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七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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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与沈小经站在一起的弟子古辰也认得,正是他的五师兄聂羽。其余四人却面相陌生,均穿着四代弟子的道袍,不过与沈小经二人稍显不同的是,他们的衣领上绣着一朵巴掌大的白云。沈小经见古辰冲了进来,赶忙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走,一边叫道:“姓奕的,你别欺人太甚了,老子辛辛苦苦砍的柴放在这里,你就想这么拿走了?”

为首的是一个又高又壮的少年,肤色黝黑,额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宛如一条百足蜈蚣,狰狞无比。他闻言眯起眼睛,恶狠狠道:“呸,爷爷就拿了你几根木柴,你也要斤斤计较,他奶奶的,原来柳望云的徒子徒孙都是一群小气鬼!”

这少年名叫奕堂,师父苏玉衡乃是齐云川的二弟子,素来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为人又极是护短。奕堂仗着他的恶名,四处为非作歹,大肆欺负刚入门派的四代弟子。齐云川座下徒子徒孙极多,少说也有一千来人,其人数之众,列为天清宫之冠,可谓势强声赫,因而一般的四代弟子都不敢去招惹齐云川的徒孙,只能忍气吞声。

古辰哪知这些缘由,又听奕堂语气不善,不禁皱起眉头,道:“你怎么能这样跟别人说话?”沈小经心中大急,对他连连摆手,暗示他快点离开。奕堂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他一眼,冷笑道:“我道是谁,敢情区区一个乡下小子,也敢来教训你爷爷我?。”古辰摇头道:“不是教训,大家既然都是同门师兄弟,就应该以和为贵,别要争吵才是。”

奕堂愣了片刻,蓦地哈哈大笑起来,其余三人也随着一起大笑。古辰挠了挠头,奇道:“你们笑什么?”奕堂笑了半晌,忽然间脸色一沉:“去你奶奶的熊,爷爷今天就要跟你吵,你待怎地?”冷不防飞起一脚,正中古辰的小腹。

古辰万不料他突然翻脸,只觉小腹剧痛无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吐了出来。身子不自主倒飞出三尺,背脊重重撞在干柴堆上,“砰”地一声巨响,灰尘簌簌扬起,弥漫至整个屋子。

沈小经脸色大变,心念数转,一声急喝道:“聂师哥,动手!”说着拔出木剑,啪地一声击在一人后脑勺上。聂羽也与他存了一般心思,手起剑落,劈在另一人颈脖后。奕堂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得“唉哟”两声惨叫,已有两名弟子被击晕过去,瘫倒在地。

事起仓促,奕堂惊怒交加,料不到沈小经竟敢还手,一豫之间,沈小经不容他反应,呼地提剑砍来。另一个弟子瞧得呆了,欲要拔剑,聂羽眼疾手快,早一步抢上前去,狠狠一剑砍在他小臂上。那弟子登时惨呼一声,抱着手臂在地上打滚,脸上满是汗水,想来中剑处已然骨折了。

奕堂怒吼一声,右手突然一探,竟一把抓住剑身。沈小经一惊之下,用力回夺,岂知那木剑却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只得撤手后退。奕堂瞧见三名同伴倒在地上,不由得大怒欲狂,他以往只有欺负人的份,哪有人奋起反抗的道理。念及于此,恨不得痛揍沈小经二人一顿,方能解心头之恨。

沈小经见他满脸杀气,心中一凛,急忙对聂羽使了个眼色。聂羽立即会意,悄悄踱至奕堂身后,举剑便劈。奕堂听得背后风响,蓦地大喝一声,挥剑砍去,但听得“喀喇”一声,聂羽只觉虎口发麻,木剑脱手而出,奕堂快步抢上,抓起那把木剑,用力一折,木剑从中应声而断。

奕堂身高臂长,天生神力,又从师苏玉衡两三年之久,武功自然要比沈小经、聂羽强得多了。他一双眸子凶光闪烁,挥了挥手中木剑,寒声道:“爷爷今日若不把你们两个杂碎的狗腿打断,爷爷就不姓奕!”

沈小经脸色发白,偷眼瞧了瞧四周,这屋棚内没有窗户,唯一的出路也被奕堂横身挡得严严实实,不觉心焦如焚:“要真打起来,我和聂师哥肯定不是对手,但逃又逃不掉,这可怎么办?”

