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新年的前奏是混乱0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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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平最受不住她撒娇,果不其然立刻昏头:“行。”

传闻淮南王的溺爱劲头有和他父王攀比的架势,卫骁正面目击,久违地感到牙根抽痛,深究内心,还多几分物伤其类与怒其不争混杂的萧瑟。

陈钺就是看太多,彻底麻木了。

崔昭落在三人身后依然心情不错,眼里映着随风微摇的灯火,对李令之笑道:“方才先见到殿下,我还奇怪师妹怎么不在。”

他着意迁就了身边人遗憾的身高,微微欠了身,出人意料的体贴。

上次送完文书,李令之回去左思右想,只要无视女皇一拍脑袋拉扯的红线,与崔昭和平共处并不难。

懵懂的幼时,她远远望见了那冷淡傲气的少年,便兀自为人定性,还不自觉附着上对崔台主的向往。将片面的误读成倍拉长,又为活生生的人无法嵌入想象而错愕,毫无疑问十分荒谬,这是她应该摒弃的过错。

便宜师兄生得好,待人也和气,虽然自来熟得吓她一跳,回想起来,任凭她反应,他总是温和含笑的,亲善、稳固,用自己的一成不变交出了掌握近与远的权力。

应付端严的年轻官人,即便驾轻就熟,斟字酌句的交谈依然很耗费精力,对比之下倒是崔昭这种好似已然相识八百年的闲适更舒服,随口搭一句而已,没什么压力。

李令之拍了拍衣摆,好奇道:“是因为这副打扮?”

“女官赴宴服翟衣的不少,乍见以为是内六局的宫人。”崔昭顿了顿,“是我唐突了。”

“时俗变啦,师兄不太来宫宴不知道……”

这是句废话,和男子讨论妆扮流行更奇怪,李令之被自己的大失水准噎住了。

崔昭大方地接口:“大了我是没来过,你也晓得,登科不久就外放了。”

李令之喜欢知趣捧场的人,微妙的不自在一扫而空,笑道:“师兄知道我本职,常在圣人跟前,还是郑重一些好。也不独师兄认不出,我头一年当差那会儿,与哥哥同来,好些人还以为他带来个随侍呢。”

崔昭道:“舍人厅四五人,年节也要当值么?”

“别人不如我随叫随到呀。”自家的小辈,女皇用起来格外顺手,李令之幽幽一叹,面露神往,“听说外官过年能歇到元宵,是真的吗?”

“过年一般是挺闲的,不过万一出事,上门也不能不接。”崔昭失笑,“想外放吗?”

女官少,两京之外更少,外任集中在官学之类闲散衙门。按惯例,出门刷个资历,考评过得去肯定能挪动,上等板上钉钉能回京。

然而女官离开被前后女皇折腾几十年的两京,说话岂止是不好使,那是非常不好使,外放直接可以看作一去不回。

崔昭在沧州时,县里没有女官,偌大州府里一只手数的过来,个个是当地大族出身的寡妇,本身也出自大族,要么已是严肃的老妇人,要么标配没长成的幼子,独身还年轻的女官比寻常士子更容易折在任上,结局大多很不好看。

李令之认真想了想,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舍人位卑,却能听政,女皇将她安在这里已三年,之后挪去哪里不可知。她想没用,不想也没用,本身没有野心。

县主的身份允许她安然地以女官之身杵在御前,顺水推舟做一个温和无害的关系户,无功无过是旁人第二大期望,主动推辞则是最大的期望,奈何她缺乏眼色,女皇更是纵容。

护短也许会为女皇的英明抹上缺憾,缺憾却也让她保留了温情脉脉。

有无伤大雅瑕疵的君王才是安全的君王,圣明天子的暴虐会比曾经的弧光更变本加厉。

崔昭见她答非所问,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识趣地转了话题:“师妹认得这个吗?”

