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2 / 2)
李峤早听说宁奚这一个月来心理状态非常糟糕,听到这句话不禁冷汗都要掉下来了。宁奚脸色苍白,本来就瘦的身体看着似乎又瘦了许多。他下意识摸向身旁的手机,在宁奚的注视下,慢慢攥紧了拳:“好,我……我去转告……你在这里不要动。”
她倚着墙,看着李峤向下跑的背影,换了一个位置靠着窗边边探头向下看。这招用来对付周映东不行,但吓吓李峤还是可以的。她在心里数着时间,靠着窗户向前探了探身体,不过两分钟,身后就有人一把扽住了她的手臂。
李峤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宁奚回头,从他身后大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风从她身后的窗户吹过去,掀动了风衣的一角。她手臂没动,隔着李峤去看他身后的人。
谈策背后是高耸入云的雪峰,山脚下的青色好像是在他腰际的位置摆开了。从她的方向看,看到的是一座不染尘色的雪山,唯有一点青色显得可疑。她动了一下手腕,看着李峤逐渐向一旁让步,那只还揣在口袋里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见过南迦巴瓦峰的人,不会再留恋其他的雪峰。
谈策手里的烟还没灭,李峤一进门就说宁奚要跳楼。他刚刚点上的烟,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虽然大概率知道这是沉云青给她出的馊主意,但着实赌不起这个事情。
他弹了一下烟灰,目光从她清瘦的身体上掠过。明明叁月份的林芝并不算太暖和,她却只穿着一个毛衣,冻得发白的指尖扶在窗棂上,好像马上要坠入覆满白雪的山上。
“谈话之前先问一句,我该怎么称呼你?”宁奚微微张嘴,她也没想到真正要开口的时候自己的语气居然可以如此和缓。她扶着窗棂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他,“算了,还是这么叫你吧。谈策,你打算怎么解释?承认还是否认?”
两人间距不过一米,她却不想再看他的脸。明明以前这张脸她是最喜欢的,可是现在看过去,只觉得讽刺。
“宁奚,如果你跑来只是为了问这个事情,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谈策眉头一皱,语气没有变化,但目光却停留在她清瘦的身体上,“该说的周映东应该已经告诉你了,那就是我的态度,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听过很多语气云淡风轻的话,可这话从谈策嘴里说出来,她还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眼睛跟着他抬手的动作抬起来。该哭的时候早就过了,可是真正听到他把话说出来,心还是像被针尖一点点刺了下去。
她听不懂,茫然地抬头看着他:“你连解释都不愿意是因为无论你是谢褚的时候……还是现在,你都没喜欢过我吗?”
她来之前在路上反复思索,如果他有一点喜欢她的话,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在见到他之前,还并不相信他真的会在她为他痛不欲生、几乎崩溃的时候以一个崭新的身份出现。
现在一想,她那些讨好与试探,在他眼里是不是就像看戏一般有趣。
“我让李峤带人送你回去,”谈策被她茫然失措的目光刺得胸膛一阵疼痛,他避开她的问话,用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开口,“宁尚海的案子我会替他翻案,就到此为止。”
宁奚坐在椅子上,哪怕全身的血都快凉了,她还是忍住要低头的动作。静静缓了两秒以后,她站起来走到谈策身前。大概这张脸太熟悉,她再看着的时候就像看到了之前那些时光。本来阳光和暖,可是风吹进她的心口,让整个胸膛都在隐隐作痛。
她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手的时候巴掌清脆的响声与风吹动窗外经幡的声音一同落了下来。谈策没躲开,脸被打得向一旁侧了一下。他手指微动,目光却看向她发红的掌心,克制住想要拉她手掌的动作,抬眸看向她的脸。
“我以为你死的时候,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说服自己不要做傻事。我可以不在意这段时间来你任何的欺骗和隐瞒,但现在你连一个敷衍的解释都不想给我。这段时间欣赏我做出的讨好和献媚,你是不是很得意,”她虽然极力的克制让自己不要吼出来,但声音仍然在发抖,再见到他那一刻就在忍耐的泪从眼眶里不断地落下来,夹在着一点自嘲的笑意,“你还是人吗,谈策。”
谈策垂在身侧的手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猛然收紧了,脸颊的疼痛只是瞬间的,她似乎淬着血的话更能让他痛苦。他手指向下猛地掐住口袋里的那串玉珠,眼睛看向宁奚发红的眼睛,看了片刻,语气却依旧淡然:“你说得对,宁奚,回去吧。”
去看看林芝叁月份的桃花吧。
沉云青送她上车的时候,温柔地抚摸过她的脸颊,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发夹夹起了她颊边的碎发。她还不太懂沉云青那时眼里的温柔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似乎是同情。叁千五百公里,她忍着高反,等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她对着窗口的风闭上了眼睛,想起很久之前,有个人在纸上写“谢褚”两个字,告诉她偏旁是两个点。
她笑了一声,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纸袋,打开了封口。那是很久以前他送给她的一些小玩意儿,那时她刚刚上了一节珠宝课,他就不知道从哪儿弄了这些珠子给她,她一直将它们放在枕下。
风吹幡动,她迎着风从纸袋中倒出那些玉珠看了几秒,随后就扬手将它们洒到了窗外。
纸袋里还有那串之前他送她的压襟,曾经招摇地挂在她的旗袍上。她一只手勾出那串压襟,将那张黑卡垫在下面,轻轻地扔到了一旁的座椅上。玉珠碰撞的声音很清脆,断开的几个珠子向地上的四面八方滚落。
谈策的手指按住自己手指上烫出的烟疤,快燃尽的烟再次烧到了他的手指根部。他没有动一下,低眸看着地上的玉珠滚落,顺着一旁的管道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谈策,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吧,”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巨幅装饰画,从他身侧慢慢地走过去,语气轻的像是刚刚的事情从没发生过,“因为恶心,如你所愿我不会再提起这些事情,但我祝你往后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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