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一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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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哧。”秀莲笑了出来,“福晋,你这么一扮,倒真有几分公子哥儿的气势。”

“那是,我拉努婼是谁!”听了别人称赞,拉努婼展开手中的白扇,得意扇动。

“梁山伯可不是你这浪荡样的,你可不要把人家演砸了。”拓跋婧抱着古琴走了进来。

此次演出,苏妲拉饰演祝英台,拉努婼扮梁山伯,至于秀莲则是个现成的小姐丫鬟,而拓跋婧,自告奋勇作配乐。

《梁祝》是宴会的第一个节目,苏妲拉从舞台后的帘幕看过去,台下满目人影,她不禁手心有些微微汗意。曾几何时,自己也会有这样那样的紧张忧虑了?记得刚刚进王宫就成为那场世纪婚礼的主角,自己也没有一丝的慌乱,今日,竟也会紧张了?

“唉呀,外面人真多呢。听小宁子说,这次来的人比上次婚礼还要多。”秀莲吐了吐舌头。

“管他的,反正这次玉哥哥会来就是了。”拓跋婧拨了拨琴弦。

三王会来?一袭白衣胜雪又从苏妲拉脑中浮现出来,只是,她的心境不会再有多大波澜了。毕竟是年少时的一场梦,梦已完,人也该醒了。

拉努婼戳了戳拓跋婧的额头,“就知道你的玉哥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情郎呢。”

拓跋婧面目闪过一丝僵硬,然而又快速的隐没在了昏黄的后台光线下。

“福晋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被人听去报告给太王后,可是会受到严惩的。”秀莲皱眉道。王宫一向戒律森严,若是传出公主喜欢自己的哥哥,那可是有损皇家形象的大事。

“人家只是开开玩笑嘛,再说,我们的公主是到了该嫁的年龄啦。”拉努婼道。

几个女子各怀心思的想着。突然间,台下一阵整齐的恭贺之声响起,然后空气中奏起了恢弘的弦乐和号角,预示着寿辰晚宴的正式开始。

众人被免礼之后,也不再交谈,安静的就座在自己的位置上,把目光看向了对面的露天舞台。

想到台下的情况,苏妲拉仿佛可以感觉中心处那黄色华服之人眼角的冷漠倦意,不知怎么,竟有丝泄气。

“娘娘在想什么,要上场了呢。”秀莲轻轻推了推她。此时拓跋婧欢快如春日莺啼的琴声已经响了起来。

第一场,祝英台与丫鬟男扮女装,偶遇梁山伯。

众人在宴会开始之前就听说媚妃要献舞,早已是拭目以待,此时见到这种新奇的载歌载舞的比戏剧多一分生活气息,比歌舞多一些情节内容的节目,都发出了新奇的赞叹。而媚妃演绎出的那种出尘而可爱娇蛮的感觉,又让人对剧情有了更进一步的期待。

“幼皙说这是舞台剧。”九拓跋鞠微笑着向拓跋硕解释道,眼睛同时温柔的看向舞台中,自己那饰演谦谦书生的妻子。

“嗯。”拓跋硕淡淡点了点头,白玉夜光杯中的美酒轻轻荡漾。他清浅的看向舞台中的人,如深渊般的黑瞳看不出在想些什么。黑瞳之上,浮着一个缥缈的浅蓝身影。

三王拓跋言远远的坐在人群之外,脸上带着仿佛已融进生命中的柔和微笑,默默注视着舞台中的人。

伴随这音乐的跌宕起伏,苏妲拉已慢慢将自己融进了祝英台这个角色中,早将之前的小紧张抛上了九霄,她自己也忘了自己是在演一出戏了,她以为自己就是祝英台。舞台之下投来的目光她已视而不见,举目望去,台下都是模糊的人影,而她的眼中,只有梁山伯。

“腾——”一个不和谐的走音陡然响了起来,拓跋婧赶紧低头补救,把心思扳回到锦弦上。她刚才不小心迷失在了三王的微笑里。

因为这个走音,苏妲拉也从投入中回到现实,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就对上远处那双漆黑如渊的眸子,她心弦一动,赶紧偏过头,回到自己的角色中。说起来,是自那晚之后,这是首次见面吧。想到那晚,她心中有一些复杂的苦涩流过。

