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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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期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在翻书的空档抿了一口之前泡好的咖啡。

初夏的微风不断挤进半开的窗户,吹在脸颊上包裹着一股尘土的味道。咖啡已经冷掉了,尝不出包装上宣传的香苦味。

忽而风起,桌子上翻到一半的书页哗哗作响。连带着那个涂了白色油漆的铁架子也左右摇摆。短了一截的桌子腿在摇晃中不断敲打瓷砖地面发出声响,惹得人无比烦躁。

刚想放下杯子制服这个旧货市场淘来的玩意儿,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合上书本,一只手夹在刚刚看到的页面。单手解锁手机查看信息:

“我们认为您的朋友吴刑涉嫌一起抢劫杀人案件。请于近日来警察局一趟,我们将安排记录证人口供。”

手掌慢慢从书本里抽出,指甲划过书面攥进手心。长舒一口气。手机被慢慢放下,悠闲地拿起一边前几天的警局收据夹进书页,再慢慢靠后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椅背上。轻笑了一声。

“咳。”

指尖在桌面轻点,抿着嘴开始构想该如何面对密友。一切有了定数以后再礼貌的回复了信息。以后慢慢站起身,椅子被推得吱呀作响,像是魔鬼的尖笑。

站在桌旁面对着窗户,手臂展开像是把积郁赶走一般伸个懒腰。让骨头放松下来以后抄起玻璃杯转身倒掉了咖啡。

几天后,如约来到警察局。

收到消息后心情放松下来不少,睡眠质量显著提高。以至于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阳光明媚,照耀出一个太平盛世,所有的阴影在阳光下都无处遁形。

抬头看了看天空,耸动双肩调整好衣领,带着急切不安的神色小跑着进了警察局。

表明来意以后,自然有人带着完成了一系列程序。按照之前设想的计划,陈述了部分事实。虽然存在作案机会,但还是要让他们认为自己毫无保留,并且看起来光明磊落。

随后,还向录口供的同志提出探望密友的请求——那毕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大家的家庭背景十分相近,总是相互帮助慰藉。他出了事情,朋友急于探望也是理所应当的。

好在朋友目前还被拘留在警局的看守所,得到同意以后,在警察的带领下,握上门把打开了审讯室的大门——

“我…真的没有杀人…”

审讯室内密不透风灯光通明,银色手铐栓于两手之间将手腕勒出了一个细微红痕。吴刑低着头被囚禁在限制的空间内,活动范围也仅限坐着的这个椅子。

“说吧,你行凶的全部过程。”

啧……沉实地一声质问打破室内这番寂静,喉咙似是被抵在刀口处不敢轻易发声。活动着无处安放的手如此轻微的动作都能引得锁链发出咔咔声。

“回答我。”

似是没有收到反馈的对面那人,急不可耐地加重了语气吼了一嗓。身体猛得一震,抬头视线对上审讯员洞察一切的鹰眼,极小声用着快哭了语气的开口:

“我…我没有杀人…”

明明没有杀人,懦弱地表现状态却如逃脱罪名一般。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啊!我只不过,只不过是拿了那老婆子的钱。

回想当时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那天,很早地来到了房主那屋。因为到了要交房租的期限,她近日不停的催促惹得我很不耐烦。学费都无法凑齐,哪里还有闲钱交给她。于是,想着赶在早课之前再去不要脸的找她拖拖。毕竟,对于这种事情擅长的很,大不了就再充当她保姆的位置,殷勤些多给她干点活。来到她的房间时,出于礼貌勾起食指对着门敲了三下在门口等待着开门,奇怪地是一等再等却无人回应。不可能是房间内没人啊。我的房主是一个官吏的遗孀,丈夫死后独立生活的她以出租房子为收入,基本成天待在家里不会出门,都是由保姆来照顾日常生活。

“阿婆你在吗?我是小吴啊。”

虽然她的脾气秉性比较古怪,但一般都以阿婆来称呼她,平日里我们相处的还算不错,有时她还会请我去她那儿喝酒。还是没有任何回应,等不及的我尝试着将手移到门把的位置向下一按,门没有锁很容易的被拉开了。而里面发生的一幕让我大跌眼镜,刀刃插在她的胸口上,她睁着眼倒在地板上。当时完全被吓得懵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反应过来时,对,想到要报警。但是,却突然想起了她藏于花盆的那笔巨额诱惑。之后,跌跌撞撞跑到她的卧室时发现花盆被扯了个底朝天。但里面的东西还在,被油纸包裹的一层又一层。手颤抖地把它拿了出来用外套做掩饰,再步履从容地走出这个房间像是预谋好了一样关上门,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离开了。

“没有杀人,那笔钱你又是怎么得来的。”

“我在到她家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她死了,后来我看到了那笔钱……我就…把它占为己有了。”

极近无辜的解释词好像扰乱了审问员的思绪。周围莫名又开始无声地停顿,一股恐惧由心底蔓延。心理不断重复着我真的…真的杀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你不说实话可能不久后就会被定罪。”

来自审讯员很平稳的一句话却直击心脏使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攥成拳头锤击着桌面情绪暴涨,对着眼前人大喊:

“警官!我真的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啊。那笔钱……那笔钱是花盆里的。”

喘着粗气不管不顾地把实情说了出来,做着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这个房间的大门林期还得使点儿劲才能推开。里面已经站着一位警官,背对着自己,双手掐在两边腰侧。视线穿过那位警官的肩膀看过去,他正面对着一块玻璃。

玻璃那边就是密友了,正嘶吼着证明自己的清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冲上去拍打着玻璃大声叫嚷。

“吴刑?吴刑你是不是被冤枉的,啊?!”