正思虑间,却听奕堂嘿地一声,左掌弯曲成拳,右手长剑递送,竟是分别攻向二人。拳还未至,聂羽眼睛一眯,额前长发已被拳势挟起的劲风掠至脑后,不由得心中一惊,欲要躲避开来,但那一拳委实太快,不得不抬臂去挡。只听“哗啦”一声响,聂羽被那一拳打得倒飞而起,后背重重撞上墙壁。那墙壁乃是木板所成,怎禁得起如此巨力,顿时破开一个人形大洞。

与此同时,那木剑疾如闪电,转眼间已至沈小经眼前不足一尺。沈小经惊骇之余,不及多想,足一点地,往后跃去。只见奕堂站在原地不动,那木剑却好似生了眼睛,紧紧追着沈小经不舍。他退到哪,那木剑便跟到哪。

沈小经额上冷汗直下,仿佛眼前的景物倏忽消失不见,天地间茫茫然一片,唯独剩下这把古旧的木剑,好似跗骨之蛆,牢牢黏在自己身上,欲一口一口地吞噬着自身血肉。他越退越快,冷汗越流越多,突然间后心靠上了一堵墙,掉头望去,敢情屋内逼仄狭小,已然无路可退。

就在这时,忽地斜刺里杀出一道人影,沈小经只觉腰身一紧,已被人拦腰抱起,一头从那大洞中钻了出去。他堪堪逃过一劫,惊出一身冷汗来,低头望去,却见那人剑眉大眼,唇角挂着一丝血迹,不是古辰又是谁?

原来古辰先前生生挨了奕堂那一脚,疼得五脏六腑好似移了位,嘴里涌起一股咸腥气,忍不住呕出一小口血来。他就地趴了半晌,好不容易疼痛稍缓,抬头一瞧,竟见沈小经已被奕堂逼至绝路。大急之下,也不知哪儿来力气,奋然爬起身来,抱起沈小经便冲了出去。

沈小经喘息几口气,惊魂未定,转过头去,看见聂羽颓倒在地,牙关紧咬,面露痛苦之色,两只胳膊又红又肿,兀自微微颤抖,一颗心直往下沉。此时,奕堂猛然从屋棚里跳将出来,微微冷笑道:“你们两个狗腿子,逃命的本事倒是不差。”

聂羽摇晃起身,忍痛道:“沈师弟,这人武功厉害,我们不是对手,快去找钟师哥和石师哥来。”奕堂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狞笑道:“就凭钟岳和石羯那两个废物……”他话未说完,背心肾俞穴突然间抵上一个尖锐的硬物,只听一个淡然的声音从他身后道:“老老实实别动,不然我一剑搠死你。”

“钟师哥!”沈小经大喜过望,高声道:“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教训教训这家伙!”古辰抬眼望去,只见来人眉目疏朗,面容白净,脸上笑吟吟的,宛然一个满腹经纶的书生。钟岳笑道:“不愧是聂师弟,演戏演得真好。”

聂羽被他一夸,顿时神采飞扬,哪还有半分委顿的样子,学着大人模样谦道:“哪里哪里,都是钟师哥教导有方啊。”沈小经也在一旁笑道:“敢情你们一个偷袭,一个勾引,这就叫宝囊里取物——”钟岳借口道:“手到擒来。”三人相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钟岳心知自身武功不足以压过奕堂,唯有靠智取拼敌,于是一直暗中躲在左近,伺机而动。奕堂一上来先损了三名帮手,不免心头大乱,又要分出心神来对付沈小经、聂羽二人,全然没察觉钟岳就埋伏在近旁。

待到古辰飞身抢出沈小经之后,他才悄悄摸至奕堂身后,同时对聂羽打了个眼色。聂羽早就看见了他,岂能不知他心意?便立刻装出一副重伤颇重的模样,故意说些话来引开奕堂的注意力。奕堂心浮气躁,果然中计,被钟岳觑出一线良机,趁他不备,一举拿住他的肾俞穴。

肾俞穴靠近气海部位,乃是人体蓄精聚气所在,一旦不慎,便是个断子绝孙的下场。奕堂大意之下,竟被人制住,不禁气得面红耳赤,颈脖上青筋暴起,却是丝毫不敢动弹,只觉一股寒森森气从那硬物上传来,慢慢渗入肌肤,心中没来由打了个寒战,怒道:“好你个钟岳,偷偷摸摸算什么本事,有种跟爷爷光明正大的一决胜负!”