他个子实在高,总欠身也不是办法,取东西正好直起腰活络筋骨。李令之想去看,那张三折纸就被递到跟前,又贴心地被展开。

李令之:“……认得。”

化成灰也认得,她画的平安符,上课走神的铁证。

崔昭没察觉她的复杂心情,“十二前回拿来,说是洞玄观一位冲盈道长画的,送我与小侄一人一张。我不大懂这些,只觉得流畅,似是一笔写就,这位练师功夫看起来不错?”

平时李令之特别喜欢听人练师前、道长后,这会儿莫名有点羞耻,尴尬道:“冲盈就是我啦。”

崔昭诧异地笑一下,“幸好提前夸了啊。”又道,“老师提过师妹好道,原来真有度牒吗?”

李令之挑起眼反问:“难道不像?”

崔昭点了点身上官服,那是与她一般无二的绿色,淡淡道:“不合规。”

清凌凌的眸子从崔昭脸上转一圈,像笑又没笑,李令之语气温软:“师兄,没有人追究我呢。”

微红小痣随着她细密的长睫翻跃,泪珠似的缀着杏核眼尾,无来由的楚楚可怜,纤白的一截颈拢进层迭的衣领,凛风拂过衣衫,描摹一身纤弱单薄。

这是盏娇妍如月的美人灯,压着柔软的嗓,细声也细气,夜半时分的窃窃私语也许软糯不清,低低弱弱却十足撩人。

崔昭耳畔几乎发麻,抹开视线,将符纸三折又收回去,才笑道:“劳烦练师,能否再讨两张?”

前有小少年崔十二,后有新师兄崔七,李道长虽然不大好意思,依然为他们的上道志得意满,笑道:“这几日忙,回头我差人送给师兄,到时候送到——”

她一时卡了壳,求助地看向崔昭。

崔昭立刻接话:“崔府西苑。”忽然又蹙眉,改口道:“还是御史台吧。”

李令之忍住心中好奇,同情道:“裴中丞什么时候那么黑心啦,安排才回京的人值夜?”

裴中丞黑不黑心,被他弹倒和踢出去的人有话说。眼前这位显然习惯的是光风霁月的裴宗彦,崔昭便也好脾气地道:“东都那边的留守官要调回来,我正好趁过年还有当值官在多看看案卷,中丞是好意。”

李令之哽了一下,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一言难尽,“师兄,你这还没正式做御史,就习惯御史的行事了……挺好,厉害,气度天成啊。”

崔昭被逗笑了,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叹道:“也算子承父业了吧。”

前面的卫骁忽然咳了一声,“延泽。”

三人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距离纷杂人流不过一条下行廊道而已,却是截然不同的冷清天地。

陈钺的反应和李令之差不离,他被崔昭的御史自觉震撼得七荤八素,狂抹胳膊上鸡皮疙瘩,连连咋舌,完全不懂文官的世界。

“希真,过来了。”李成平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他妹,转过身就走。

李令之感受到了她哥哥发作的恋爱脑,匆匆与三人告别,快步追了上去。

陈钺同兄弟俩坐次不在一处,没再走多远,也分道扬镳。

卫骁不急着走,就着一旁的灯,紧了紧略有松脱的护臂,长眸懒懒横他表弟一眼:“说吧,哪儿惹着李从南了?咱俩还能不能做兄弟,就看你怎么回事儿了。”

崔昭斟酌一顿,发现说什么都奇怪,抿了抿唇,半晌也没编出个好歹,只能道:“放心,我会解决的。”

卫骁一本正经掰起指头,“阿昭,信哥的,李从南那人说麻烦很麻烦,说简单也简单的很,原则上只要没牵扯他表姐、他父王、他亲妹、他俩大外甥、他外甥女婿,你不管做了什么应该都还有得救。”

崔昭缓一口气,收敛笑意,随着沉默越发冷淡。

卫骁一时实在好奇又无比糟心,既幸灾乐祸他难得的头大如斗,也真怕这仅存的姑表弟被淮南王解决了,谁让他看着就那么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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