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围之人(2 / 2)
虽然衣裳被血水灰土糊得痕迹斑驳,也能看出来这些残缺的人体曾是“信众”中的一部分。
城上一片安静,官军个个口衔短棒,无声地一件一件地将这些陈列品挂在钩子上,推到城墙外沿上垂挂好。
谈笑自若是装的,邬州最凶却不是。
程素素站在城门楼上,一左一右是面容憨厚的少年,俯视着城墙下两个圆脑袋,轻声道:“就知道吱哇乱叫,以为干嚎就能吓得住人么?无声,才是最可怕的。”
城上没有再擂鼓,甚至听不到咒骂,只有分派的什、伍长低声传着号令,装箭、堆滚木砖石、架大锅烧开水热油……远处只以令旗传号令,简单的几色令旗,无须来回奔跑就能传递讯息。
圆光一顿,心头升起一股危机感,不由犹豫。圆净拨马靠近:“师兄?”
圆光甩甩头:“有些不大妙。”
“啊?那娘们儿还在那儿哩!”圆净将鞭一指,正是指的程素素,“她能做甚?”
圆光道:“说来也怪,我只要心头一动,少有不准的。”
“不是说已到了城下,就快要成了么?”
圆光一咬牙:“洒出探子,看有没有来救援的!擂鼓,上!弩车推来,轰那个娘儿们!”
圆净诧异地问:“娘儿就这么杀了?”完全不像是师兄的风格啊……值得这么重视吗?
“杀了她!现在她是领头的了。”
“哎!”
圆光的攻城器械本就不多,这几日被城上的巨石滚木砸坏了不少,如今只剩一辆弩车,才推过来瞄准……楼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圆光又气又急,脸上铁青:“上!!!”
教匪鼓噪起来,噪声令他们将惊吓抛到了脑后,开始前进。护城河已填平,城墙上布置的守城弩机等这几日也遭到了破坏,墙体也遭到了一些损坏,今天推出城外挂着的铁钩又成为了新的阻碍。
一天的厮杀下来,互有伤亡,城头上又添了些钩子,程素素又发出了一些白布。
当夜,圆光心中的不安加剧难以入眠,披衣而起惊动了圆净。圆净很不明白:“师兄怎么睡不着呢?”
“我心里还是不安的,明天是最后一天,哪怕回去要挨打挨罚我也任了。明天要是再拿不下这里,老子且认这一回栽!”
圆净道:“洒出去的探子回来一半了,没有见着什么狗屁的官军。”
“还有一半呢?明天最后一天,叫孩儿们收拾好行装!”
圆净哂笑一声:“有什么好收拾的?走了也走,路过哪个庄子顺手劫他一票,也不算是对教主没个交待了。”
师兄弟二人打定了主意,次日便下了死令,攻城!
城门上,那个圆光下令要弄死的娘们又冒了个头出来,圆光与圆净同时眯起了眼睛。
圆光因伤在城下掠阵,圆净见久攻不下,大喊一声:“我来!”抢上一架云梯,口衔短刀,灵活地向上攀援。城上士卒这些日子以来也熟练不少,然而往下抛掷的砖石怎么也砸不到他。明明瞄准了的,他一个翻身,翻到了云梯的背面,石头顺着梯子间宽阔的缝隙掉了下去。待泼热水时,他又从一架云梯跳到了另一架云梯上,后面的教匪被烫得惨嚎不已。
守城士卒脸色开始发白,人也焦躁了起来,队型变得散乱。城下教匪有圆净领头,登时精神一振,连钩子上挂着的肉条仿佛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圆净气势更盛,越攀只觉得压力越小,暗道,他们已经乱了手脚了。他选的攀登地点是城门,存的就是登城之后斩杀敌将、冲下去开城门的心。虽然他不知道,昨天过后,邬州城里连夜行动,连最后一扇门了被砌死了。
眼前胜利在望,城门上突然响起一声低喝,圆净尚未听清,只警觉地往上一望,头上并未落下什么。离墙头尚有三尺,在云梯上发力一纵,合身扑上城楼。在守城士卒惊骇的目光里,圆净露出了享受的微笑,他看到了士卒背后,师兄说的要杀的人——杀了有点可惜,不过师兄要杀,还是砍了吧。
猱身上前,“哗啦”扑到了一张网上,几张大网一起裹了上来,七、八盆开水一齐浇了过来。圆净才挣出大网,一个旋身往前一扑,只背上被两盆水泼中,胜利就在眼前了!四面又伸出十余枝长矛来,圆净忍痛格挡,腿上又中数下。将士一拥而上,圆净扑倒在城楼血染的青砖上,手前三寸,是一双小巧的布靴。
程素素摸着夏家四郎的卷毛:“乱军之中,一个人再有本事也是没有用的。来,咱们先避一避,这个人等会儿给你们砍来出气。”
“呜——”号角吹了起来,守城的一方大喊:“匪首已成擒,还不投降!”
“呜——”远远的,也有号角呼应。
程素素控制住了表情,咬牙下令:“稳住,该干什么干什么!”
城下,圆光脸色大变,既心痛师弟陷入敌手,又……“快撤!”说话间,自己也跑了。程素素毕竟对行伍不解,很难分辨出敌我,圆光则不同,他听出来了,这号角绝不是他自己人的。
无数铁蹄落下的声音,大军地动山摇而来,旌旗打出,这下连程素素也认出来是自己人了。圆光迎头撞上了黑色的洪流,调头再转,又撞上摆出冲锋弧线的战阵,三面围他,一面是高耸的城墙。
城上,欢声雷动,眼看圆光被城下锦袍小将利落地一枪挑翻。
程素素:……卧槽!怎么是他?!
城下,迟幸仰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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