钟岳也不受激,一连点了他身上数处穴位,轻轻一笑,道:“你这人蛮牛也似,我自认打不过你。不过现在你要害被我拿住,又被我点了穴道,难道还不认输么?”奕堂呸地一声,怒道:“认你奶奶的输,爷爷……哎哟!”正欲开口骂人,忽觉肾俞穴上一阵剧痛,钟岳手上突然发力,那硬物似要生生刺透皮肤,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喊道:“别别别,我认输,我认输!钟岳,你到底拿什么东西戳我?”

钟岳淡淡一笑:“这东西尖尖的,一下子就能在你身体捅个窟窿,你说是什么?”奕堂鼻尖微微沁出汗来,颤声道:“你……你居然用剑!你……你这是坏了门规!你可得你师傅允许用真剑了?”

钟岳哂笑道:“我用真剑又怎地?你去找齐云川呀。最好闹大一点,闹到掌教那去,让他老人家来定夺。”

他知此事是奕堂先动的手,若是陆清羽得知详情,也定会怪他先行出手伤人。果不其然,奕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才恨恨道:“好啊,原来你们早就有预谋了。”钟岳嘿嘿一笑,道:“不错,沈师弟什么都告诉我了,他不忿你经常带人去他那里抢柴,想着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你。”他将嘴凑近奕堂耳边,低声道:“记得了,以后行事收敛一些,别那么张狂。”

奕堂气得脸色发青,正欲反唇相讥,忽听一个粗豪嗓子哈哈笑道:“可惜可惜,我来得太晚,没看到一场好戏。”话音未落,只见道边闪出一道人影。那人五官粗犷,身长七尺,却是个高大壮实的少年,较之奕堂都要高出半个头有余。

“石老四,你脚程真慢。”钟岳睨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你我俱都同一时间从蔓青林中出发,你怎么来得那么晚?”石羯咧嘴一笑,大声道:“谁不知道你的轻功是我们几个师兄弟中最好的,要是我比你来得早,那才叫奇怪呢。”

“好哇,石师哥,你什么时候也学起拍钟师哥的马屁了?”沈小经笑嘻嘻地,冲石羯做了个鬼脸。“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聂羽用右手搓揉着左臂,那里方才挨了一拳,隐隐有些肿痛,“这家伙怎么办?”

钟岳笑道:“奕堂,你还有什么话说?”奕堂阴沉着脸,咬牙道:“罢了罢了,这次算我认栽!”钟岳将脸一板,在奕堂耳边说道:“虽说今次是你先出手伤人的,不过我们也伤了你三个人,所以这笔帐就此勾销。倘若你下次再来无事生非,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伸指连点,解开了奕堂的穴道。

奕堂自尊心极强,今日遭此大辱,一张黑脸顿时涨成猪肝之色。他恨恨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心道:“俗话说双拳不敌四手,我现今孤身一人,动起手来怕也讨不得好。等老子回去叫齐人马,再来报仇不迟!”一念及此,重重地哼了一声,再不打话,左右手各抓起一人,掉头便走。那断臂弟子强忍着痛,灰溜溜随之而去。

四人见他离去,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沈小经擦了擦汗,感慨道:“这家伙武功太厉害了,要是真打起来,我们四个加起来都未必是他对手。”聂羽却皱起眉头,疑惑道:“钟师哥,你当真偷了师父的剑?”

