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怀,周太后的陈年往事一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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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昀并没有在长宁宫呆的太久,今天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连累周太后的寿宴都临时取消了,并且还是当着南梁使团的面发生的,拖得越久就越是容易生出是非来,他必须赶快拿一个决断出来。
从长宁宫出来,他直接叫人摆驾御书房,但是半路想了想,还是让改道先去了寿康宫。
寿康宫的宫人全被他勒令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带走了,过去等着帮忙治丧的宫人都是赵太妃临时从别宫调过去的。
赵太妃前面因为看着姜太后有了慢慢复起之势,不想在这宫里做眼中钉,在临安公主大婚之后就以休养为名自请去了行宫别馆居住,最近是因为要帮忙操办寿宴才临时回来的,却不想刚好派上了用场。
姜太后这里,因为萧昀大受打击,当时安排好刑部和大理寺查案的事就直接走了,姜太后的遗体就一直摆在寝殿里,赵太妃不敢擅自做主行事,就一直守在寿康宫等着。
萧昀过来,又去姜太后面前静默的站了许久,出来的时候才撂下话来:“有劳贤太妃主持,张罗替母后操办后事吧。”
别的没有额外的嘱咐,那就是按照太后下葬的一般标准办。
“都是一家人,称不上什么操劳。”赵太妃赶忙谦逊的推辞了一下,又嘱咐,“太后娘娘虽然不幸……但陛下也要保重身体。”
“嗯!”萧昀淡淡的应了声,头也没回的径直出门离开了。
从寿康宫门内出来,他就没再上辇车,而是步行往御书房的方向去。
宫里还没开始治丧,所以到处还没换上白灯笼,但显然原来的红灯笼挂着也不合适了,宫人已经自觉的都撤了。
他的仪仗里面有人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偌大的一座皇宫,好像从来没有如此这般萧条过,因为姜太后的死而产生的悲哀情绪,一瞬间就再度袭来将他淹没,萧昀觉得他有那么一瞬间是痛苦的仿佛要立刻窒息了。
萧植驾崩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这么伤心的,也许是因为父子都是各忙各的,彼此朝夕相对的机会比较少,也许是因为那时候还有一个姜太后在,他还不算是孤家寡人……
他强撑着精神,一步一步,游魂一样的往前走,竭力的克制情绪,等到终于一脚跨进御书房,他脸上肌肉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咬牙不动而僵成了一张面具。
脚下更是沉重,进殿的那后一脚险些没能迈过门槛,踉跄了一下。
“陛下当心!”陶任之一把年纪的人了,加上萧昀年轻气盛,平时就没有搀扶的习惯,但这会儿却好在是有他在时时注意着萧昀的一举一动,强上去扶了一把。
这一次萧昀没有甩开他的手,一直被他扶到御案后头落座,这才手撑着额头疲惫的摆摆手,“先下去吧。”
陶任之目色担忧的盯着他,却是迟迟没动。
萧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脚步声,就又苦笑了下,再次挥手:“陶公公下去吧,朕没事,就是有点累,想静一静。”
“是……”陶任之这才迟疑着答应了,抬脚往外走,走着走着……
最终还是停了下来,转身又跪在了殿中:“陛下……”
他这一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十分的刚劲有力。
就是不在状态的萧昀也察觉了异样,拧眉抬起了眼睛。
陶任之跪在地上,庄肃的叩了三个响头,再重新直起脊背来的时候才郑重开口:“陛下若是为难,觉得无法定夺定国公府一案,太后娘娘被刺一事……老奴愿意出面承担。”
如果周家只是个一般的世家,萧昀不至于会有所犹豫,他在长宁宫呆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即便当时陶任之没有时时刻刻跟随左右,并不知道他和周太后之间究竟都说了什么,但是猜也猜的出来他必是因为周太后的关系而对周家的事感到为难。
谋杀太后的罪名,陶任之说他愿承担下来?
