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相遇之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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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些时日，好像很久没有见到狸鱼和猫头鱼，牠们上哪去了呢？其实不只是牠们，不难发现这海域的生物比起记忆中来的少了些，鱼群正在减少……坐在美丽的神秘洞穴，莉亚静静靠在夜藤的肩上，闔眼想要歇息，但没有睡着的她仍听见夜藤开口说道：

「终于也还是影响到这里了！你也注意到环境开始改变，这层海水也正要死去…」

她注意到了！残酷的现实终究也开始侵蚀海洋，陆地生态改变也间接影响到这儿。洞穴很漂亮，她蛮喜欢这里的，就像海洋中找到一个暂时的家，但也到了不得不离去的时候，回想这数十日来每一天，她抱着夜藤静静睡去，然后在一觉醒来后，他俩再向更深的海洋潜去。

起初不太习惯，呆上一段时间也慢慢发现没什么不好，深层海洋的生活，依靠夜藤耍了点小技俩让莉亚得以承受深层沉重水压，没有洞穴没有空气他们真正完全成为水中生物，不能生火自然不好料理食物，生吃深海鱼的口感有些不一样，吃久了发现其实不像刚开始感觉那么奇怪，熟悉这个环境，熟悉了这种生活。

光线微弱，黯淡深蓝，都渐渐不再依赖视线，用身体去感受着环境，然后可以闭上无用的双眼了……稍微作场梦吧！少女想像还雀跃地游走在森林，绿色的叶、黄色的土、密密麻麻纹路的老树和年轻的小动物们，而她睁开双眼在漆黑的深海，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片无尽的漆黑之中，仅仅能够感受你紧牵住我的手，手心传来的温暖，我用脑海仅存的记忆描绘出你的面容，你究竟是面无表情地望向更加漆黑的黑暗，还是紧依着我且面带微笑呢？

好开心，你在巨大的冰冷与黑暗面前回到我身边；谢谢你，在苍茫世界找到了我，谢谢你伸出的手，紧握后不曾彻底放弃。你看得见吗？黑暗背后的我，现在应该是一脸幸福的笑容吧！

渐渐开始又吃不太到鱼而感受飢饿，莉亚不清楚究竟在这经过多久，难以判断数日或已数十日，其实就算百日也不会让她惊讶，就感觉过了好久。

夜藤拉着她的手再次向下，这儿的环境也开始枯竭，他们得再次向更深层海水下潜才能找到食物。也已经习惯不透过嘴巴对话，少女与精灵之间用心意直接沟通，莉亚有个疑惑在这时提出：

「夜藤你也曾经说过，世界不会死，会死的是我……那之后好像已经过了很久，我好像还活得好好的。」

夜藤牵着她继续向下潜去，没有得到回应的莉亚继续问着：

「上面的陆地应该已经没有人类了对吧！连这么深的海洋都开始改变，人类是熬不过环境变迁的。」

莉亚自己很清楚，她早该死去，她也早有准备死去，她这么问：

「夜藤……你是不是捨不得让我离开？」

她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回答，夜藤抱住莉亚然后继续向下……你现在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在这片冰冷之中偷偷哭泣？

这时她能够感受到漆黑的大海中，这些「水」有些悲伤。

当一层水域死亡，他们便向下一层，一层死去又再次向下，一层又一层下潜，大海是有底的，他们终于来到了海洋的最深处。早已习惯悬浮在无法触地的海水，再次站立地面的感觉反而有些不自在，发觉传来的阵阵热浪，莉亚试着用和记忆中相同的方式睁开眼睛，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视觉，她都快要遗忘这一感官，一时还看不太清楚…一团有些刺眼的红光忽明忽暗……

是海底火山！他们眼前是一座海底火山，火山的光也点亮这深海世界。花了一点时间找回使用「眼球」这器官的诀窍，仔细看向海底火山发现一个人影。

这就奇怪了…深海中除了他们俩怎还有像是人类形体的傢伙？

「喂……夜藤！我还是觉得海水很碍事…」

因为海水让他们没法直接说话，索性就用心灵沟通展开三人对话，是坐在炙热的火山口上那人正说着，他们都认得这声音。

夜藤：「弗里兰？特地在海里现身有什么事吗？」

是火精灵弗里兰，对「火」而言海中可是最不舒服的环境了。

弗里兰：「我是来找莉亚的，有事想告诉你，关于你的老朋友们……巴斯特和印丹他们。」

莉亚吓了一大跳，两个好久没有听到的名字，想都没想过这些人名还会再次来到耳中，有些惊喜的她问：

「他们……怎么了吗？陆地上的人类应该已经…」

对弗里兰来说也是不得不钦佩这些人类，火精灵这么说：

「人类很聪明，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就像是莉亚你也还活着一样。他们做出判断摆脱对城市的依赖，靠近海洋寻找粮食，非常有系统智慧地分配了资源，透过加工延长食物的保存时间，拟定生存目标与行动计画，然后抱持甘愿牺牲的勇敢觉悟……有一批人在大地上活到今天。其中包括巴斯特和印丹！」