她没有再多想多看,只是感觉有一抹白衣胜雪隐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自己。

许是自己多想了。

众人早已沉迷在波澜起伏的爱情中,并不知台上之人的小分心。

当看到梁山伯死去,大家脸上隐隐都有了悲愤的神色。然而最大的情感波动,却是在身披大红嫁纱的祝英台投入坟冢,与梁山伯一起化蝶而出时,大家一时间都唏嘘得不能自己,不知怎么评价这段凄美的爱情。更有沉迷不能自拔者,脸上仍是一副悲戚痴迷的神情。

爱情,果真能超越生死,战胜一切么?拓跋言那颗如玉般温润却坚不可摧的心,蓦的有了一丝颤动。

“死后化蝶?可惜这终究只是个故事,死了就是死了,还谈哪门子的相守,倒不如生时抗争一番,便是一起流亡也是好的。”拓跋硕似有醉意,低低的说着。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时,穂娘娘还在,每年都会有一个黑衣人不顾一切的想要进王宫带走她,可惜,王宫森严,黑衣人纵然是伤得半死也无法得见红颜一面。老王上似也无意杀他,每次都让他知难而去,但也会让他伤得一次比一次重。偏偏那人死不悔改,仍是飞蛾扑火般的进王宫夺人。说起来,他倒是有祝英台的赴死精神,只可惜,自穂娘娘死后,那个人就消失了。

舞台上那一对缱绻于空中的蝴蝶兀自消失在了帘幕后,新的节目也已开始上演,节目不可谓不精彩,然而众人看了开头那样惊才绝艳的节目,此刻竟都有些意兴阑珊的意味。

于是台下的人又开始了自己的谈话,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台上的节目,一边暗自进行着自己光明或不可告人的交谈。

离王上不远的二怀王瑞曦玣,他身边的妻子却有些紧张,媚妃的节目真的太精彩了,让她不禁担心后面将要出场的节目。

“子衿,你也别担心了,子翎为人大胆镇定,不会出状况的。”威风凛凛的瑞曦玣看向妻子,眼神有不相称的柔情。

“但愿妹妹能够一鸣惊人,赢得王上的注意,不然,这一月来的苦练就白费了,也浪费了太王后的好意。”慕子衿抿了抿如花的柔唇。

“嘘——”瑞曦玣比了一个小声的手势,“这事王上还不知道,你不要先漏了嘴。”

人声鼎沸之上,一个隐在黑暗中的人影懒懒斜躺在屋顶上,他看着如蓝丝绸般的天空,仿佛看到了两只翩跹飞舞的蝴蝶。

“浅,你期盼那样撕心裂肺千回百转的爱情么?那末,我来成全你。”他的嘴角滑过一丝妖魅笑意,似是终于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来做。钻石般闪耀的星星突然被他的笑容削去了大半的光芒。

一阵风吹过,屋顶那人已消失不见。

拓跋硕依旧不停的喝着美酒,并不曾察觉屋顶上的异样,偶尔,会淡淡扫过不远处的安王瑞玲。

瑞玲此时正安静的喝酒看节目,并不怎么跟人聊天。只是在屋顶那人不见时,才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

那人身上那种特异的香料,他不管在哪都能分辨出来,不过他却不敢多闻,毕竟他不清楚那个怪人会什么时候混点毒料进去。

“六王,这次可要好好谢谢你呢。琉州郡的消息,应该也快传到三王耳朵了吧。”想到这里,他抬头想看看身后为他想出这个计谋的尹叔,却发现身后之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静姐姐,你快点啊。手机登陆:wap.txt6.net”拓跋婧提着层叠裙裾,向前一路小跑着,不时回头催她。拉努婼在节目一结束就跟早已等在后台的夫君拓跋悱一道走了。这会儿,拓跋婧也要急急的去找她心心念念的玉哥哥,那自己呢?自己又要找谁?又有没有人在灯火阑珊处等候着自己?

自己对这烟火尘世到底还是生出了丝丝缕缕的牵绊与期待啊,恐怕再也回不到心静的状态了吧。

三王拓跋言站在楼榭的回廊处,静静的看着红墙黄瓦下,那个默默向人群走去的清幽人影。她仿佛没有发觉前面那个一直催她的少女已经远远跑到前面去了,依旧微微垂着眸子,淡淡的留下一抹如青山烟雨般的影子。

“洛儿。”拓跋言心念一动,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一句洛儿,便把两人的相识提前到了十年之前。

他是记得她的。那个饿极了偷了老奶奶钱袋的小女孩。彼时她闪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柔弱深处是坚强的眸子,脸上虽有污渍,但笑容却倔强而无比干净,“我叫洛儿。”她告诉他她叫洛儿,他却什么也没说,如玉的高雅到底还是让他缄了口。

当时,他不是没有想将她带在自己身边的,然而,到底,还是不忍那样的一双眼睛被身为王爷的自己慢慢磨去了天真与干净,索性,作了那不告而别之人。

然而奇怪的是,一向淡泊的自己,心底却还念念不忘着她后来怎么样了,所以那双眼睛便也从此停在了他心里。十年后,那个叫洛儿的小女孩进了王宫,成了自己的王嫂。眼睛依旧天真干净,微笑依然美好,他震动之后安下心来,默然装作陌生。

不然,还能怎样?

