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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在顶层,陆烟抱着花挤进人来人去的电梯。从她上来那刻,一群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和生死打交道的医院,她的打扮称得上精致。

陆烟谁也没看,身旁拥进又离开,换了一批一批,消毒水,点滴液,血腥味,聚集了所有不祥,直到剩她孤零一人,花香发酵。

病房门口比平时热闹,狭小空间回荡着单薄冰冷的问答,越近越清晰,拐角处陆烟停下了,那是审讯的语气和状态。

陆烟只是有点意外。

成毅山陷入昏迷,醒过来要看患者的求生意识,这是当晚陆石鹏告诉的情况。

很简单的自杀居然需要警察插手,她忽然笑了笑,就近把花束扔进垃圾桶,毕竟他们为了包庇蚂蚁敢踩死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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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调查的警察看着很年轻,二十六七,长的眉清目秀,是怎么晒都不会黑的那种肤色。

职业习惯却走哪带哪,自打高跟鞋响他捕捉到人,余光就没移过。

接的这桩案件稀松平常,查来查去离不开家庭纠纷,精神问题。护工沉文婷发现成毅山的时候腿脚都软了,下意识打了110,他们赶到现场她还恍惚着,连救护车都没叫。

那晚他没见到家属,不放心,也有私事,想着亲自来看,好几次无功而返,本身已经不抱希望,谁曾想柳暗花明了。

喜怒哀乐全写脸上,陆烟觉得他该换个活计,免得惨死。成毅山的事都是陆石鹏管,医生自然对陆烟没有印象。

陆烟压根不想知道成毅山情况如何,从玻璃窗朝里边望了望,仪器上平稳的跳动恰好镶进视线。陆烟抿唇,背影看着有些丧。

陆石鹏不在,今天算白忙一场。

齐桑迟疑了一会儿,到她身边轻声道:“不要太难过,病人情况暂时乐观。”搭在女人背上的手掌悬空,又若无其事地放下。

陆烟一七一鞋跟十厘米,高他半头,转回身时略低靠着门,好礼貌一笑。

意思是,你哪位。

齐桑这几年研究心理学,微表情运用炉火纯青破了次大案,何况她并没有掩饰太多,意识到冒犯了,他自我介绍,“你好,齐桑。”

陆烟垂眸,齐桑右手尴尬摆着,干咳两下,正盘算怎样,被轻握了握。女人手偏凉,泛得暖气像失效。

她和他绕弯,语气诚恳,“您有什么事么,我赶时间。”

白炽灯光将她打碎,再被他记忆黏合,齐桑记忆力超群,第一面他就认出,她是和风县当年车祸受害者的女儿。

车祸常有,但套话套到性侵的少之又少。是入职实习第一个案子,跟快退休的老警察,他非常深刻,提了百分之叁百劲儿。觉都少睡了,整夜拼证据,发誓还她公道。结果叁天后,前辈通知他已结案,齐桑初生牛犊据理力争,一句证据不足,无话可辩。

现有的东西确实勉强。

在牢狱,强奸犯是最低等。刑法课老师讲人性本恶,所以需要思考,需要引导,需要限制,总不能被它统治。

齐桑胸中满腔热血,甚至遵循的正义在那次被杀得片甲不留。后来,他努力研习,进修,晋升到市警局,经手相似强奸案,她们都怯懦但不怯惧,带希望说出事实,现实却鲜血淋漓。

无数次碰壁他才恍悟制服恶这头怪兽的武器,哪是所谓你我共知的善,是法律漏洞。

有些错误,我们必须承认,过了站也要下车走回去。

陆烟的案子成了刺,扎着他提醒别睡着。

“你应该忘了,当时我只是个小助理。”齐桑不管她有没有听懂,自言自语,无奈说:“那件事我很抱歉——”

“齐警官。”陆烟悠闲磕根烟,“您认错人了。”

她指尖点下打火机,“我能去抽烟吗?”

齐桑沉默几秒,什么也没说,侧身让路。

“那。”陆烟唇边笑意淡许多,“谢谢。”

即使一秒,齐桑叹口气,他明显察觉,她仍记得。

等电梯间隙,齐桑瞥了眼垃圾桶,刚修剪的白菊,瓣上落了些水,欲盖它的腐烂,送逝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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