钟岳哈哈一笑,道:“我可不敢,不过我也没说这是剑呀。”说着扬起手中之物,众人一望而去,竟是一根一尺来长的铁棒,向外一端被打磨成三角状。他将铁棒插回腰间,笑道:“这玩意儿是石老四捣鼓出来的,用来吓人倒是不错。”

沈小经拍手笑道:“钟师哥端的好计谋,那厮还真的以为是剑,吓得屁滚尿流,跑得那是比兔子还快。”石羯突然发现古辰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由奇道:“小沈,你旁边那人是谁?”沈小经一扯古辰的衣袖,拉至身边道:“他就是古辰,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石羯恍然大悟,啧啧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为救出弟弟,擅闯天清宫的古辰啊,失敬失敬。”古辰与沈小经交好,因此这段往事他也跟沈小经说过。谁知沈小经嘴舌多多,却把这事告诉了别的师兄。钟岳也抚掌笑道:“怪不得,就凭适才古师弟舍身救人那个举动,真不愧是个耿直的人物。”

古辰先前一直插不上嘴,如今四双眼睛齐刷刷望向自己,一时手足无措,吞吞吐吐道:“不……那个……我……”沈小经见他神色窘迫,嘴里打趣道:“你们别夸他了,这家伙面嫩的很,就跟个大姑娘似的,一点也不好玩。”

“沈小经,你就别逗他了。”钟岳笑了笑,忽然一整容色,肃然道:“依我看,那奕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以我们这点武功,光对付他一个人都够吃力的了,要是他还叫了别的师兄弟过来,只怕……”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沈小经几人均听出其中含义,不由得眉头紧锁,苦思对敌良策。

“要不然……”好半晌,聂羽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们去请大师兄二师兄帮忙吧……”“不行!”话未说话,沈小经和钟岳便已齐声反对,“就大师兄二师兄那个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沈小经扁扁嘴,白了他一眼,“指望他们,哼,你还不如指望奕堂吃饭的时候被噎死。”

聂羽颓然一叹,两手摊开,无奈道:“那你想怎么办,武功又没速成之法。”沈小经想了想,忽地笑道:“要不这样,我们诈病不出,莫非他还能跑到蔓青林来找我们?”

“你想得倒美。”聂羽冷笑一声,“你装病能装一辈子?要是让师父知道你故意装病不去砍柴,一定会打断你的腿。”沈小经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快点想个办法!”

“对了,钟师哥。”石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师父提及过的‘五剑聚灵阵’?”钟岳闻言眼神一亮,喜道:“‘五剑聚灵阵’?石老四,你真好记性,居然还记得这个阵法。”

“五剑聚灵阵?”沈小经、聂羽二人从未听说过这个阵法,不禁奇道:“那又是什么东西?”钟岳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五剑聚灵阵’乃是当年祖师爷太虚真人所创,相传只需五人列阵,各以巧妙剑法相辅,便可力敌百人,委实威力绝伦。”

沈小经瞪大了眼睛,咋舌道:“你是说这阵法仅五人就可以跟一百人抗衡?”钟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这阵法毕竟是太虚真人创出来的,无论是讹传也好,是真实也好,想来威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聂羽接口道:“那‘五剑聚灵阵’要怎么学?”钟岳道:“我记得师父那里好像有一份手抄本,但不知道他肯不肯借。”沈小经压低了声音道:“哼,他要是不借,我们就用偷的。”

“但是我们只有四个人啊。”石羯蹙起眉头,道,“还少一人,你想叫大师兄来还是二师兄来?”沈小经嗤笑一声,道:“叫他们来干嘛,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说着朝古辰努了努嘴。

古辰吃了一惊,只道自己听错,以手指胸,疑惑道:“我?你是说我?”沈小经道:“对呀,不是你还会是谁?这里又没有第五个人。”古辰心中大急,连连摆手道:“我……我不行,我一点剑法也不会……”

“你还不会剑法?”沈小经神色狐疑,盯着他道,“卢天铸那老家伙还没教你剑法?”古辰脸上一红,赧然道:“我不会,他没有教过我。”钟岳几人微觉诧异,不免又有些失望。

沈小经眼珠一转,忽地一拍大腿,笑道:“既然你不会剑法,不如我来教你,如何?”古辰愣了片刻,惊道:“这……这怎么行?”聂羽撇了撇嘴,不屑道:“就你那几下三脚猫把式,就别误人子弟了。”

沈小经冷笑道:“好哇,你敢说我是三脚猫?哼,你还打不过我呢!”聂羽扬起眉毛,哈哈笑道:“你这话当真?好好好,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前天练功的时候被我打得跪地求饶。沈小经,是谁呀?”沈小经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我当然知道,那人是你爷爷!”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少说几句。”钟岳皱起眉头,摸了摸下巴,道:“沈小经的法子也不是不行。这样罢,我来教他‘天宫七剑’。”石羯吃惊道:“‘天宫七剑’?这与‘五剑聚灵阵’有何干系?”