可是,今晚,看到那一场凄艳绝伦的爱之盛宴,似乎看到一场不能错过的风景,于是他再看到她,忍不住叫了出来。一出口,却已后悔了。

花还是那朵花,只是人,却不是那个人了。到底还是隔了十年。

苏妲拉抬起了头,刚刚是谁在叫洛儿?洛儿。仿佛是前生了事了吧。六岁的自己某天在破庙醒来,蓦的发现自己仿佛被掏空了记忆。她只记得自己叫洛儿,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她变成了一个被人遗弃的乞儿,除了洛儿,她再也想不起从前的事。再然后,进了了然庵,师父赐自己无尘为名,便也将破碎的记忆连同洛儿连同那抹雪衣,一齐丢在了封闭的记忆里。

师父不会唤自己洛儿,师姐们并不知道自己以前的名字,那,还有谁。难道是?

“娘娘,你和公主怎的不等等我呢。”秀莲跑了过来,气息有些紊乱。

见有人过来了,拓跋言随即消失在了黑暗中。看过了今晚这场盛极的烟火,也该离去了。从来都不是流连在繁华之中的王公贵胄,他只是隐没在远山中的如玉光华。突然,有一名影子般的黑衣人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后他远黛般的容颜闪过一丝忧虑,随后白影一闪,他竟是心急的跳出城墙而去了。

被打断了思索,苏妲拉环顾四周,哪还有拓跋婧的影子。灯火明亮处是几个肃穆的侍卫,黑暗里也不可能会有人,大家都去看节目去了。所以,刚刚也是自己幻觉了吧。他明明就忘掉自己了呢。

“咦,那边好像是丽枫国的使者呢。”秀莲指着远处一个小亭内的人,目光嘲弄。丽枫国的男装服饰是在外衣胸口处系一根极不搭调的绳子,衣服因此显得褶皱横生,敌国王宫中的王宫女们纷纷觉得好笑,总是老远看到丽枫国的使者就捂嘴低笑起来。

苏妲拉顺眼看过去,注意到的,却是那使者身边的玄衣男子。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熟悉。似是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那玄衣男子转过头,突然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啊。”苏妲拉低呼一声,她感觉周身的血液蓦然加快,突突的似要从血管里跳出来,她抱住头痛苦的蹲了下去。

“娘娘,你怎么了?”秀莲急忙扶住了她。

是的,那人真的很熟悉,特别是那张笑起来却仍是感觉眉未展平的脸。她扶住头,还想再仔细看看,却发现亭内的两人业已不见。她觉得今晚自己的错觉似特别多。

“娘娘,我们去御医台吧。”秀莲道。

“……恩。”不再多想,虽然头已经没有那么痛,然而她还是任秀莲将自己扶去了御医台。如若不去,自己又能去哪呢。太王后说献舞后要赶快换好衣服坐到王上身边,不能提前离场。可是,就这样大喇喇的坐在那人身边,会不会很奇怪,他可什么都没通知自己呢。去御医台看病,也算是个正当的缺席理由吧。

拓跋婧快步的从后台出来跑向欢宴场中,却不小心撞在一个人身上,眼角微微扫到一抹俊俏的侧脸轮廓,她只以为是哪家贵公子,急忙道了声歉,便又向前寻人去了。

然而最终还是晚了。场中繁华热闹如斯,却唯独不见那抹绝代的如玉风华。可恶,玉哥哥又不见了!拓跋婧跺脚,在场中不甘心的扫视了几圈,最终只能无奈的走向一早为她准备好的座位坐下,乖乖看接下来的节目。

一阵凉风吹来,一直喝着酒的拓跋硕突然停了下来,她怎么还不过来?“小宁子,你去后台让媚妃早点过来。”末了,他又有些不自然的加了一句,“总要给外人做做样子,不能叫王室被他们笑话了去。”