不可思议！真的难以置信。

莉亚：「他们竟然……都经过多久了…」

弗里兰：「你们离开陆地至今已快要经过百日。」

莉亚：「为什么……你说他们拟定了『目标』，是什么？他们不可能一直撑下去的…」

弗里兰看着莉亚，然后火精灵笑了笑说：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他们打造了一艘太空船，眼看就快要完成，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莉亚把难以置信而瞪大的眼又瞪得更大，更加难以置信时还好有夜藤的招数保护着没让海水伤了眼睛。弗里兰伸手指向深海中的人类少女，要告诉莉亚的讯息是这么说：

「他们打造太空船，是想要将『我们爱着这个世界』的讯息传递出去，不让人类在格兰克尔星的百年纯粹以『失败』两个字告终，他们要地球上的人类都知道格兰克尔星的记忆是美好的。而你……应该是最适合代表这种心情的人物了！当然…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

记得当时她从太空船一跃而下，没有想像自己还有再去向天空的选择权，她走出东门踏入枯萎的森林，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倖存，然而在大海倖存至今的她再次受到命运邀请。

她这时却悄悄地退了一步，像是要躲到夜藤身后，像是在躲藏、像是在抗拒。

果然还是更想要留下吗？恐怕不是的，是你承受不了这份罪恶感，依然想献上自己的性命以示歉意，对吧！

其实我不得不承认有些开心，关于你选择留下，选择陪在我们身边，你的这份心意令人感动，也正因为是这样美丽的你，才如此不捨看你离去，但也正因为你的这份心意，更加不愿让你的牺牲自己。

所以，可以了！陪我们到这儿就可以了，我们都已经心满意足，你所奉献早已超越你所拥有，谢谢你的陪伴直至今日，你可以放下这一切了，去到你梦想中的人类世界，回到你的归属之地。

于是，道别吧！让水流传递了这些心意，黑衣少年回头看着身后的金发少女，在这片冰冷与漆黑之间，他们四目相对的双眼，被海水掩饰着泪光，却让闪耀的火光透露了眼眶泛红。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看清彼此面孔，是吗？这就是你现在的面容，你的眼中是我呢！

她曾想要永远留在格兰克尔星！但她的快乐可以被传承，快乐的记忆应该被流传。

然后夜藤伸手紧紧抱住莉亚，好久没有被这么用力抱着，有些疼的感觉让她想起曾被紧抱着飞在天空。忽然包围身体的海流将两人猛力向上推去，没几秒鐘飞出了深邃海洋，时隔百日再次呼吸着空气，看着阴霾交加雷电的天空，从上空看海洋的广阔，夜藤再张开了翅膀，依然紧抱的双手没有松开，直到飞过浩瀚海洋回到熟悉的大陆边上那片熟悉的海滩。

这是最初的海岸，在第一次相遇记忆中到访的海岸，有一段不算太高但也不矮的滨海悬崖，飞上悬崖将莉亚安置在地上，很久不曾在陆地上站立，这感觉也需要花点时间熟悉，不过相信这难不倒身为人类的她。

忽然间一阵刺耳声响，是夜藤挥舞他总随身携带的长剑，快剑切开了空气发出的高频，听着耳朵有些难受，紧接着他猛力将风茵长剑插在岩石地面，插得很深，大概有三分之一剑刃都插进岩石里头。

好厉害！岩石没有一点裂缝就像是剑本来存在里头，就算老练的拓荒者也很难做到这样，精灵和人类果然还是有差……当莉亚正想着感叹，夜藤用从来不曾这般满富情绪的语气说了一段话：

「我将风茵之剑立于此地，悼念曾经也行走在这片大地的他们。

格兰克尔星上生命来来去去，牠们用五花八门的形式诞生然后消逝……直至百年前人类乘着太空船从宇宙降临，我们和人类相遇了！

从来没有看过一个生命形式像他们这样，满腹野心又太过单纯为环境带来伤害，富有智慧一再让我们感到惊奇、富有知性的模样如此美丽，然后人类让我们看到了我们从未见识如此强大灵魂，你们把祂称为『爱情』。

并不是这片土地的生命没有情，但我们从来没有看过抱有有这么多爱的生命，人类单纯、勇敢，是人类教会了我们爱与梦想。」

黑衣少年握住金发少女的双手，想要告诉莉亚的是夜藤这么说：

「正因为人类中有像你这样的存在，不只是你们爱着格兰克尔星，早在很久以前我们就也爱上人类了！

而就像是你们人类说的『缘份』会走到尽头，你们将要离开……莉亚你也必须离开，没有比你更适合亲口诉说这份『爱』的人，不要让记忆在这里死去，你要回去让这些动人的故事永远流传。

而立在这里的风茵用来纪念人类，这片陆地上曾有如此可爱的一群人走踏，我们认识过他们、爱上了他们，然后和他们道别。」

再没有放晴的天空，乌云密佈，隆隆雷声，空气燥热像是在焚烧，陆地一片贫瘠寸草不生，世界已面目全非，立在这里的风茵剑是人类的墓碑，就在已经无法眺望蔚蓝的滨海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