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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去了哪里?
孙大江讲了几句客套话,勉强招架住了,但是紧跟着就听到粮仓那边有人大呼小叫,厚重的木门虽然结实,但已陈旧,被火烧得整张门摇摇欲坠,紧跟着轰地一声摔倒砸下,露出黑洞洞的粮仓内部。
粮仓是空的。
第46章 霍乱
长山酒厂着火一事,被报纸大篇幅报道出来,标题铅字印得大且醒目,一时间引发巨大争议。
黑河商户甚至有些等不及立刻找去了长山酒厂,想当面问清粮仓和存酒之事,他们经商多年,当然知道这事的严重性,等到去了长山酒厂门口瞧见一把冷冰冰的锁头的时候,一时间冷汗都下来了!
不知有谁忽然喊了一声:我们被骗了!没粮食怎么酿酒,机器是假的!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顿时也反应过来,大声拍打厂房门让里面的伙计开门,也有人哭喊出声,一时间乱成一片。
而此刻,长山酒厂的掌柜孙大江已被扣在了黑河辖区的巡警局。
孙大江,我再问你一次,你酒厂到底有没有粮食和存酒?为何捏造日产三吨的虚假消息,收受的几笔卖机器的银元又藏在哪里?!警员已审问一夜,耐性全无:你最好老实一点,长山酒厂着火一案,我们势必要重查!
孙大江几次三番改了证词,十分不配合,此刻只说自己也是上当受骗。
全是那些日本人害我,我现在也分文未有,厂房也被烧了,那可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孙大江脸上还沾着昨日的灰尘,显得狼狈,花白的头发和满是痛楚的神情很是能博得同情。我只求你们先让我回去看一下厂里的工人,把厂房变卖之后,好歹先赔偿了他们。
他说的好听,但没过一会,看到被提来的证人就微微变了脸色。
被带来的人是方吉安,在瞧见巡警的那一刻就开始软了骨头,他抽没了骨气,明明脸色蜡黄身子很虚却格外怕死,被扔在大厅的那一刻就没能站起来,半跪在那里什么都说了。尤其是孙大江嘱托自己要办的事,更是一字不漏,竹筒倒豆子般吐露了个干净,只求宽大处理,饶自己一命。
孙大江上前踢了他一脚,立刻就被警员按住,他不顾几个人按着肩膀胳膊梗着脖子喊道:冤枉,这方吉安一定是记恨在心!
他为何恨你?
因为之前我帮日本人去买了他的酿酒方子,而且他的酒坊也收归我所用,我,我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去帮日本人,说来惭愧
孙大江一副羞愧模样,真真假假,说了一些,越是这样混着越诈不出半句真话。
警员质问:既然你承认勾结外人,那么我再问你,你厂房为何昨日起火?
孙大江跪坐在那,过了一会,口中喃喃道:我的厂房为何起火?
他视线落在前头搜寻来的一堆证物上,一旁甚至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证人方吉安。
孙大江眼神变化几次,心里想了几种拖白家下水的计谋,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有人呈上来新的证物是几枚爆竹筒,和市面上的不同这几枚显然更粗大一些,上头还浇了一层黑褐色焦油,稍微遇到一点明火就着。
警员确认之后,让人拿去放在孙大江面前,这是在你厂房四周发现的,里头火药剂量远超市面上的炮竹,遇明火就爆炸还会发生火灾,极其危险,你为何还在这上头泼洒焦油?
孙大江心里已快要吐血,这炮竹是他让人特制的没错,里头塞了少量火药,但这焦油可不是他弄的啊!而且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把这种东西安插在自己厂子四周,他活腻了不成?!他心里已经确定是谁的手笔,但此刻却是有苦难言,他若提白明哲那边一个字,势必还要扯出更多孙大江咽下喉头的血腥味,一个苦主还要强撑着勉强答道:这,自然是为了调试机器所用。
满口胡言!
另一边,白明哲去做了笔录,被巡警客客气气送了出来。
外头路边已有马车在等,赶车的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护卫,谢璟正依靠在路边一棵大树上等,瞧见白明哲出来立刻上前。
白明哲上了马车,谢璟紧跟着窜上去,马车走动之后,白明哲才发现车后远远还跟着一个骑马的人,穿了普通衣裳戴着斗笠,瞧不出模样。
白明哲坐在车上道:小谢,巡警局还算安全,不必如此。
谢璟看着窗外,压低声音:九爷临走的时候交代过,一定要护您周全,我师傅不在,人多一点才放心。
白明哲:张虎威去了哪里?
还留在长山酒厂外守着。谢璟收回视线,放下车帘,昨天长山酒厂着火之后,孙大江没有离开厂房,被巡警带走之前一直待在那里。
白明哲略想一下,道:这不对劲,他这人爱财如命,酒厂出事,他要是聪明会立刻卷了钱逃窜,怎么会坐以待毙?前两日他就收了几家商号十余万银元,黑河用银钞少,现洋多,这么多银元暂时带不走,他留在厂子里要么是为了藏钱,要么就是还有更重要的事。
谢璟道:是,师傅也这么说,所以他去盯着。
张虎威跟在九爷身边历练多年,外表莽撞粗粝,但其实心细如发,他隐约觉得这事有不对劲的地方。孙大江像是故意被抓,跟巡警局的人耗时间,这种连自己都豁出去的狠劲之下,埋藏的肯定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谢璟掀开马车毯子一角,露出压着的一把枪,拿起来反手递给白明哲:掌柜的,师傅临走的时候让我转交给你,拿着防身。
白明哲没有犹豫,接过收在袖中。
两日后,张虎威单枪匹马抓回来一个长山酒厂的伙计,那人换了挖参人的衣服打扮,身上都沾了松林里的土,已跑得很远,但依旧没能逃脱身后紧随的张虎威。
白明哲上前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是孙大江的一个侄子,平日里是长山酒厂的一个小管事,搜了这人身上一遍之后,就找到了一块压得紧实的土饼子。
白明哲在黑河酒厂多年,一闻就闻出来这是什么,脸色变得难看:是我们酒厂的曲母,他用手抠了两下,露出那块土饼子边角的一片红印,孙大江不知那是什么,得到之后生怕也是有用的东西,就这么压好让人带着走,殊不知这是黑河酒厂的曲母坯块的记号,每四块可合成一个完整印记。
张虎威一路风霜,眼睛里布满血丝,瞧着几日未合眼,但精神还好:我跟了他一路,这人要往满洲里去,我见半路再无人和他接应就直接抓回来了,路上只瞧见他抓着这么一块东西,再无其他。
白明哲给他施了一礼,张虎威躲开些道:白掌柜不必如此,我是九爷的人,九爷临走有吩咐,这些是我该做的。
白明哲沉声道:此事对我清河白家至关重要,你一路辛苦,且先去休息,剩下的事有白某。
曲母从酒厂被偷,只能是内贼,且是未发现的内贼。
但唯一庆幸的是,偷曲母的人并不知道这东西会打上印记,那么就可以排除一众核心酿酒师傅,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白明哲严查之后,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由来。
方玉柔带着几个厂里的大师傅,酿酒之事一概不让生人插手,能进曲母温室的也就那几位,十余年不曾变过。但前几日温室房的窗户坏了,找了一位厂里的木工来修理,掉下去的工具砸碎了一块曲母坯子,手忙脚乱之下,并未察觉少了一块碎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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