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魔君青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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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瀟川太子问起:「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在宫里当差?他的父母在哪里,领来见我!」顿时间一片死寂,总管见躲不过了,抹了额间的汗主动说道:「太子殿下,这位可不是小廝,是您的弟弟。」
瀟川太子又问:「这个年纪应当读书识字,怎么在宫中打混?」总管一五一十的答了:「昔日那位天妃遭天帝厌弃,进了冷宫,这位小主子跟了去,自然是衣食匱乏。有次他问宫人:『可不可以让他帮忙,换一点东西吃?』宫人见他可怜,让他做些跑腿的简单工作,每日拿了饭菜让他果腹,不知不觉间他做起了小廝的工作。」
在那之后瀟川太子将他带在身边,一有空间便教他武艺。他曾听宫人们间言碎语:「太子殿下待二皇子恐怕要比同母的叁皇子还要好!」
他虽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出身,可是太子殿下大可不必待他那样好,连正事都让他听闻。他从小到大第一次遇见对他那么好的人!
他忍不住满心的孺慕,对太子殿下说道,「太子殿下,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可以为您出生入死!」
太子殿下扳了他的腰,让他的脚步站得更稳,良久才慢条斯理地回话:「别人叫我太子殿下不错,你要叫我哥哥才对。」
「我不用你变得厉害,为我出生入死。哥哥希望你当好自己,读书让你明辨是非,练武让你强健体魄。再久一点的未来遇上了你喜欢的人,善待她,与她携手一生。」
他那个时候年纪小,总有问不完的问题:「哥哥呢?也是这样子过一生吗?」他旋即想到,哥哥是太子殿下,过得一生必然与他不同,他怎会问这种废话来困扰哥哥呢?登时小脸发烫,浑身僵硬,好在他的剑招可能摆得扎实,哥哥不再挑剔。
和风习习,柔和地吹落了他额间的汗珠,他望向哥哥,婆娑的树影正落在哥哥的脸上,他看见哥哥目似点漆,唇瓣却紧紧抿着,那时哥哥说了一句话:「我的未来已经註定。」
註定?註定什么?现在想起来那句话充满玄机,难道哥哥也跟他一样让香气混乱心智、耽于美色最后走火入魔?
如果哥哥也困于恶念,至今不曾有半点清醒,他想要为哥哥除尽这世上所有的恶。
他这具神躯,实乃天帝之弟,从出生便是极其尊贵的存在,最难能可贵的是仙体纯净,若以这具躯壳容纳,收掉整座蓬莱仙岛也绰绰有馀。
他用自己早已残破不堪的神躯当容器,经年累月的吸取恶念,直到有一天恶念已满,天下无恶。他心满意足的封存这具神躯。
在他含笑步入轮回之时,人间的恶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他那时便知道人间不可能无恶,人性的恶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只要人还活着,便不可能根除。其馀的人他不管,他只盼望哥哥能有一剎那的清醒,不被恶意左右。
他放弃魔君的躯壳,只好再度转世。他转生在一个落魄世家,族里的长辈问他:他的大哥走了科举,家里再无银两供他读书,问他是不是学一门手艺过活?他回:「若家族对我无所求,那便让我出家,我想要鑽研佛法。」
于是他如愿的出家了,同样拜在果慧大师门下,法号殊印。这一世他只活了二十岁,他遇上了魔君的躯壳被人间的恶念驱使,四处破坏。
他那时修为还不如魔君时候深厚,只好捨了当时的躯壳,用坐化的方式封印住魔君的躯壳。
他再度转世,这一世的父母死在战火中,他被果慧大师捡走,取了寂念这个法号。这一世在佛法濡染中长大,直到十六岁那年已然佛法高深,成为当代佛子。
那一年他觉醒了每一世记忆,他想起他如何成为魔君,如何为了封印魔君躯壳转世了两次,甚至于魔君之前还有一世记忆。
那是非常非常久远的以前,他叫做阿牛,是一个贫农之子。有一年灌溉的河道让大水淹没,闹了水灾,他的父母邻居都死在水灾里,莫说他成为流民,连地主一家都没能倖免于难。