萧昀意外之余,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了,他狐疑的看着跪在下面的老者,很难理解对方的想法。
陶任之却很平静,径自解释:“老奴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多活这一两年和少活这一两年都没差,说句大不敬的话,曾经老奴也很是不愿看见太后娘娘继续留在陛下身边的。可太皇太后心思清明,高瞻远瞩,有她老人家辅佐陛下,老奴甚是安心。如今这个局面,陛下已然是够伤心的了,这时候能有太皇太后陪在您身边……有个至亲之人在身边,您也好早点迈过去这个坎儿。至于老奴……就当太后娘娘一事就是老奴所为吧,也算还了这两年对她的不敬之心。”
这世上最想姜太后死的人,绝对不是周老夫人,周老夫人杀人,只是因为临时起意,有利可图,但陶任之却是从萧植下葬之日起就时时刻刻在盼着姜太后早日归西的,不是为他自己,是为萧植,为萧昀,也为了大胤的江山社稷,他日日夜夜都盼着那个女人可以早死,甚至为此还曾试着游说过萧樾,想把她赶出京城去。
要不是因为顾念着萧昀这个小主子的心情,他自己早就亲自松手了。
而现在,姜太后已死,他也算了了心中夙愿,现在没了这个女人继续在萧昀身边拖后腿,他就是赴死也能走的了无牵挂了。
萧昀其实一直都知道当初因为自己驳回了萧植命姜太后殉葬的遗诏进而惹得陶任之十分不满,并且一直的耿耿于怀,他却也了解陶任之,知道他最重主仆情分,就算看他的面子,不满归不满,也不至于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所以这几年才会放心的将陶任之留在身边。
而现在,这个服侍了他们祖孙三代人的老忠仆,就这样跪在他面前,直言愿意为根本就没做过的事情坦然领死,原因——
仅仅是为了不叫他为难,想要替他维系住和周太后之间的祖孙情分!
这个像影子一样,出身卑微,在他面前的存在从不对等的老者,原来一直都在心心念念的为他着想,替他打算。
其实这样看来,他也不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吧?
祖母愿意为他妥协让步,把他的心情放在周家人的生死前面,只为了能让他遵循自己的本心意愿处置这件事,不留遗憾和疙瘩;身边的老宫人,为了他能留住对他有助益的亲人,甘心领下莫须有的罪名,豁出命去也心甘情愿……
“呵……”萧昀抬手捂住了眼睛,不叫眼底的水光外泄,那一瞬间突然就彻底释怀了。
以前,是他太执着于想要得到一些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而事实上,得不到的固然是个遗憾,但他其实一直也不算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吧。
陶任之不太拿捏得准他的确切态度,被他笑得突然就有点忐忑和惊慌,只是一直表情紧绷,认真的很,眼巴巴的看着他。
许久之后,萧昀等彻底调整好心态了才放下手来。
他从案后起身绕出来,亲自走到陶任之面前把他搀扶起身。
“陛下……”陶任之诚惶诚恐,“老奴……”
“母后的故去已经让朕很难过了,陶公公就好好的留在朕的身边吧。”萧昀说语气平静的说道,抬手用力握了握对方的肩膀,“祖母和周家的事朕会处置妥当的,无事。”
这边武昙火急火燎的赶到刑部大牢都已经差不多是半夜了。
刑部这边虽然还没拿到萧昀的口谕,但她带着萧昀的令牌来的,那边也不敢质疑,赶忙就张罗着放人,原是想让她等一等好让守卫们进去请萧樾出来的,可武昙等不得,直接跟着守卫冲了进去。
因为萧樾的身份特殊,即便是下了大牢,但萧昀毕竟也没明着说定罪,所以刑部的人对他也很客气,特意给他在最里面的僻静处打扫出了单独的一间牢房,清理掉地上茅草和杂物,还搭了简易的木板床,搬了桌凳和被褥进去。
萧樾就算对武昙有信心,可是他人在这里,不能及时掌握到外面最新的失态发展状况,也不是特别放心,自然没心情蒙头睡大觉,大半夜的还立在牢房中间仰头盯着上面那个小小的窗口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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