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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鹿还待反驳,一旁的昌蒲手捧心焰,突然开口道:他没有说谎。

在刚刚阿鹿说薛先生身有杀气之时,她就戒备起来,不成想,却是这么个缘故。心焰照耀下,她看见阿鹿身上确实隐藏有一股不弱的王气,那是至少身为应氏三代内血裔才能拥有的程度。

昌蒲向她伸手,掌中心焰照进阿鹿的眼睛里。借着心焰的力量,阿鹿同样觉察到了自己身上的王气。

不可能。她呢喃道。

先去见隋王吧。薛成波道。

阿鹿失魂落魄地在前面引路。她在想应不负,她想起自己从小就在应不负宫中长大;想起自己没有姓氏,应不负让大家只叫她阿鹿;想起应不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教她朝政上的事情,在见大臣们商谈重事时也从不瞒着她

她突然被一阵痛苦地惨叫声惊醒,抬头就看见应不负正倒在地上惨呼,一旁的老琴师琴声铮然。

住手!阿鹿惊怒地冲向老琴师。

昌蒲拦住她:那是我的朋友,他能够消除别初年对隋王的控制。

薛成波点头:的确如此。他一进殿中就瞧见了情况,那弹琴的并不是老琴师,而是降临在他身上的鬼神。他从那琴声中听出了道韵。

阿鹿转而跑到应不负身边,跪坐在地上把她抱在怀里,不让她揪打自己的头颅。

王上、王上!阿鹿焦急地呼唤道。

薛成波守在一旁没有做声。他并不了解别初年控制应不负的手段,只在此时琴音与之相斗时方才看出些许端倪。别初年手段奇诡,这也并非薛成波擅长的领域,若将此事交给他,他是没有办法解除别初年的手段的。但这弹琴的鬼神技近乎道,倒是可以强行破去别初年的手段,只是隋王难免要遭点罪。

长安、长安阿鹿握住应不负的手,悲泣着唤她。

应不负的头痛似乎开始减轻,她在阿鹿怀里发着抖,喉咙已经被之前嘶声裂肺地惨叫声伤到了,此时正痛苦地呻吟着。

老琴师指下琴音缥缈空幽,如闻天籁,应不负的痛苦越来越轻,她恢复了一点神智,眼睛里有了神采:阿鹿?

我在,我在。阿鹿道。

应不负看清是她,就闭上了眼睛,慢慢忍住痛哼,艰难地喘息着,等待痛苦熬过去。她渐渐能注意到琴音,意识跟随着琴声而走,那声音像清幽地冷泉、像灌顶的醍醐,使她的神智越来越清明,好像从一场迷离的梦境中醒来,于是觉察到梦境中的荒谬之处。

但她暂时不想去思考那些烦扰心神的事情,她已经好久没有认真听过一次琴了。

她上一次这样认真地听琴是什么时候?好像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在隋国稳定一些之后,她也曾试图放松一下,让乐师们奏曲。可是她却再找不出曾经的感觉了。不是琴师们不好,不是乐曲不好。她成了隋王,手掌实权,底下的人只会为了讨她欢心而更加努力。但她心中总有事情跳出来,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想着那个。

她只是没有听琴的心境了。

她倚在阿鹿怀里,安宁地闭着眼睛,像飘在洁净的小溪上,溪水潺潺,反射着点点阳光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琴音。

尾音绵长,荡开她最后的苦痛,留下清爽松弛的神智。

老琴师抬起头,对几人点头示意,忽然向后一躺,陷入了昏睡。

余简已经离开了老琴师的身体。他强行越过隋王宫中阵法而来,一面要为隋王醒神,一面又要防止她伤害自己,在薛成波几人来之前,还要防着这里的动静被其他人觉察,实在累得很。他是鬼神,长久的神降也会伤害信徒的身体,既然昌蒲也在这里,他就不留下来交流了。

