在家中,不过,因为这个,那些风言风语也逐渐变少了。几年过去,段鹊也与这家人混得半生不熟,若不是因为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导致段鹊选择背井离乡,而周儒又正巧被选为下任左护法,这段安稳的时日应该更长。

随着年纪的增长,段鹊的长相愈发艳丽,却并不是滚烫的、热烈的,而是纯粹的冰冷,一眼看过去,就像饮下一口冰水,有种刺骨的寒意,是疼的,却偏偏又令人痛快。

收到段鹊被人绑走的消息时,周儒正和魔教派来的人在一起,商议他去总舵的事情。

他急匆匆地赶过去,心惊胆战地推开那扇门,喊出段鹊的名字时,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得他有一瞬间喘不上气来,而屋内的景象,恐怕在场没有哪个人能够忘记段鹊的头发散乱,衣裳松松垮垮的,饰物滚落一床,那个未着寸缕躺在她身下的男人,胸口早已没了起伏,脖颈处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能够看得出撕咬的痕迹,显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周儒回身,轻轻地关上柴门,将那些抱有好意或是恶意的目光全部阻隔在门外。

直到周儒将段鹊散乱的长发捋到她的耳后,他才发现段鹊竟然在笑,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见到段鹊露出笑容,是意味不明的,诡异神秘的,却又极其明艳的笑容,好似罂粟。

他用袖口擦去段鹊唇边的血迹,喊她的名字,哄着她,要她将那些血肉吐出来。

段鹊愣愣地望了周儒很久,她的魂魄似乎也被抽离,又被周儒硬生生喊回来,一丝一缕地重新填回她的躯壳里,当意识彻底回潮之际,她才猛烈地喘息了一下,咳嗽起来,将嘴里那些混着血液的肉块全部吐了出来,周儒唯一的白衣也就这么完成了它最后的职责。

之后,周儒也没能陪段鹊太久,常锦煜与他父亲商议之后的结果是,要他现在就去总舵,于是他只好让自己的母亲替他照顾段鹊,可当他向段鹊告别的时候,他说,我很快就会回来,段鹊只是看着他,眼底兴不起一点波澜,半晌后,她回答,我不可能等你的。

等到周儒终于从魔教回来,段鹊早已远走高飞,听母亲说,他走后不久,段鹊也辞别了,她确实是实现了当初的承诺,在其后的三四年里,段鹊就像消失了似的,杳无音信。

再次见面的时候,周儒已是魔教左护法,而段鹊已是醉欢门门主。

当时段鹊也没有表露出热切的态度,还是那样冷淡,叫旁观者都以为周儒在她心中恐怕也就只是个过客而已,结果,有一回周儒被正道的小门派掳走,段鹊直接血洗了全门。

哦,说起来,方岐生一开始还总觉得这位醉欢门门主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

现在回想起来,若不是有魔教从中作梗,周儒和段鹊之间恐怕还没有这么多波折。

总之,周儒口中的这个终于二字,其实用得挺贴切,然而落在聂秋和方岐生的耳中,就有些不中听了,尤其是在参加了他们的婚宴之后,那种郁闷的情绪就更强烈了。

所以聂秋和方岐生才忙碌起来,寻了个良辰吉日,争取下个月内能解决那些麻烦事。

方岐生离开总舵之前,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他甚至已经考虑到玄武门的消息会在他不在总舵的时候传到聂秋手中,所以,其实方岐生早就和聂秋商议过,如果阵法消散,聂秋书一封信给方岐生,随后直接前往昆仑即可,各自有要事在身,不必因谁而委曲求全。

于是,聂秋没有犹豫太久,他将此事告知了周儒,收拾好行李后,便策马离开了。

由于昆仑的消失,神像的倒塌,玄圃仙君的身份对于聂秋来说反而是累赘,临近那座偏僻的村落时,他便将面庞严严实实遮了起来,趁着夜深人静,悄无声息地进去了。

有玄武门的刻意隐瞒,阵法消散的消息并没有传得太远,村中僻静,人烟稀少。

聂秋沿着略显陌生的羊肠小路走走停停,一幕幕景象在他脑海中浮现,转瞬即逝,眼前的道路逐渐变得熟悉起来,甚至有了不属于夜晚的温度,温温热热的,沉在他小腹里。

杂草间零零散散地堆砌着不成形状的白色石块,一言不发,像是决意要彻底融入黑夜似的,聂秋翻着那些石块,直到看见镇昆仑,守玉楼几个字时,他才敢确定这是什么。

一种近乎哀恸的苦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袭了过来,聂秋站在废墟前,一时失了言语。

直到柔和的、皎洁的月光倾洒在他的肩头,聂秋这才如梦初醒,将视线从那些离了地窖就失去了意义的白石上挪开,抬起眼睛,追寻着丝丝缕缕的银线,望向浩渺的天际。

只见明月满如玉盘,圆满得甚至有点儿不真实,繁星在月光的衬托下变得黯淡,似他曾见过的每一个满月,无论他身处何处,无论他是何心境,抬眼遥望,明月依旧在那里。

聂秋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镌刻着文字的石块,让它重新归于这片永远宽容的土地。

他绕过那些阻挡住道路的白石,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一步步向前走去,耳畔甚至没有一声虫鸣,也没有晚风的低语,万籁俱寂,这世间好像正缓缓地将他推向另外一片域土。

后半段路,聂秋是闭着眼睛走的,他什么也没想,任凭身体牵扯着灵魂肆意行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看向脚下这一片平坦得没有任何破绽的地面。

腕上沉寂许久的三壶月印记就在此时变得滚烫,疼痛感浮现,聂秋却没有产生退意,反而蹲下身子,令手腕沉沉地垂向地面,让自己更真切地感觉到那种阔别已久的疼痛。

这种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没过多久,聂秋就看见手腕上宛如烧痕般的印记有了动静,先是一层浅青色的光芒,是属于三青仙君的,慢腾腾地从他腕上抽离,化作一阵微风,柔柔地拂过面颊。然后,是近乎于月光的光芒,却又比月光更冰冷,也更凌厉,这是他头一次看见三壶月中潜藏的灵气,顺着他的指缝滑下去,一点一滴地融入泥土里。

那两轮交相辉映的弦月,就这样静悄悄地褪去,就如同它来时那般无声无息。

当它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泥土向两侧翻涌,将藏在暗处的东西展露在聂秋面前,它也不肯多停留片刻,留下了东西,很快又填了回去,一如它本该向世人展现出来的模样。

聂秋拾起那两样东西,借着皎洁的月光,就这么安静地端详了一阵子。

第一样东西,是一张面具,通体焦黑,鹿角如同肆意生长的藤蔓,末端处尖锐似某种猛兽的獠牙,沉淀着遥远古老的光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而另一样东西,则是一柄长刀,抽刀出鞘,仍可见刀光凛凛,断刀之处,严丝合缝,没有一丝裂痕,聂秋还记得常灯那时候是这样和他解释的,刀锋如极地结霜,名为含霜;刀光如烈火灼心,名为饮火。

徐阆的声音隔着一层雾,在他耳畔悠悠地响起,然而,聂秋这次也一并记起了他说出这话时的神色,徐阆那时候眼神晦涩,不知是不是聂秋的错觉,他总觉得徐阆几欲落泪。

可他偏偏是笑着的,说:等我走后,如果你真有那么想知道,那就回到这里来吧。

这就是你最后留给我的东西吗?聂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鹿角面具,如此想到。

聂秋没有迟疑太久,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他将含霜与饮火两柄刀放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那张鹿角面具,咔哒一声,重新戴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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