钟岳笑笑,道:“我听师父说过,‘五剑聚灵阵’的根基便是‘天宫七剑’,只要把‘天宫七剑’的招式融进阵法,‘五剑聚灵阵’便会产生莫大威力。我学剑的时日比你们都长,就由我来教他吧。”

沈小经笑道:“妙极妙极,只要钟师哥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蔓青林吧。”却见古辰摇了摇头,叹道:“不行,我……我学不会的。”沈小经深知他秉性倔强,生怕他不肯练剑,便道:“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学不学得会?废话少说,你快跟我来。”说罢抓起他的手,急急往前走去。古辰不好拂他美意,只得任由他拉着自己,随之而去。

五人走了半个时辰,穿过一条狭窄栈道,往右一转弯,前方赫然现出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方圆将近千顷,如无边林海,一眼望不到头。沈小经转头对古辰笑道:“你看,前面那地方就是蔓青林了。”古辰讶道:“这地方真大。”沈小经得意道:“那是自然,我刚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当下五人往林中走去,古辰待到近时,才发现那一根根竹子高达三四丈,竟有手臂般粗细,不由得暗暗咋舌。又走一阵,忽见不远之处搭起一栋栋小小的阁楼,稳稳当当地立于竹子上端,粗略一瞧,那阁楼林林总总,几有近千之多,不时有弟子从阁楼纵身跃下。

古辰瞧得目瞪口呆,奇道:“那些房子怎么建在竹子上?”钟岳微微一笑,道:“我们平时就住在这些房子里,师父说此乃一个前辈想出来的法子,对于我们修炼轻功来说有莫大的好处。”

沈小经气道:“那前辈真是个老糊涂,修炼轻功是好,但我还没学轻功呢,每次都要我爬上去再爬下来,累死我了。”聂羽重重地咳嗽一声,眨巴着眼睛道:“好啊,你敢对前辈不敬,我上师父那告状去。”

沈小经双眼一瞪,怒道:“你敢去告我,我就把你练功偷懒的事情全部告诉师父!”两人怒目相视,一路不住斗嘴,绕过重重阁楼,走出约莫四五里远,眼前顿时出现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但见一个二十来岁的俊美青年端坐在右首角落里,双眼原本紧紧阖着,兴许是听得五人脚步声,便张眼向众人望去。

钟岳整了整衣襟,对那人恭恭敬敬道:“二师兄好。”那人生得眉清目秀,披散着头发,一袭青衫洗得泛白,淡淡瞥了钟岳一眼,却无回应,又闭起了眼睛。沈小经见状,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程炎,你这家伙给脸不要脸……”

“小经!”钟岳蓦地提声喝道,“怎么说话没规没距的,他是你二师兄!”沈小经被他一喝,忿忿然闭起嘴巴。聂羽皱起眉头,轻声道:“别理他了,我们忙我们的去。”沈小经愤然道:“钟师哥,你瞧他那副德行,哪里像个师兄的样子。”

钟岳板起面孔,峻声道:“小经,别说了,你们几个先去那边练剑,我就在这里教古师弟剑法。”他年岁不大,但严肃起来却自有一股威严。沈小经虽然心中不服,也只能嘀嘀咕咕跟着聂羽去了。

钟岳将木剑攥在手中,淡然道:“古师弟,你听好了,‘天宫七剑’乃是天清宫内一切剑法的基础,若想跳过‘天宫七剑’,就去学别的剑法,那是痴人说梦。”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天宫七剑’其实并不复杂,分为‘太虚点梅’、‘勾星划月’、‘挥星斩月’、‘七星逐月’、‘摘星破日’、‘北斗七星’、‘繁星尽碎’七式,由易到难,每一式又包含三十六招,共有一百零八种变化。”

古辰一时哪里记得了那么多,只觉头大如斗,张大了嘴巴,忍不住道:“这……这么多式,我记不住。”钟岳双眉一挑,微微笑道:“别怕,听起来很多,其实练多了就熟练了。”他一抖剑身,笑道:“看好了,这是第一式‘太虚点梅’!”

