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欠袁氏的,早就结清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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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儿喜欢聪慧又上进的人。”芳音馆,袁太后手拿金剪,细细修剪着瓶中花枝,微垂双眸,淡声说着,“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是他幼时,哀家再三灌输给他的话。那会儿只是担心小孩子没个定性,今天雄心壮志,明儿个就抛之脑后。谁知道,皇儿却切切实实的听了进去,且身体力行。”

“如今想来,跟老太妃约莫也有些关系。”

“老太妃不喜哀家,甚至对皇儿也没多少祖母看亲孙儿的慈爱……老太妃在时,扶阳王府都是她说了算。皇儿哪怕是王爷唯一的男嗣呢,在府里住着其实也不是很安心。”

金剪停在花枝间,太后的眼神恍惚了下,“所以听哀家说,只要他好生跟着老师们用功,哪怕承爵不成,我们娘儿被赶出王府,也能靠着他的课业在这世上有着立锥之地,他就没有懈怠过一日。”

小孩子哪有不贪玩的?

尤其淳嘉帝不似生父扶阳端王体弱多病,他应该是随了母亲的容貌跟体质,俊秀而健康,又是男孩子,四五岁上正是猫嫌狗憎,却就能够管束住自己,无非是因为,庶子这身份带来的压力,自幼就跟随了他。

最开始是怕扶阳端王去后国除,生活无以为继;后来终于破例承爵了,又担心表现不好会被人用“庶子”的身份弹劾,得而复失;没几年来帝京登基了,地位更高,牵掣却更多了……

淳嘉从懵懵懂懂到现在,其实没有过过一天自由自在的生活。

袁太后心知肚明,不欲他养成自怨自艾的性情,故此小时候教他勤学苦练自力更生以备最坏的结果;长大些给他讲亚圣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勉励其负重前行刚强振作;再大点……再大点淳嘉自己已经博览群书,有了自己的想法。

自然袁太后给他的影响烙印其中,皇帝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欣赏喜欢的,也是差不多的人。

“楝娘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金剪轻动,将一簇花枝剪断,细碎的花瓣摔的满桌都是,袁太后眼中平静无波,淡淡说着,“她小时候初露刁蛮,缠着皇儿不许他习字练武,却要他陪着她玩耍的时候,皇儿面上不显,心中已经生了厌烦。”

“哀家当时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皇儿会登临九五,想着既然如你祖父祖母的心愿,约定了婚姻,那么也犯不着叫他们从起初就做一对怨偶。故而私下哄了皇儿,跟他说男女有别,他是家中顶梁柱,合该力争上游支撑门庭,楝娘是女孩子,懒散些也是无妨。”

可这个理由从最初就没能说服淳嘉。

因为他那会儿年纪太小了,哪怕得了世子之封,却还是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承担自己的人生。只有日复一日的勤学苦练,能够给他一点安全感。

这种情况下淳嘉哪里有心思去欣赏未婚妻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他觉得袁楝娘就是个拖后腿的。

打扰他进学,打扰他练武,打扰他生活……当然孩提时候其实也不是全然功利,归根到底,袁楝娘容色也不是特别好,没法让淳嘉见色起意格外容忍。

他甚至私下告诉袁太后,他宁肯要侍女做妻子,毕竟服侍他的侍女很能干,还贴心,相处起来比应付袁楝娘轻松多了——袁太后能怎么办呢?这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不能让他跟自己离心;可侄女是亲侄女,还有娘家在后面,她也不能得罪。

“皇儿当时年岁尚小,哀家很可以扯些话头搪塞他。但孩子总会长大的,尤其皇儿天资聪慧,他长大后就会明白过来。”太后叹口气,退后两步打量着面前的花束,寻找着是否还有需要修缮的地方,“那样的话他就算不怪哀家,恐怕也不会跟小时候一样,对哀家全然信任了……因此哀家只能跟他实话实说。”

事实就是,扶阳庄太妃看重嫡庶,并不在乎庶出的淳嘉帝,对于直接谋划为这个庶孙请封世子,太妃更想做的,是一劳永逸,直接换个儿媳妇,生下名正言顺的嫡孙。

如此继承王爵理所当然,根本不需要看朝廷的脸色。

袁太后除了跟娘家求助之外,毫无办法。

袁氏于是提出,事成之后,袁氏必须再出一位藩王妃。

太后.进行了还价,淳嘉可以与袁氏女定亲,但如果成亲之后五年无嫡子,这位王妃必须让位——因为朝廷不可能答应扶阳王一脉,连续破例两次。

这样天下其他藩王也要闹起来的。

所以袁楝娘自幼常在藩王府长大,对外说俩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实际上,是袁氏默认这个女儿一旦生不出嫡子,立刻会有第二个接上,所以不想太花心思。

自家骨血,花的心思越多越舍不得。

而且,教好了,万一真到了换人的时候……说不准就会生变。

“哀家自己就是袁氏女,虽然看楝娘不如皇儿,到底骨肉相连,起初也没想教坏她。只是这孩子被身边人捧习惯了,好好的说着她不听,哀家也不想动用苛烈手段,不知不觉她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袁太后将金剪交给一旁的蘸柳,又在宫女端过来的金盆里浣了手,拿一方雪白的帕子细细擦着指尖,慢条斯理道,“本来家里说好的,楝娘不行,就由底下同样嫡出的栀娘她们补上。可世事难料,皇儿登基了,藩王继妃跟帝王宠妃的要求自然不同。这一代女孩子里如今尚未出阁的,以苁娘你颜色最好,之前,哀家猜也觉得是你进宫……”

不远处,袁苁娘身着水粉色宫装,浅碧色绣缠枝宝相花披帛,堕马髻上斜插金簪,整个人五体投地,跪伏在氍毹上,这姿势看不清楚她神情面容,只听一把娇软的嗓音里透着轻颤:“姑姑……姑姑……请姑姑饶恕……”

“饶恕什么呢?”袁太后在铺着织金锦毡的宽椅上坐下,和气道,“你也不过是受家中吩咐行事,毕竟,你姨娘还在你爹娘手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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