应不负几乎是在心中叹息,她撑起身体,让阿鹿扶着她坐起来。

薛先生。应不负道,又看向昌蒲,对她也点了下头。

在几个人的讲解下,她很快就弄明白事情的经过。不过眼下别初年的去向不是最重要的,她之前下的伐卢王令才是最紧急的。

阿鹿,应不负的脸色还很苍白,身上有之前痛苦挣扎时留下的淤青和擦伤,把我的印取来。

她紧急重新下了一道王诏,撤掉之前伐卢的种种准备,命令已经在淮水岸边陈兵待发的将军退回来。

在术法的帮助下,这道王令只用了几炷香的时间就传遍了隋地。又过了半炷香,负责此事的长史脸色苍白地进来:王上,大将军说,将在外,君命不受。

昌蒲怔了怔。

怪不得,别初年这么轻易就离开了王宫。

第121章

这隋国上下,受到别初年控制的,并不止应不负一个。

他只是需要隋王的王令,如今王令已下,在其他别初年的落子相助下,政令通行于隋,各地兵马粮草已备齐,在这一段时间里运到了淮水岸边。此时直接掌握这股力量的并不是隋王,而是大将军,是别初年的人。

等隋兵渡江,在卢地肆虐后,这战争,就不是隋王说想要停下就能够停下的了。

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季冬之月,冰方盛,水泽腹坚。

淮水表层已经结上了厚厚一层坚冰,活水在冰面下流淌,但表层的坚冰已经厚到足以承载包着铁皮的马车前行了。

隋军的营帐扎满岸边。隔江的卢人已经发现了隋地的变动,早早戒备起来,但他们发现得还是太晚了些。隋地举国陈兵于此,而卢地在此处只有常规的备兵,甚至比往常更少一些。

今年才轮番上过苦雨旱蝗之灾,百姓只来得及补种一季作物。卢国国库现在缺粮缺到宫中的卢王陆宏都简餐惜食,百姓们更是家家户户勒紧裤腰带准备熬过冬季和来年的春天。等到春月种上一季速生作物,夏天就能吃上菜了。虽然绿叶菜不如五谷能填肚子,但也可以让他们撑到秋收的时候了。

卢国如此,隋地的情况难道会比他们更好吗?隋国在这个时候开战是疯了吗?

隋人就是疯了!站在高塔上的卢兵紧张眺望着对岸的情况。隋军似乎马上就要开拔了,许多来自武英堂的修士正在河面上加固并平整冰层。等到淮水上出现一座足够宽阔的冰桥后,又有修士运土鼓风,在冰面上铺开一层沙土。太快了。从隋国大军突然出现,到他们借天时在淮水上架起冰桥,中间不超过五日的工夫,卢军根本来不及做准备。

修士之劫正起,正经修行者都在为度过大劫而做准备,哪有主动参与进一国之战里的?!听闻隋地喜斗争,他们竟是都斗疯了!争疯了!

无论是修士、兵力,还是武备,隋军都数倍于卢。他自信卢不弱于隋,可卢国措手不及,现在根本来不及准备。就算日后将隋兵驱逐出境,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他们现在不得不面对数十倍于己方的隋兵

卢兵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呵出的热气已在他睫毛上凝了一层冰霜。

一点利光隔江遥指而来,高塔上的卢兵还未反应过来,就听一声爆鸣在他眼前炸开。竟是有修为高深的修士隔江击来,若非塔中有阵法守护,他此时已是毙命。卢兵被震得跌坐在地,顾不得脑子里的嗡鸣眩晕,连滚带爬地跑下去,吹响鸣哨,嘶声喊道:隋兵来了!

一江之隔,隋地大将军立身帐前,目光若电,他放下手中劲弓,杀机毕露:拔营,渡江!

旌旗如林,大军渡江。干冷的风刀子一样呼啸,金属的兵刃汲了这寒气,比冰还要冷硬,不由得使人想到,这样冰冷的兵刃在捅进流淌着热血的躯体中时,会不会将皮肉也冻得黏在刀身上?

沉默地□□对着列阵的巨盾,射程将近,十丈、八丈、五丈

咔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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