知道这是单向镜,不过是做给房间里的警察看的。果不其然,跟在身后的那位同志很快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离玻璃。

显然亲眼所见的冲击力不容小觑,喘着粗气摸索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隔壁房间正受审讯的吴刑,粗声喘着气带动胸口剧烈起伏。脑袋里想的却全是案发当天的情况。

吴刑和自己同为天涯沦落人,因为家世原因我们走的很近。怀揣着雄心壮志进入大学,可还是败给了现实——每年的学费都是一个问题。

不过从这个学期开始,吴刑突然开始频繁的提及那个合租的房子,和年迈的房东太太。

“这个老太太,那么多钱也不存银行吃利息。就放在她卧室那个大花盆里。守财奴。嗝。”

有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吴刑趴在桌子上又开始碎碎的提及那个老房东。这些话听起来怪怪的,至少我很向往这样的房间,眼红他可以找到人分摊房租住在那里,生气他抛下我搬了过去,甚至有些狭隘的认为他每每谈及这些都是为了炫耀。

听吴刑说过,房东是个有钱的老太太。丈夫去世,一个人守着大笔遗产节衣缩食的等死。

学期快结束了,同学们都在为期末考发愁的时候,我却在着急以后的学费。正在考虑假期去哪里打工,脑袋里不知不觉浮现出了一个种着矮子松的大花盆。

吴刑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牺牲掉一个半个身子都在土里的老太婆,去成全一个即将大放光彩的青年学生,这不挺好的么?”

想到这些,突然打了个冷颤。如果这个机会被吴刑先拿到,那以后的生活更要活在他的炫耀里了。

那不如先下手为强。

筹划了很多天,每天坚持去吴刑的住处附近散步,给周围邻居都留下印象,也顺便了解他们家保姆的工作安排。再挑选一个丝毫不会让人起疑的时间——谁都不会想到有人敢在白天光明正大的敲门进屋,目的是为了杀人。

结果就像无数遍的设想那样,老太太很容易就被绳子勒死了,只是喉咙里发出

“咕”的一声,几乎没有挣扎。

死人可真重。把她放到地上的时候不小心还刮花了立在一旁的屏风。只有一小点油漆掉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把那个断了气的老太太放在一边,冲着最终目的走去。拿出在庙会趁着人多在小摊上买的钱包,把土里一半的钞票拿走,再把剩下的钱原封不动的用油皮纸包好放回去。

返回客厅,老太太就那么躺在地上,连眼睛都还没闭上。抽出匕首,在她的心口补上一刀——避免她只是陷入昏迷,又不怕血液溅出来洒到自己身上。

完成这一切,再毫无异色小心翼翼的走出房屋,所幸这周围都是比较高级的住宅区,房屋离得远,没有人看到自己。

顺着平日里散步的轨迹走一遍,途中去一趟警察局,把偷来的那笔钱交给警察,说是散步时候捡到的。已经死了的失主自然不会认领,再过一年,按照法律规定,这个钱就可以被据为己有了。

坐在警察局里,面部表情越是悲痛,心里因为背德而产生的快感就越丰厚。最终,看着密友无助胆怯的模样,甚至双手抱着脑袋痛苦的低下头,抓着自己的头发拉扯,低吼。

“不会的,吴刑不可能是凶手。”

“你们别逼他!你们这是屈打成招!”

肖云指尖滑动着鼠标滚珠向下拖动着文档页面,一直盯着屏幕中密密麻麻的字让眼睛不由得酸涩,长时间弓着背坐在电脑桌前梳理着预审的案件使得身体僵硬,舒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闭目思考着可以说是,早已烂熟于心的案件内容。见怪不怪的抢劫杀人案,死者与嫌疑人是房主与租户的关系,犯罪动机是穷学生知道了房主藏钱的地方架不住诱惑杀人。嫌疑人已经被确认了,整件案件将会进入预审期。这几日赶在预审前反复查看着对嫌疑人的审讯内容。嫌疑人吴刑是在死者逝后花费与他身份不相称的大笔金额才被捕的,这么解释貌似看不出任何疏漏。可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揉捏着发胀的太阳穴努力理清思路。

初夏的风缓缓从窗沿中溜进屋内略微拂去大脑的燥热,再低掠过桌上堆满的卷宗带起一阵沙沙声。桌上放着有关嫌疑人身边亲友证词的整理,其中有一个叫林期的大学生和嫌疑人背景相同,而且是同校学生据说关系还不错。案发当天他也没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但在审讯过程中相比吴刑应对的也比较平静。如果说吴刑是一味地掩饰那么林期的表现就要坦然的多,甚至有些坦然的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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