话音甫落,他人已随剑出,挟着数朵剑花,猝然冲天而起。古辰凝神屏息,瞪着大大的双眼,只见他出剑时潇洒遄飞,意态浑成,轻盈处如飞雪飘零,凝重处似高山渊峙,心下暗赞道:“钟师哥舞得真好看,好像跟彦弟都差不多了。”

不一时,钟岳额上出汗,待使完一套剑式,方才收剑,笑道:“古师弟,你第一次能记住多少?”古辰心头一紧,赧然道:“你舞得太快了,我……我只记得一点点。”钟岳道:“不要紧,我再慢慢使几次给你看,如有不明之处,尽可问我。”

说罢,他又将“太虚点梅”舞了两三次,古辰手心出汗,死死盯着钟岳的一举一动,但不知怎地,此时脑中空空如也,那些剑式瞧在眼中,却只模糊记得个大概。钟岳见他神色茫然,皱眉道:“古师弟,瞧明白了么?要不你来试试看。”说着倒转手中木剑,朝他抛去。

古辰接过剑来,略一定神,努力思索着先前的剑招,好半晌才慢慢使将出来。只是他对于剑式一知半解,使出来身子歪歪扭扭,力道全然不对。沈小经在一旁瞧得暗暗好笑,与聂羽一齐冲着古辰挤眉弄眼。

“古师弟,你力道用得不对,姿势也错了。”钟岳颇为耐心,不住纠正着他的姿势,“你的手肘过于僵硬了,全身放松一些。所谓‘太虚点梅’,突出的便是那个‘点’字,力求轻盈,飘洒。”于是口说比划,又将“太虚点梅”使了一遍。

古辰暗叫惭愧,心中不由发狠,全神贯注地舞起剑来。谁知才练至一半,忽听沈小经大声道:“停停停,我说古辰,你的姿势瞧起来怎就那么别扭?”古辰急忙停剑,茫然道:“你说什么?”

沈小经皱起眉头,模仿着他的姿势,大声道:“你瞧,你用剑的时候,上半身跟下半身完全不协调。人家钟师哥是全身发力,牵引气机,而你是上半身一动,下半身就滞止不前,这样根本使不出力来。”古辰脸上一臊,嗫嚅道:“真的是这样么?”

钟岳摇摇头,叹道:“他是第一次练剑,难免会犯这些错,多练几次就好了。”当即不厌其烦地教他如何用腿踝发力,如何小臂轻摆,如何扭腰提臀,如何握剑而发,讲了足足近一个时辰,古辰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一练起剑来,却又旧态萌发,手足慌乱,直瞧得聂羽几人大皱眉头。

天色渐晚,斜阳西沉。古辰挥汗如雨,湿透衣衫,在钟岳的督促下苦练剑法,但练了整整一个下午,依旧毫无进展。石羯见古辰笨手笨脚的样子,不禁咧嘴大笑道:“想不到还有比我还笨的人。”

聂羽啐了一口,道:“你还有脸提这个?”沈小经托着腮帮,叹了一口气,道:“完了完了,看来‘五剑聚灵阵’是没戏了。”他几人说话声音虽小,古辰却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心中极是难受,默然一阵,强笑道:“小经,真对不住,是我太笨了。”

钟岳拧起眉毛,不悦道:“你们几个说的什么浑话,莫非你们第一次练就比他好了?”沈小经正待说:“确是如此。”但见钟岳阴沉着脸,便把话吞落肚中,不敢再说。古辰沮丧已极,颓然道:“是我太笨了,钟师兄,看来我……我不适合练武。”

钟岳苦笑道:“怎么会,万事开头难,我相信你只要掌握了其中诀窍,练起剑来就快得多了。”他抬头望了望头,笑道:“现在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明天再来这里。我和石老四一起来教你,这样能学得快些。”

古辰木然点头,脑中却是一片混沌,心头空荡荡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蔓青林,如何回到自己的住处,直到一头栽在床上,神智才稍微清醒了些,一想起沈小经他们略带失望的眼神,心中就仿佛万针穿刺,一股深深的自责油然而生。他练了一天剑,早已疲累不堪,在床上辗转反复时许,一阵浓浓睡意袭来,就此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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