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陸今生已知前生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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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也仅仅一墙之隔,她坐在邀月阁看着他忙进忙出。如阿兰所说,他的女人缘不错,总有不少宫女在他身旁打转,她的眼里像喷着火一样,若不是母亲总把她拘紧,说不准她的性子也像堂姊,看不顺眼的事就找着理由发作,而不是坐在邀月阁上扭着手上的纱布,默默生气。
那白雪般的纱布提醒着她与常人不同,她的六指让长老视为异端,她的父王为保她的小命自愿退位,而她的一生也註定在这座深宫里凋零。没能冠国姓的公主将来能入王陵吗?她唯一的奢望便是与父母同葬,她不想死后一个人孤伶伶的。
这个答案她偶然间听祭司说了:「不行,不冠国姓的公主只是虚名,怎么能入王陵?没的惊扰了先王的长眠。」
她因为这件事情心情更差,行为更是怪异,时不时都跟在阿牛身后,仿佛他是自己的唯一救赎。
就在她行为怪异的时候她的父亲被派往战场,父亲一死,母亲也被迫殉节,再来阿兰与其他自小服侍她的僕人全被叔叔毒哑。
来了一位叔叔的心腹做她宫殿的总管,时不时的敲打她:「国王殿下留下你这样的异端,没让你跟你的父母一起死,你可要感恩戴德。」只差没有直指她的鼻子说她是阴沟里的老鼠。
接下来她几乎被软禁在宫里,她的心情沉重抑鬱,始终没有从父母的死走出来,她开始失眠,日復一日地加剧。于是她开始鑽研本来就擅长的调香,调出一种利于睡眠的香。她在睡前燃香,随着香烟裊裊升起,她疲乏的四肢逐渐放松,眼皮开始沉重。
她做了一个令她心酸的梦:有一个小女孩饿到五脏六腑都疼痛不已,忽然一道彩光从眼前飘过,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轻,轻到自己快要飞了起来,忽然间耳聪目明,听见哥哥对她说:「二丫,你要赶快好起来。」她应了「好。」再然后什么知觉都没了。
她想看看那个「哥哥」长什么模样,往前飘去,那瘦到脱形的小男孩剑眉星目,几乎可以想见他丰腴些的样貌该如何俊俏,这个人她认得,他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阿牛!
她怎么会作这样的梦?醒来后她重新检视香料,发觉有两味香料混合之后,会勾出人内心之中最深藏的记忆,这两味香料曾用于自白的燃香,她看着手中的香料震惊得不能自己!
她觉得阿牛面善,她无缘无故对他紧追不捨,难道都不是偶然吗?
那一天大雪刚停,是难得一见的良辰吉日,她为了帮婶婶调香到了祭坛取圣水。这天祭坛戒备森严,守卫再叁盘问她,确定她很快就会出来才放行——毕竟尊贵的皇后娘娘的燃香,需要衬她身份的圣水来调製。
应该空无一人的祭坛却躺着一名全身痉挛的青年,这青年的背影让她眼熟,她走到另一边瞧瞧,这名青年果然是阿牛!
她惊得水壶也来不及拿,随随便便找张桌子一摆,便向他走去。她走到一半忽然停了步伐,觉得事有蹊蹺,照理说阿牛不应该在这里吧?更何况全身痉挛,莫不是被神蛇咬了?
神殿神蛇有淫毒,蛇纹红白相间。每五年伽蓝国选出一名容貌姣好的处女献给神蛇,神蛇咬之,处女在禁慾中痛苦痉挛而死,死后血脉賁张,双眼凸出。此时将她放血,鲜血流入沟槽后啟动法阵,以祈求国泰民安。
阿牛如今的模样,与昔日痉挛而死的处女没多大差别,所以她才怀疑他被神蛇咬了!
神蛇咬了阿牛,神蛇在哪里?
阿澜退了好几步,直到碰上一张花几,上头的大花瓶被她撞得摇摇晃晃的,她连忙将花瓶扶好。她看见插在花瓶里的梅枝,心里有了主意,于是抽了一根梅枝握在手里。
她拿梅枝拨弄阿牛的脚边,果真一条红白相间的蛇缠上了梅枝,她连忙把梅枝丢远,然后拖着阿牛赶紧离开祭坛!
她这边刚将阿牛拖出祭坛,另一边处女刚进了祭坛,她吓得浑身冷汗——她若未将阿牛拖出祭坛会如何?
神蛇先咬了阿牛,不久又咬上处女,两人犹如乾柴烈火,在神圣的祭坛滚作一块儿。她几乎可以想见后来一堆人因为这件事掉了脑袋的情形,暗自庆幸她来得即时,解决了一件即将发生的憾事。
她拉着阿牛进了侧殿,转动左边壁上的夜明珠,不久便出现一道暗门,她拉着阿牛进了暗门,这扇暗门紧连着一间密室。
这个密室是她小时候玩耍时发现的,一直被她当成她的小房间,她悄悄的打扫佈置,里头现下也佈置的相当雅致,她喜欢调香,里头调香的物品应有尽有。
她素手燃了香,她知道阿牛中的蛇毒光是靠燃香还不够,她的师傅是医者,教了她针灸,后来又看她对调香有兴趣,索性将温灸、调香的书全给了她,让她自个儿看。
她拿了银针烤火,扎入阿牛的穴道,此举只能暂时让他的血液流得缓些,让真正毒发的时间慢些。
再来扎的针是逼毒的针,一针比一针刁鑽,可惜那毒太过霸道,她扎了针也无用。她心一凛,只好试着放血,可惜放血的成果不彰,因为数根银针还扎在几个重要的穴位上,让流血缓慢。
阿牛的俊脸已经惨白,再这样下去还真不知会先毒发,还是被她胡乱扎针扎死。她的手不断地发抖,此时她也无法再下针了。
阿澜揉了揉自己的额间,让自己冷静,冷汗涔涔落下,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也应和着她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冷静下来她才觉得闻见了某种烧焦味道!
一看不得了了,燃香不知怎么点燃她的裙襬,她连忙拉了一件披风扑火,拉披风时碰落一个青瓷花瓶,花瓶摔破的清脆声响在密室里回盪。她扑灭了火,又将花瓶碎片扫走,才终于有空观察阿牛有没有怎么样。
阿牛浑身痉挛,双目紧闭,嘴角已有血丝滑落,他自己胡乱伸手擦了。
阿澜有个疑惑,自刚才打翻花瓶之后逐渐加深,他既然能伸手擦去血跡,代表不是全然失去意识,那么扑火与打破花瓶那么大的动静,为何他连睁眼也没有?他就这么放心带他走的人一定是好人,不会对他不利?
阿澜觉得不对,一定有某个很重要的环节出错!她忽然间想起她的使女阿兰,她们让叔叔毒哑了也不曾怪她,反而比手画脚安慰她-—瞎子只能用摸的,聋子用看的,她们不瞎也不聋,还可以用手比划呢!
她忽然想到,如果是闭眼的聋子呢?
她在阿牛的耳边弹指,手指甚至带着劲风,他却浑然不觉!
她看着着阿牛,不知不觉泪水氤氳了她的眼眸。
她想起在邀月阁时,常看宫女围绕着他,与他讲了好一会儿话才愿意离开,一个接一个都是如此!如今想起来,宫女们必定知道他失聪,为了交待事情,她们才站得那么近,也方便他看清楚唇形。
阿牛感念宫女姐姐的善念,在她们交办事情完,必定会诚恳的道谢。这才有她看见的那一幕幕他们相谈甚欢的景象。
她在邀月阁上只顾着吃醋,曾经几时注意过阿牛的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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