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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陵春临走前,曾说要设宴款待,公孙琢玉只以为是客套话,没有在意。但谁料翌日清早,便有人来府中下了请帖。

我家司公备下酒宴,想请公孙大人前往一叙。

来者是一名黑衣护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其貌不扬,双手抱剑,行路轻若无声,也是一名剑术高手。

公孙琢玉大清早出门,刚想去门口面摊吃个早饭,结果就被堵了个正着。他睡的迷迷糊糊,觉还没醒,一肚子起床气,然而一见那请帖上有杜陵春的姓名落款,立刻清醒了过来。

嗯?杜司公怎么好端端的要请他吃饭?

公孙琢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几经思索,还是不愿放过这个抱大腿的机会:既是杜司公相邀,在下自然前往,稍等片刻,待本官备齐车马就去。

黑衣护卫面色淡淡,侧身让了一个位置:不必,司公早已备好车马,公孙大人直接随我前去便可。

要不说是当朝司公呢,就是考虑周到。

公孙琢玉只好坐上马车,石千秋想跟着前去,谁料刚走一步,就被黑衣护卫抬手拦住了,对方声音乍听有礼,却有些不近人情:杜司公说过,只请公孙大人一人前往,闲人不必跟随。

石千秋行走江湖多年,又岂会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拦住,闻言目光一凛,剑柄快若闪电般击中他肘部,后者霎时被逼得后退了两步。

黑衣护卫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知县府竟也有如此高手,面色微变,当即便要拔剑出鞘,谁料却被公孙琢玉急声喝住:二位住手!

公孙琢玉刚上马车,一回头就见他们两个剑拔弩张,随时要打一架似的,连忙又跳了下来,一溜烟小跑上前挡在二人中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可千万别动手。

石千秋沉声道:大人,他不让我跟着你!

黑衣护卫道:我如何将公孙大人带走,便会如何送回来,一根头发都不会少,司公有令,闲人不必跟随。

公孙琢玉夹在中间,左右不是小饼干。他见石千秋似要发怒,连忙按住,低声道:大师父,既是杜司公相邀,想来应该不会有事,您今日就暂且待在府里吧。

说完从袖子里掏摸半天,摸遍全身上下的钱袋,抠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他:来,师父拿着,去买馒头吃。

想吃几个吃几个。

石千秋见状被噎了一下,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瞪着公孙琢玉,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末了劈手夺过那块银子,重重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进了府内。

作者有话要说:石千秋:哼,买馒头去!

第170章 所谓真相

杜陵春设宴的地方在城郊一处别苑。外间看着虽然平平无奇,但当公孙琢玉步下马车,由丫鬟引着入内的时候,这才发现别有洞天。

里面飞檐水榭,亭台楼阁,皆半遮半掩的隐于花树之中。数十米长的抄手游廊位于荷花池旁,经过假山流水,最后直通一湖心亭。

丫鬟引路至此便顿住了脚步,对公孙琢玉屈膝行礼道:大人见谅,司公不喜旁人近身伺候,我等只能在外间守候。

公孙琢玉看了眼仅剩一小段路的游廊,尽头是一座凉亭,四周围着白幔,被风吹起时隐约可见一抹身影。点点头表示谅解:无碍,我自己前去便是。

他俊美无俦,丫鬟多看两眼都会红了脸,掩唇笑退下了。

公孙琢玉往湖心亭而去,等离得近了,这才发现杜陵春正在看书,有些入神。心想还是不要打扰为好,便停在了三步开外的地方,静候一旁。

亭子中间设有矮桌,摆满了各种名贵瓜果,都是老百姓不常能吃到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想来也是万金之数。公孙琢玉看着其中的一盘葡萄,有些馋。

杜陵春因着在府中,穿着较为随意。墨色的头发松松散在肩上。一身广袖红衫,衬得肤白如雪,阴柔到了骨子里。

他手持书卷,等看完当前的一阙诗,这才搁至一旁,抬眼看向公孙琢玉,出声笑道:公孙大人有君子之风,久等了,请入座。

公孙琢玉其实也没站多久,他依言在对面跪坐下来:见司公看书看得入神,下官便未敢打扰。

说完不着痕迹睨了眼桌上的诗集,刚好是李白的《客中行》一页,入目便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一句。

杜陵春见他看着诗集,挑了挑眉,忽然挥袖扫落至一旁:本司公不爱看书。

公孙琢玉心想不爱看你还看那么起劲,真是喜怒无常,嘴上却道:不爱也是应该的,司公是大人物,自然不必为这些琐事耗费时间。

琐事?杜陵春忽然笑了,你还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读书人。

便如公孙琢玉所言,贫苦百姓家多有衣食困乏的,饭都吃不起,哪儿还有银子念书。杜陵春就不爱那些文叨叨的东西,书册于他而言,就和文人士子身上的酸腐清高气一样讨厌。

他懒懒起身,走向了围栏边固定着的一根钓竿,靴子也未穿,绯色的衣摆行走间依稀可见一双白皙清瘦的足。杜陵春取了钓竿,随意一甩,忽然开口:我还以为公孙大人今日不会来赴宴。

公孙琢玉心想为什么不来,必须得来啊,从位置上麻溜起身,屁颠屁颠跟在了杜陵春身后,面上一派正经:司公何出此言?

杜陵春侧目看他,唇边弧度像是在笑:你们不都嫌本司公是个没根的阉人么,嗯?

与权宦贪官混作一处,总是相当令人不耻的。但凡自持声名的人,都会避而不见。

杜陵春举了个例子:例如那位张吉吉张知县?

公孙琢玉闻言心里一咯噔,张吉吉这个臭嘴巴,早就让他别乱说别乱说。这下可好,醉酒失言直接被正主给听进去了,岂不是自寻祸事。

到底狐朋狗友一场,公孙琢玉还是比较讲义气的,略有些尴尬的出声:张大人并非有意,实是醉后失言,司公海涵,不必与这种人计较。

杜陵春见那鱼标浮动,钓竿一扬,将线收了回来,上面赫然挂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是吗,可旁人都说酒后吐真言。

公孙琢玉点头应是:酒后胡言的也有。

杜陵春本就是随意一说。他将那钓竿扔进桶内,笑看了公孙琢玉一眼,用帕子擦了擦手,重新回座:也罢,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司公就不与他计较了。

若换旁人,不死也要脱层皮,毕竟这世间身居高位者,没几个能随意议论的。

公孙琢玉闻言心头微松,心想这杜陵春倒也不似外间传闻的那般难相处,跟着回座:司公不钓鱼了么?

杜陵春道:那群鲤鱼在池子里被养得痴肥,没了警惕心,一下勾子便能钓上来一堆,没什么意思。再则今日是为了宴请你,莫让旁的事扰了兴致。

语罢拉了拉手边的玉铃,立即便有丫鬟仆役鱼贯而入,撤了桌上的点心瓜果,摆上珍馐佳肴。公孙琢玉悄悄把那盘葡萄挪到旁边,若无其事的吃了几颗。那丫鬟也极有眼力见,并未撤走。

杜陵春察觉到,问了一句:你喜欢吃葡萄?

公孙琢玉道:让司公见笑了,在下两袖清风,葡萄价贵,不常能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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