“是。”小宁子低头偷笑,然后便向后台走去。

小宁子去了许久,却不见回来。这时今晚最后的节目已经开始了。

一声响亮的牛叫,将众人的视线拉回了舞台。随后,一曲异域风情的调子欢快响了起来。

“啊!这是?”拉努婼不可置信的与拓跋悱对视一眼。

拓跋悱想了想,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二哥瑞曦玣,瑞曦玣向他投来一个略表歉意的目光,似是对他的有所隐瞒道歉。

一月前,瑞曦玣曾带着慕子衿到他府上找幼皙学舞,学那种一惊四座的奇异之舞。妻子拉努婼也不多问,只当二嫂有闲情,便教了她今晚这支舞。这舞这曲,慕子衿也不过学了一下午,竟这么快就掌握了。

可慕子衿此时正安坐在她的夫君身边,那,舞台之上的该不会是……

“好!”众人突然一阵欢呼。拓跋悱与拉努婼将目光移回了舞台上。

舞台上,一只由人扮成的黑牛冲了出来,他围着舞台转了一圈后,一个拿持锦旗金光闪闪的少女便走了出来。一个所有人都不会忘记的惊艳出场。大家的嘴俱是张开忘了合上。

只见那少女口中衔着一支红艳欲滴的玫瑰,红色锦旗称得她英姿飒爽,“咔!”,她利落轻快的抖开锦旗,与黑牛旋起一种奇异的舞步,众人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面貌,野性而张扬,恰如她嘴边耀眼的玫瑰,只一个眉毛上扬的睥睨微笑便已折服了台下的众人,她那缀以明亮金片和缨络流苏的红色贴身衣裤,衬得舞台金光迷离,而这一身异族打扮也将她的气质称得相得益彰,多一分嫌赘,少一分嫌弱,便是这样,刚刚好。

众人观看的同时不禁悄悄向身边人询问此女的来历,是哪户的人家生得了这样的奇女子,却俱是不知。现下这支舞,恐怕也只有开头的梁祝能共其光芒了,而梁祝为媚妃舞之,那这红衣女子也必不是平常之人了吧。众人心下纷纷猜测着。太王后的唇边露出一丝艳丽的微笑,她要得就是这样的效果。

安王瑞玲初见这红衣女子时,眼神亦亮了亮,倒不是为其风采,只为她眼中那抹势在必得的自信。或许,可以通过她,探探那卧龙榻之人的弱点。一个人若是没有弱点,便是不败的强者,而他,若是想胜,就得知己知彼,他需要一个可以为他提供情报的人。看来今晚自己是来对了,既目睹了那一场清绝的蝶舞,也觅到了可共一谋的艳女。尹叔,尹叔在哪?他需同尹叔好好商议一番。

锦宸殿对面的小亭子附近,尹语臣告别了那个绥黎使者小心向瑞玲走去。他并没有告诉安王,他是绥黎人。事实上,安王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譬如他与苏妲拉的瓜葛,哦不,她可不叫苏妲拉,她是他的洛儿。

拓跋硕久等小宁子不回,叫他寻的女子亦未见,他心下微微烦躁,索性叫人拿了忘忧来。忘忧性极烈,只一口便忘忧。到那红衣女子上场时,他已一壶在肚。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他醉眼迷离的看向舞台中的女子,笑得妖魅。

小宁子听侍卫说媚妃去了御医台,就过了去,见媚妃无大碍,唯恐王上怪罪下来,说什么都要媚妃回到场中。然而一回来,让她看到的便是王上笑吟吟的望向舞台中的红衣女子。

毕竟没有从正面看到,苏妲拉并不知拓跋硕那笑意中还勾了三分讽刺,她只道王上根本就是想借机难堪自己,“小宁子,本王宫觉得,王上此刻应不需要臣妾了,臣妾还是知趣退下的好,你也莫要不识趣了。”明明是淡淡的语气,说出来,却凭空添了一丝酸意。

“小宁子恭送娘娘。”小宁子不敢再让媚妃过去,他也以为王上对那红衣舞者动了心。后王宫女人间的争风吃醋他也听说过,此刻还是让媚妃走的好。

打道回府的苏妲拉此刻若是知道小宁子是这样想她,会不会气急而笑?

“妹妹,果然没让我失望……我这个姐姐真是瞎担心了。”慕子衿终于舒了一口气,瑞曦玣却只是望了望九弟那边。

九拓跋鞠幽幽叹了口气,“果然是二嫂的妹妹,慕子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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