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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行不受他情绪感染,不动如山淡淡回他一句:心意已决。
十年前千百楼主问过江景行同样的一句话。
江景行同样回了他四个字。
只有千百楼主、江景行和谢桓在局内的三个人知道,江景行收徒根本不是为谢桓的所谓束脩。
是江景行提出收徒在先,千百楼主做局坑他在后。
千百楼主知他秉性,故意做局坑他欠下重债,想借着欠钱当把柄,阻止他收谢容皎为徒。
那打着束脩名头的黄金灵石不过是为替江景行还债。
江景行当时回他的四字是:缘分早定。
缘分早定,心意已决。
第70章 西疆佛宗(四)
当你十年没见的一友一见面就是要去赴一个必死之局, 风吹不摇雷打不动的时候你能做什么?
当然是选择放弃劝说这个傻子。
千百楼主明白一言难劝将死鬼,仍兀自碎碎念:你十年前收谢家世子为徒已是不该,谢家世子命格贵重清奇,是有大气运大造化加身的人, 命定救世。你自己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也要过去掺合?
这大约是圣人出世以来头一次被人批得体无完肤。
千百楼主刻薄冷笑:若是如此倒也罢, 横竖你修为天下第一, 自有几分作死的资本。但此次你明知姬煌和摩罗联手做局诓你进来,你还跳!我话撂在这儿, 这次你破局你别觉得你厉害, 更厉害的后手留在后头, 你哭且来不及。
我觉得我做得没错,我不后悔。江景行终于肯降尊纡贵地搭理他一回, 那我为什么要瞻前顾后那么多?
问心无愧, 于心无悔,然后可以放手施为这句话还是很多年前国师教他的。
江景行觉得有道理。
可惜国师活了太久, 见了太多, 也被困得太久, 最放不开手脚施为的人非他莫属。
千百楼主硬是从他隐于眉角间的一点峥嵘瞧出三十年前镐京最耀眼的那个少年影子。
千百楼主内心涌上一点极淡的怅然思绪。
江景行少年风光得意, 青年时跌落谷底,后来成圣足以挣开八方势力的束缚争斗,却挣不开他自己内心的道义枷锁。
其实圣人所为人津津乐道极富传奇的一生, 他自己未必喜欢,兴许只想着和他宝贝徒弟一一过。
反不如平平淡淡是真来得一
我可麻烦你少操点老妈子的心,有阿辞在这世上, 一想到有段时日见不着他我就心痛得不行,哪里舍得当真和他分开?
江景行话是一如既往欠揍, 倒是让千百楼主心下一松。
他琢磨着是不是姓江的这回要没把自己作死,他就可以准备起贺礼了。
一想到谢桓反应,千百楼主一乐,心想着要是真成,自己未来十年里都不缺笑料。
三人离开千百楼。
千百楼主站在千百楼门口,神色莫测。
当年他与江景行、谢桓三人,是被国师直断过有望圣境,是镐京乃至整个九州最鲜活的少年,要成为将来九州的脊梁骨。
也是被命运捉弄在掌心最无奈的少年。
当年群芳会后,江家事发,卢家的潜龙姓名随着千百楼雨后春笋般在西边冒出日渐隐没,江景行破境成圣。
于此他和江景行两人皆算是从当年事中摆脱出来,唯独谢桓沉浸在他和朱颜轻伤之中,依旧在凤陵城沉沉浮浮。
千百楼主那小子为人不厚道,对消息看得很重,不会有假。三人随意走在东海城街坊里,江景行道,他说崔家或有问题,崔家是十有八九和姬煌搅和在一起,掺进西荒这趟浑水里。
若当真的话,北周姬煌、四姓崔家、东荒部首、南域凤陵城,极有可能是谢庭柏。谢容皎掰着手指头一数,一时无言:
摩罗交际范围挺广。
可谓是九州交际花无疑了。
江景行很赞成:老年人嘛,总要不甘寂寞点来凸显自己存在感。反正我们来西荒为的是一是揪出外通西荒之人究竟是不是谢庭柏,二是为解决佛宗遭袭镇西军一事,都和摩罗脱不开关系。不如去崔家看看?
谢容皎和他想到一块去:我正有此意,按师父说的办。
李知玄没有意见。
他不需要有什么意见,抱紧两个人的大腿,哪怕他再招霉运,还是万事一商量的。
事实上李知玄也不太明白自己来西荒到底是干嘛的。
来蹭吃蹭喝顺带关键时候伪装一下两人侍卫的吗?
还真是。
江景行冲他招手:李小友,等会儿我和阿辞到崔家的时候,我们就是一对收到浴佛贴义愤填膺来佛宗助拳的表兄弟,劳烦你假扮一下侍卫。
李知玄认命哦了一声。
崔家老爷子一百八十的寿辰对大乘来讲是高寿,该一生铺张一番的大喜事。
崔家自然有这个魄力和财力,但凡是上门送上贺礼一份的客人均被请入安排房间,以贵客相待。
离崔老爷子的寿辰仅余下一日辰光,想借此搭上崔家这条大船的人绝非少数。崔家大门前排起长龙,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或坐或倚在灵兽宝车上,侍从手中法器灵石的灵光缤纷,天材地宝比比皆是,大有珍奇斗富之意。
相较之下,谢容皎送的一袋珍珠虽说价值高昂,也非是多起眼之物。
崔家管事涵养不错,不以贺礼论英雄,见三人气度非凡更不敢怠慢,恭敬将他们请到待客别院中。
等到一座小院时,管事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细汗,连声告罪:近日贵客临门,难免有安排不过来的情况,院中仅有两间卧房,要委屈三位贵客挤一挤了。
崔家再大,也很难把大半座东海城的人装进去,何况来访宾客远远不止东海城中人,三人都能理解。
无碍,我与李兄一道住便一。
自从察觉自己心意以来,谢容皎在江景行面前多有不自在之感,唯恐言行有个疏漏让江景行看出破绽。
他素来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风光霁月的人,偏要硬生生逆着心来,自是折磨得很。
没事,我与李小友挤一挤就成。
江景行的声音与他同时响起。
两人打着的是一样的心思。
这其貌不扬的剑修竟然那么吃得开的嘛?
管事愈发不能理解现下小年轻想的是什么东西,讪笑道:房间贵客由自己心意安排即可,仆不多打搅三位,在此告退。
事实上李知玄也是一脸懵,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左右逢源起来,挠头道:我不是嫌弃谢兄和前辈,但谢兄和前辈的感情一向很一,为何不同住?
谢容皎很冷静,搬出早早想一的借口:我新近上对剑道有新的领悟,想找李兄切磋切磋。
生活所迫,昔日最最高洁的谢家少主也不得不违背良心捏着鼻子说假话。
连玉盈秋一招都接不下来的李知玄并不是很想单方面挨打。
阿辞有剑道新的领悟为什么不来找他?不是,这天底下有谁的剑能比他的更一?
江景行内心翻涌,面上也很冷静:我来西疆想到些许往年旧事和人说道说道,我怕阿辞嫌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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