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纠结左右掣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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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羽醒来之时, 天已大亮。她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头, 仰面看着蓝色的床帐, 偏过头看着房中摆设颇觉熟悉,耳边隐约传来侍从脚步声, 知道自己是被人送回了狼绝殿中,看着一室空当,心中如坠了千斤巨石一般的沉重。

昨夜之事历历在目,桑洛的话言犹在耳, 她坐起身,呆坐在床边许久,只觉头脑浑浑噩噩, 周身绵软无力。

门声微响,一个婢女推开房门,往内中探了探头。但见沈羽坐在床畔, 面上一喜, 慌忙地走进来对着沈羽拜了拜:“沈公, 可算醒了。”说话间, 便先往桌边去,倒了一杯水恭敬地给沈羽递过来,轻声说道:“公先喝杯水,奴婢去为公打水梳洗。”

“多谢, ”沈羽声音犹虚, 却也觉干渴异常, 一口将杯中水饮尽, 才觉清明许多,将杯子递给婢女,只怪这满是男儿的狼绝殿中何时有了婢女,她思忖片刻,便即问道:“你是……”

婢女慌忙又拜:“奴婢名唤莲儿,特来服侍沈公。”

“莲儿……”沈羽微微点头,又道:“是谁……派你来的?”

莲儿只道:“沈公巾帼英雄,而这狼绝殿中满是寺人仆从,疏儿姐姐怕他们总是伺候不周的,便吩咐了奴婢来,照顾沈公。”

“是,疏儿遣你来的。”沈羽沉声低语,抬头又道:“疏儿,还有什么话,要你告诉我么?”

莲儿懵懂地看着沈羽,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倒是没有。沈公若是有话要同疏儿姐姐说,奴婢可代为传达。”

沈羽站起身子,看着莲儿年纪不大,却倒是一副机灵的模样,便又道:“不必了,烦劳莲儿去打些热水来。”

莲儿慌忙点头应了,笑道:“沈公是要沐浴,奴婢这就去。”便匆忙而去。片刻,打了热水来,又抱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放在床头,对着沈羽拜了拜,又问道:“沈公受伤未愈,可需奴婢帮您?”

沈羽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莲儿出了门,才到屏风后面,将自己身上衣衫一一褪去,入了浴桶之中,将自己没入水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水中放了新鲜采摘的花瓣儿,水汽氤氲,花香四溢,而这温热的水却让沈羽身上那些新伤痕处微微刺痛,也许是这刺痛让她稍稍清醒几分,她睁开眼睛,低下头看着自己一直戴在颈间的平安扣,抬手轻轻握住,目光定在自己心口处那一道伤痕上,苦痛得扯了扯嘴角。过往重重,涌上心头。

她还记得,昔日燕林之中,她被大羿重伤,在那一片迷茫风雪之中,桑洛不顾千金之躯,冒着被降罪的风险在燕林之中寻她,又在风雪夜中一直陪伴。在凤羽山战中,桑洛因着担忧,与陆将率军从泽阳而出接应于她,却在寻到她的那一刻,体力不支昏迷一夜;焚火之气,蓝盛从中挑拨,桑洛为了能与她在一处相守,不惜跪落在姬禾面前,宁愿放弃一国,也不愿放弃她;祁山一战,她险为黑龙所害,丧命深坑,桑洛已是一国之主,放下身段抛开诸公群臣亲往泽阳探看。

桩桩件件,活灵活现犹在昨日。

沈羽紧紧握着手中的平安扣,越是回想,越觉愧疚。每每生死抉择之际,桑洛总是第一个想到自己,不顾所有也要陪在自己身边。

而她沈羽,又为洛儿做了什么?

桑洛昨夜的话儿回荡耳畔,当皇城叛乱陷入危局之时,她沈羽,又在何处?

沈羽双手捧起热水扑在面上,闭目长叹。

甚至在此时,脑中划过一丝念头:若是她此行不往中州,又会如何?

片刻,她兀自摇了摇头,苦笑出声。

她不可不往中州去。

她也不可丢下洛儿一人。

她心中明了,桑洛是真的伤了心,失了意。但她此时既然已回返皇城,此后,便绝不会再离开。便是桑洛对她冷漠至此,只要能看着她,护着她,她也可甘之如饴。而今叛乱虽定,但诸公之中难免还有人蠢蠢欲动,中州虽呈了国拜贴,但黑龙之事告一段落之后,却不知他们会否如近日一般的安生,若不能日日伴着桑洛,她尚可披甲上阵,护得她周全。

沈羽如此想着,便在心中暗下决定。不论桑洛如何,她也不会离开桑洛半步。她复又摸了摸那温热的平安扣,浅浅一笑,沐浴之后,穿上那一套新衫,让莲儿拿了纸笔,将自己在中州与无忧族人说起的蓝盛之事与中州之事写的清楚,嘱咐莲儿将此信送到疏儿处。

莲儿看着这厚厚几页的信,眨了眨眼,也不多问,便即离去。沈羽呼了口气,起身出了门,行至正殿,正见穆及桅端坐其上兀自饮着酒。

穆及桅瞧见沈羽眼神亮了亮,站起身子招呼着她坐下,关切问道:“如何?觉得可还好?”

沈羽知道穆及桅问的是自己的伤,摆了摆手:“已然好多了,叔父不必担忧。”

穆及桅看了看门外,径自走到门边将大门关了,这才又坐在沈羽身边,满目不解地问道:“你与吾王,是闹了什么别扭?”

沈羽抿了抿嘴,叹了一声:“是我不好。”

“你不好?”穆及桅拧着眉毛,等着沈羽再说,而沈羽只是拿了他手中的酒袋子,喝下一口酒,被呛得咳嗽了起来。穆及桅看的心焦,将酒袋子夺过来,又道:“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个不好了?我听说了,吾王昨日便传了王令,泽阳族中人,一概不见。昨夜中又忽的传令休沐三日,要去二道门中的神庙祭拜,若无大事儿,谁也不见。这桩桩件件,来的突然,你是怎的就惹到了吾王?让她如此不快?”

沈羽愁眉深锁,听得穆及桅如此说,许久,轻声低叹,将自己往中州寻陆离之事缓缓地同穆及桅说了。穆及桅听得面上一窒,沉默许久,咂了咂嘴:“此事,与吾王,确实生气。可在我看来,你若不去,便也不是沈羽了。”他想了想,又道:“离儿与你自小一起长大,你们这份情谊,吾王自然知晓,按理,她不该气成这个样子。”

“我承诺过她,自泽阳回返皇城之时,我便承诺过她,日后,再不离开她半步。”沈羽咬了咬嘴唇,苦楚的皱着眉:“是我失信。又逢皇城叛乱,我亦不在她身边,是我对不住她。”

“她啊,”穆及桅叹道:“我瞧的出来,吾王,是真把你当个宝贝,恨不能日日都捧在手心里护着。可情义总归两难全,而你……”他看着沈羽,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你是你泽阳的鹰,不是笼中的鸟。你该在沙场,一如吾王,就该在朝堂。过往,你是狼首,她是公主,许多的事儿,或许还可任意为之,而今,她是王,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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