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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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母低声暗骂了一句老东西,赶紧解开围裙扔在桌案上,跟着小毛往山上赶去了,盛川见状从屋里拿了个手电筒也跟了上去,三个人趁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半个小时山路,这才看见在大石块上坐着的盛江河。

他大概是走不动道了,身上刮的破破烂烂,全是草叶子,一条腿动弹不得,膝盖处血肉模糊,显然摔的不清,盛母恨不得打他两下:你这个老不死的,天都黑了往山上跑啥,现在可好了,怎么没把你腿摔断!

盛父闻言似乎想辩解,但眼角余光一瞥,却发现盛川也跟着来了,话顿时堵到喉咙口,嗫喏着偏过头,皱着眉低声斥道:就蹭破点皮,你大惊小怪的干啥!

说完也不知哪儿来的劲,硬是撑着从石块上站了起来,结果还没站稳就又摔了下去,盛母急的直跺脚:老头子你可别动了,赶紧去诊所吧,腿断了可不得了!

盛父闻言正欲说话,却见盛川忽然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后背虽不十足宽阔,却也有一种可靠感,听不出情绪的皱眉道:上来,我背你去诊所。

盛父没料到他会这样,当场就愣住了,小毛催促道:江河叔,你咋还不动,赶紧的吧,一会儿诊所关门了可怎么整。

盛母也道:赶紧啊,伤可不能耽搁。

盛父闻言这才趴到了盛川的背上,四肢僵硬着,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一双粗糙的手老茧遍布,还沾着泥灰,只敢虚虚落在他肩上,胸腔里屏着一口气不敢吐出来,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点重量。

盛江河年轻的时候高高壮壮,现在分量也自然不轻,但当这个脾气倔强了一辈子的人趴上来时,盛川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到他老了,身躯已经逐渐佝偻,避开他腿上的伤口,起身背着他往山下走去。

小毛打着电筒在前面照路,诊所就在村口,距离说远也不远,但一路背过去也够呛,气候微凉的夜晚,盛川硬是出了一身的汗,等把盛父背到诊所时,头发都湿了。

医生还没睡,听见动静出来一看,也吓了大跳:怎么摔成这样了,快快快,放到椅子上。

这村里门连着门,户连着户,彼此之间都认识,但盛川太久没回来,有些人他已经记不得模样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亲戚关系,见医生在給盛江河处理伤口,转身走到了门口台阶上坐着。

月明星稀,外面的风一吹,盛川后背都泛起了浅淡的凉意,他无意识摸了摸后颈,却听见诊所的玻璃门里隐隐约约传出了医生和盛江河的说话声。

老盛啊,门口那个小伙子是阿川吧?

哎,是

啧啧,一表人才,怪不得你老夸他孝顺,我之前还以为你吹牛,今天一看啊,是个好小伙。

盛父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对着医生的打趣,也只是憨厚的笑了笑,目光总是不自觉看向玻璃门外坐着的身影,然后无意识搓了搓裤子口袋,在灯光的照映下,脸上苍老的纹路沟壑清晰分明。

盛母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她见盛川坐在石阶上不说话,轻叹一口气坐在了他旁边:咋不进去坐着?

盛川还是不习惯和盛父同处一屋,闻言摇头道:外面凉快。

知子莫若母,盛母当然知道儿子心里别扭,她将诊所门口的玻璃小推门拉紧了些,静默片刻,才忽而低声道:别怪你爹

盛母哪怕上了年纪,模样也是清秀的,依稀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俊气,她右手握拳,轻轻锤着小腿,叹息道:他这个人啊,大字不认识几个,书也没念过几天,能懂什么大道理,川子,你看着脾气软,但妈知道,你其实跟你爹一样倔

这几年他嘴巴硬,撑着不肯低头,但心里早就后悔了,他有一次喝醉了,说他这辈子统共就做过这么一件糊涂事儿,不仅断了你的出路,还逼的你不肯回家,你说但凡你们爷俩谁先低个头,何必闹的几年都见不着面

你爹没文化,哪里知道读书的好处和重要,那个榆木脑袋敲碎了你也和他掰扯不清楚,当时你爷奶又生着病,家里统共就那么点钱,真拿去供你读书,一下子就掏空了,万一遇上个什么意外,你说可怎么办?

盛母说的都是实话,有些盛川知道,有些盛川不知道,他闭着眼没吭声,不知在想些什么,盛母目光慈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爹老了,别再跟他较这个真,他最近天天往山里跑,不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是怕你看见他烦,再摔一次,就真的没几年活头了。

盛川睁开眼,望着远处的夜色没说话,他想起了以前,盛父虽然脾气暴躁,喜欢动藤条抽人,但也是对他好过的,有一年村里发大水把桥给淹了,没有路去学校,盛父就天天把他扛在肩膀上,趟水把他送去学堂,脚都泡烂了。

他们是怎么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

没过多久,盛江河的伤口就处理好了,腿上缠着厚厚的一圈纱布,幸而骨头没断,盛母拿了药,然后把他扶出来:老东西,看你以后还往上山跑!

盛父瞪眼,低声骂骂咧咧:看你说的什么胡话,头发长,见识短,树都在山上呢,我不去照顾能行?!

他似乎不想让盛川背,搭着盛母的肩膀,故意加快速度,一瘸一拐的走在了最前面,盛母连声道:慢点儿,慢点儿。

盛川就跟在后面,用手电筒给他们照亮,一束光影划破黑暗,将周遭的树木草丛照得朦胧不清,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家。

盛母把盛父搀到门口的椅子上坐着:我去厨房下点面,就当宵夜了,往山上跑那么久肯定都累了,你们赶紧坐下来歇歇。

盛父腿疼的紧,不坐也不行了,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斗,似乎想抽两口缓缓,但没找到火,正四处搜摸着,面前忽然多了一个打火机。

盛川搬着板凳,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侧,指尖夹着一个红塑料壳的打火机,递给了他:用这个。

盛父闻言下意识看向他,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能说出来,最后手忙脚乱的接过了那个打火机,硬生生看出了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烟丝被点燃,不多时就冒起了袅袅白烟,这种烟味道很辣,寻常人是抽不惯的,盛父抽了十几年,身上经年不散都是这种味道。

盛江河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一斗烟都快抽完了,生平第一次没尝出什么味道来,末了低下头,在台阶上磕了磕烟灰,发出邦邦的闷响。

盛川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片刻后,忽然出声问道:咱们家盖房的钱哪儿来的?

他时隔多年,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与对方说话。

盛父闻言愣了一下:什么?

盛川又重复了一遍:咱们家盖房的钱哪儿来的?

盛父闻言似乎有点懵,粗糙黝黑的手无意识搓了搓膝盖:不是你跟人家做生意寄回来的么?

盛川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上次盛父进城找他的时候也是这样,话里话外就是生意,只不过他当初心烦意乱,根本没打算理会:你到底听谁说我在外面做生意了?

盛父隐隐察觉到他的语气不太对劲,显得有些紧张,不知道他刚才哪句话说错了:你朋友说的,那年你离家出走,你妈担心,硬是催着我进城找你去,后来我去了,但没找到你,碰见你朋友了,他说你们在合伙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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