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析时局大臣商策略 行巨贿主事为升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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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徐爵又轻轻喊了一声。

“怎么哪?”

冯保微微睁开眼睨着徐爵,这位刁钻的管家依然躬着身子站在原地,谨慎说道:

“小的冒昧建议,这个胡自皋,老爷还是应该屈尊见一见,因为……”

“因为什么?”

“他毕竟捐过三万两银子,就是放在今日的京城来看,这个数目也不算小。”

“唔,事情都过去了,还见什么?”

听鼓听声,听话听音。深谙主人脾性的徐爵,立刻顺着话缝儿钻,禀道:

“老爷,胡自皋还有事求你哪。”

“啊?”

“他可是带了银票来的。”

一听这句话,冯保头离了靠背,身子一挺坐了起来,问道:“他有何事?”

“还不是想挪挪位子。”

“往哪儿挪,他对你说过没有?”

“小的没问他。”

“他人呢?”

“在外花厅里坐着哪。”

“那就见见吧。”

说毕,冯保便跟着徐爵离开后院,到前院外花厅与胡自皋见面。

却说这个胡自皋自从四个月前与徐爵牵上线后,一直为攀上这么个大靠山沾沾自喜。特别是冯保当上司礼监掌印后,他更庆幸这个“冷灶”烧得及时。这回他找了个公差机会来京,目的就是为了登门拜谒这位权势熏天的大公公。此刻,他在外花厅里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直不见冯保的影子,心里急得像猫爪子抓。尽管徐爵打了包票说一定让冯保接见,但他仍心存疑虑。他对冯保见客打发的态度早有耳闻,自己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人家万一不念“旧情”来一个拒见怎么办?正自胡思乱想,只听得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忙伸直脖子去看,只见徐爵领了一个年过半百一身富态的老公公进来,不用说,这肯定就是冯保了,也不等介绍,胡自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嘴中高声唱了一喏:

“卑职胡自皋叩见冯老公公。”

按规矩,内外廷分守极严。外廷命官,哪怕品秩再低,见了内廷巨珰,也绝不能行叩头大礼。这既涉及到朝廷的尊严,也关乎读书人的操守。但是,一旦纲常崩坏吏风不正,便总会出现一些无耻之徒向有权有势的巨珰献媚。因此,磕头膝行也只当是寻常之事。

看到胡自皋纳身跪了下去,冯保心中一震,接受外廷命官的叩头大礼,他这还是第一次,因此那一张本来毫无表情的白胖脸上居然浮出了一丝笑意。他也不慌着让胡自皋起来,而是顾自坐了下来,觑着胡自皋说:

“胡大人,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给咱如此行礼,就不怕人家笑话你吗?”

胡自皋抬起头来,巴巴地望着冯保,理直气壮地答道:“老公公,儿子给老子磕头,有谁敢笑话。”

“啊?你咋如此比拟?”

“若论年龄,老公公正好是我的父辈,只是卑职福薄,摊不上老公公这样的令尊大人。”

胡自皋这几句恬不知耻的奉承话,连站在一旁的徐爵听了都感到肉麻。谁知冯保听了甚为熨帖,笑得眉毛打战,他吩咐给胡自皋赐座看茶,问道:

“胡大人这次来京有何公干?”

胡自皋双手按着膝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答道:“南京工部所辖造船厂,关于核查落实今年的船价银,差卑职前来讨个实信。这是小事,主要是想来京晋见冯老公公。”

“咱一个糟老头子,有啥值得看的。”

冯保说着咯咯咯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竟有点喜欢眼前这个满脸谄笑的六品官了。胡自皋见风使舵,这时候忽然板了板脸,说道:

“老公公,卑职斗胆给您提个意见。”

冯保一怔,问:“有何意见?”

“卑职不过是一个无能的晚辈,老公公一口一声地喊胡大人,实在是令卑职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老公公再这样喊,卑职就只好一头碰死了。”

胡自皋说着,越发装出惶恐之态。冯保看了很是受用,对一旁陪坐的徐爵说:

“瞧你这个短舌头,上次从南京回来也没给咱细讲,胡大——啊不,胡,胡自皋是这么个灵性人。”

冯保的赞赏,换回的是徐爵的一罐子醋意,他欠身回道:

“是啊,小的也不清楚,胡主事的两片嘴唇,竟是蜂蜜浸出来的。”

对于徐爵的挖苦,胡自皋一点儿也不感到尴尬,犹自兴冲冲地说道:

“卑职很是羡慕徐总管,能一天到晚跟着冯公公,这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接过这话茬儿,徐爵索性说起玩笑话:“听胡主事这么说,你是想当咱家老爷的干儿子了。”

“若真能这样,卑职求之不得。”

胡自皋迅速接腔,说罢,瞪着一双酒色过度的青色眼圈瞄着冯保。

说笑归说笑,看到胡自皋较了真,冯保倒冷静了下来,他虽然脸上依然挂着笑,但说话却不似方才亲热:

冯保脸色一变,胡自皋不免心下发怵,说话时舌头也就不那么灵便了。亏了徐爵这时上前接过他手上托着的锦盒,打开一看,是一张银票。

“胡自皋,你见咱还有何事?”

一听这口气,胡自皋知道认“干爹”是没门儿了,连忙从面前的茶几上拿起一只花梨木的锦盒,恭恭敬敬递给冯保,说道:

“卑职前来晋见冯老公公,奉上一点薄仪,不成敬意,望老公公……”

“你这是做甚?”冯保打断胡自皋的话头,蹙着眉头说,“来看看就是人情,还要什么薄仪?”

“卑职知道老公公奉公惟谨,廉洁自律。但老公公是前辈,卑职叩见岂能无礼。”

冯保脸色一变,胡自皋不免心下发怵,说话时舌头也就不那么灵便了。亏了徐爵这时上前接过他手上托着的锦盒,打开一看,是一张银票。

“哟,是一万两!”

徐爵故意惊叫,他这实际上是给冯保透信,冯保听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下不为例了。”

胡自皋长长吁出一口气,又深深打了一拱说道:

“多谢老公公栽培。”

冯保示意胡自皋坐回去,问:“你究竟有何事需要咱出个面,不妨直讲。”

“我,啊,卑、卑职想……”

胡自皋结结巴巴话不成句,冯保瞧着他的窘态,抿嘴一笑,讥道:

“你们这些进士出身的人,总脱不了那一个字儿:酸!巴心巴肝想要得到的东西,可就是呀呀唔唔地上不了嘴。”

徐爵也趁机嘲笑:“是呀,不说正事儿,满身都是嘴,一说正事儿,一张嘴反倒成了扎口葫芦。”

听了两人的奚落,胡自皋脸红到耳根。一咬牙,便赤裸裸说出了心底话:

“蒙老公公鼓励,卑职就直说了,卑职想升个官,挪挪位子。”

“好哇,升个什么官,想好没有?”

“想好了,听说两淮盐运使颜元清四年任期已满,如果卑职能接任……”

看到冯保微闭了双眼,胡自皋便打住了话头,好一会儿,冯保才睁开眼,徐徐说道:

“两淮盐运使是朝中第一肥缺,还是个四品衙门,你胡自皋真是敢想啊!”

“不是卑职敢想,而是两淮盐运使这个位子,一定得是老公公自己的人坐上去。”

“啊?”

“卑职只要坐上这个位子,一切都听老公公差遣。”

冯保“嗯”了一声,并不作明确的答复。这时,又有家人进来禀道:

“老爷,邱公公求见。”

“啊,他来了,领他进客堂。”冯保吩咐过,又对胡自皋说,“你的事儿咱知道了,你先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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