他见地主的女儿让恶棍们欺负,少年的血性让他挺身而出,无奈那群恶棍人实在太多,他被打得奄奄一息丢在路旁。
他的伤口因为长久泡水而腐烂发臭,正当他以为他会这么死去,一座豪华的步輦停在他的眼前,步輦两旁整洁的随从还在阻止里头那位尊贵的人儿:「公主,那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他何德何能惊动您。」
那位公主蒙着面纱,双手也让纱布裹着,朦胧的面纱掩住了她的美貌,她拨开步輦的帘布走下来,走到他身旁探了他的鼻息,那双清澈的大眼直盯着他瞧,「还活着,扶他上轿,回皇宫。」
有位穿着赭衣的大娘皱着眉,一面捂着鼻子,一面语重心长地说,「您的步輦怎可让这小子弄脏,大夫人知道了定会生气。」
公主的笑声轻快,如一串清脆的银铃,她说,「她希望我藏在高阁里永远也不见人,你们看,我这不就出来了吗?我能做自己的主,我就要救他,还要他留在皇宫里工作,将来也能好好活着。」
那位大娘叹了口气,「那求求您快点回宫吧,否则遇见了猫狗,又要捡个没完。」
公主掩嘴笑着,「猫儿是生命、狗也是生命、这少年也是生命,有谁比较贵重谁比较卑贱吗?我是生命、他是生命,有谁比较贵重,谁又该被放弃吗?如果我倒在路边,你们救或不救?」
她的随从怨声四起,「公主,你又来了。」那抱怨声其实是认同,或许还隐隐带着被谅解的喜悦。
他躺在那座豪华的步輦里,一点也不觉得颠簸,步輦正缓慢前进。方才污水中的彻骨冰凉仿佛让公主的话捂暖了,他第一次不觉得自己脏、自己臭、自己活着是多馀。外头的公主正唱着歌儿,那旋律是他从未听过的美妙,步輦里的裊裊燃香逐渐盖过他的恶臭,他的身体心灵都让公主涤尽,他想要为公主活着,他第一次燃起这么旺盛的求生欲。
他伤好了之后果真留在了那座豪华的皇宫里工作,那时才知道伽蓝国只有一位公主,叫做伽蓝于萍,是将来的王位继承人。他再度见到这位高贵公主之时,她已不再蒙着面纱,双手的伤已好,他总觉得不对劲,这位公主与他印象里那位温柔善良的公主判若二人。
这位公主以虐待下人为乐,常常扔了东西叫随从捡回来,捡回来她又扔。他曾跪在地上磨破膝盖,只为了跪着帮她捡东西。也不知怎么触动她的惻隐之心,她赐下一瓶药。
那瓶药有一股味道,依稀是当初那位救他的公主步輦里的燃香,他至此深信不疑,公主就是当初那位公主。
人们都说,公主天真善良,只因为被她父王割断双脚脚筋,从此个性阴晴不定。他想也许如此,从前那位公主与现在这位公主才会如此的不同。苦难磨练了她,也消磨了当初那颗善良之心。
后来伽蓝城破,公主殉国,他悄悄带走公主的尸身埋在他老家的院子里。
他那时总会想到公主幽幽的目光望向窗外,窗外桃花烂漫。于是他为公主种了一颗桃花,让美丽的桃花陪伴这位可怜的公主。
那时他终于知道为何天界二殿下的青云会轻而易举地爱上未来嫂嫂的梵香离,梵香离的灵魂夹杂几丝当初的燃香。
原来他与梵香离错置的姻缘在这么早之前已经种下,究竟是谁能知道这么早以前他与梵香离的渊源,还能运用得淋漓尽致,杀了梵香离,逼他坠仙成魔,让他与哥哥恩断义绝?
他到了现在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年,他才知道他的太子哥哥已死,一个无耻的冒牌货当了天帝多年,说不准斯年、裴清与袖月都是那个无耻之人的血脉,哥哥没有半丝血脉留存。
想到这里,又一阵心痛涌出,与当初入魔的痛苦无异,排山倒海而来,那是非常非常多痛苦不断堆积,到了无以復加的地步,只有发疯一途!
他当初怎么逃过发疯,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他压抑自己之时,云澜却忽然出现在袖月与怒目金刚之前。她对袖月殷殷叮嘱:「表姊,还记得我给你一颗糖貽吗,你怎么没有拿出来用呢?」
袖月解了石化,拿出那颗糖貽来,她拔去最外头那层纸,糖貽幻化成灵蛇真君的最后一片鳞片——然后她的石化变得更加完善,仿佛也将什么隔绝在石化的躯壳之外。
怒目金刚顿时目光转移到云澜身上,伸出了巨掌欲抓云澜,云澜灵巧一一闪过。谁知那怒目金刚太过狡猾,祂以手撑地,出脚踹云澜。
愤怒让他无暇压抑自己,他嘶吼一声已到了云澜眼前,接下那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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