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玉 第19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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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你一起去。”秋白揽住步惊川的肩膀,低声道,“这事终究需要有一个结果,我们须得一起去面对。”
北斗星城距离疏雨剑阁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若是以他们二人如今的修为,不消两日便能赶到。
可步惊川心事重重,本也不需两日的行程,竟是生生被他拖到十日。
秋白知晓他心中难受,亦是在心中想着见面后的各种可能与对峙,也没有出声催促。
他们的到访并没有通报疏雨剑阁,是不想将此事闹大,也是在心中留存着一丝侥幸。这是东泽与苏长观的事,并非北斗星城与疏雨剑阁之间的事。
以他们二人如今的修为,疏雨剑阁的所有防护都拦不住他们,于是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苏长观所在的观月峰。
观月峰本就不是普通弟子能够随意上来的地方,只偶尔会有扫洒或是处理杂物的弟子定期上来,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有什么人。
他们来到的当口,正值月中,天上的明月将圆未圆,月光已然变得澄透,穿过遥远的距离,落在观月峰上,笼下一地月华。
观月峰极高,仿佛抬手可触及那天际的圆月——这也是这峰名字的由来之一,而这名字的另一重含义,唯有千年前曾并肩过的几人能懂。
二人踏着月色,行至苏长观的宅院跟前。
这处安静得有些异常,分明是夏日的夜间,却听不见半点虫鸣,生灵在此处似乎都绝迹了。只剩下偶尔吹拂过山间的风,带动草木轻晃,碰撞摩擦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苏长观的院子和他还是外门弟子时的院子没什么差别,一开始,他还只是懒得换,而后来,这处却是承载了太多的回忆与往事,叫他舍不拆,便一直保留了下来。
这般冷清的院子与简陋的木屋,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如今天下闻名的长观老祖的住处。
甚至,他本人并不嫌弃,天天都会回到此处,为的只是看一眼他墙上挂着的剑。
二人没有停留,一路走进了眼前这座木屋当中。
苏长观也在屋内,他似乎是早就知道二人回来,房间的门都未掩上,只直直地敞开着。房中摆放着一张矮几,案上正端放着三盏茶水,那茶水显然是刚斟不久,茶面上还飘着几缕白烟。
显然,苏长观知道他们要来,并且似乎也知晓了他们的来意。他面上一片平静,原本在墙上挂着的灵剑也被他抱在了怀中。
步惊川上前,坐在苏长观的对面,秋白也跟着坐在他的侧后方。
苏长观没有出言欢迎,也没有如何招待,只静静地看着他怀中抱着的剑。
那是朗月明的剑,剑鞘为暗沉的银蓝色,可步惊川见过这剑出鞘的时候,剑身像是能够破开暗沉夜色那般雪亮,因而名为破夜。
这剑鞘显然是被人精心保养着,一尘不染,剑鞘上的花纹浮雕,甚至因为多年来的细细摩挲而变得光滑,发出亮眼的微光。
步惊川此前也只是远远地见过破夜,从未仔细近看,而如今瞧见,便知晓破夜一直被苏长观每日都细细地伺候着。
不得不感慨。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苏长观抬头看着他们,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你们这般气势汹汹地前来,是为了兴师问罪的。”
步惊川摇了摇头,“前两日,我收到陵光传讯,北斗星城底下的那个鬼道,我在离开前施加的那层封印,已经被冲垮了。”
“当年是我打开的。”苏长观痛快地承认道,“这鬼道,我也会负责将其关上。”
步惊川却道:“鬼道那边还有陵光,暂且不急。你说说你自己吧,我前世祭阵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八年前,他来到疏雨剑阁时,因为记忆混乱,并没有问苏长观太多的事情。而后来,他恢复记忆后,因为意识到朗月明不在了,怕苏长观伤心,便一直以来都没有仔细问过,在这千年间,苏长观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如何也想不通,当年那样厌恶魔修的苏长观,分明是个名门正派弟子出身,却为何背地里做尽了不见得光的事。
听闻他的话,苏长观面上尽是讶然,他已经做好了坦白的话语,可谁知这时竟然派不上用场。
对方也应当是看在这多年相识的份上,才愿意倾听自己所说的一切。
“你这个朋友我算是没白交,事到如今,竟还会想知道我是不是有苦衷。”苏长观笑着,饮了一口面前的茶水,“你让我说说我那时经历的,你让我想想,我该从何处说起呢……”
第265章 悬河鬼域·零四
苏长观是被疏雨剑阁建阁之处的初代长老带回到疏雨剑阁的。
彼时的苏长观还不是苏长观,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小乞儿。人世间常有战乱,他的父母死于战乱之中,自有意识起便是个孤儿,从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像他这样的乞儿还有很多,多得他几乎察觉不出来他和那些别的乞儿的不同之处。
只不过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没饭吃,一样的吃完上顿没下顿,一样的平日里只能靠着小偷小摸聊以维持生计。
他在那些乞儿中,还是最经常挨饿那一批。即便是偷来的、捡来的吃食,也会被比他更有劲儿的乞丐抢走。他有时候饿得不行了,与野狗抢馊饭,去猪圈偷泔水都是常有的事。
偷的次数多了,便被人注意起来,一旦逮到他,迎接他的将会是一顿毒打。那世道,乞儿的命不如达官贵人们多吃一口肉重要。
好在是他年纪小,那些揍他的人也会收点儿力气,不往死里揍。而他自己天生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挨了揍也不会念着——他平日里光是瞅如何混口饭吃便花光了精力,哪里还有心思记得那些无关紧要的仇恨。他活着一天,就得为自己的生机发愁一天。
即便被揍得一身伤,他也不会当回事,偷不动了便一瘸一拐地走到街边,开始伸手管路人讨钱。
什么颜面,什么志气,对他来说都不如吃得上一顿饭重要。
等年纪大些了,长了些身板子,也有了点儿力气,便开始如同当年那些抢他馒头的那些乞丐一般,去抢比他弱小的乞丐的吃食。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有一回阴沟里翻船,抢一个饼,没抢过别人,还被揍得瘸了腿。
他气得不想挪窝,直接岔着腿在城墙根边上坐下了。
他倚着墙根,抬头看天。这天该死的蓝,万里无云,日头毒辣得很。他坐着的这处地方正被太阳直直地晒着,屁股底下都是烫的,可他懒得动。他听那些人闲聊的时候说,正因为这日头,没水浇庄稼,死了不少,估计今年收成会差很多,要饿死很多人。
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皮,心说自己再吃不上下顿,过两天就得先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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