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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宋毅强早被宋瑾霖打电话叫人拖走了。

包厢,灯影流转,人影面目在氤氲和迷光之下交错迭加,像磕了药一样。

男男女女混搭,一人搂俩都有。

鸠明拿着麦克风唱张国荣的《莫妮卡》,跳在皮质沙发上蹬脚印,一见宋瑾霖同罗钰娜进来,他抓着麦克风问:“宋sir你终于来啦,我以为你放飞机那么没品。”

宋瑾霖只是浅浅点头,然后将目光锁在罗钰娜的身上,她正往沙发走,经过桌盘顺带拣起一颗圣女果扔嘴里,唇边阴影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圣女果的汁叶,吊诡的是这时有让人臣服的蛊惑力-

阿钰在遇到Wilson之前从未尝过爱情禁果。

都说人间有情,但情为何物,她根本不懂,唯独记着身体对他的欲望,能让自己原本的冰凉的血液都热烫起来。

她本是不闻尘烟的人鱼,却开始要落得人间女仔的俗气。

在人世听闻情欲二字,有爱情有热欲,阿钰自然而然把这两者捆绑在一起,天真地想着男人总会因欲生情吧。

初初他们做爱几轮,过程酣畅淋漓,事后,他总是一副轻易抽身的样子。

那时她依旧不懂何为爱情,或许是因为性有蚀骨的魔力,她心怀食之入髓的欲孽,竟为他欢爱后的冷漠感到落寞。

就在那次休息室,她故作深沉问他会不会爱上她,想博得他进一步的注意。

谁知,他踩准了痛点,他不需要爱情,而后换得她一句“谁也别爱上谁”,无意地把他们的关系止步于床上。

男人到底抱着怎么个心态?现在看来,露水欢愉对男人来说不过是消遣烦闷的一杯酒,醉时有意,醉后无意。

谈什么爱情,只有性欲。

几场巡演结束,表演算是告一段落。

他们在剧院内举行晚会,那些人蒙着面具穿上华丽奢侈的衣服,而畸形人换上刚洗净的表演服,这已经是能应付场面很不错的服饰了。

阿钰其实无心参与这造作的金钱陷阱,但她已向Wilson妥协,她知道现在唯有依靠他。

他说一,她也很少做二,所以他总是把她当作,工具人。

阿钰两指掐着一支漂亮的高脚杯,里面盛着浅色的液体,杯口卡了一颗姣红的圣女果,但她一滴一口都没有尝过。

不知何时旁边出现了一个清纯小巧的女生,“姐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多年轻啊,面上不施粉黛都有能掐出水的肌肤。

阿钰也不赖,多亏人鱼大都生得标致,海藻发,杏圆眼,小鼻红唇,身子又嫩又柔,天生就是勾引苍生臣服的美丽芳物,但到底是个有百年经历的人鱼,比在座的人都老。

面上看不出老态,可她却有老去的嫉妒心。

当然,被这样漂亮正常的人间女孩注意,她怎么也得温柔地笑道:“怎么了?”

小女孩的眼睛扑朔着亮光,双手捧脸撑在礼桌上问:“为什么你这么漂亮的人要来畸形马戏团,你是哪里怪异啦,”她眨了眨眼,继续道:“莫非……你也崇拜Wilson,所以要千方百计接近他?”

阿钰认真地端详她,这人间的老熟女都渴望这样的年轻吧,不只是脸蛋,还有灵魂,小女孩眼里带着涉世未深的直白,以及提到那个名字时的悸样,像光鲜滑嫩的蛋白,无一不是白净的。

只是这些落在她眼里,她却是想着,连小女孩都要为Wilson不甘了吗?他到底凭什么。

“无人看我怪异,我不过是偶然被Wilson解救了而已。”

“哦,Wilson真好,我可真羡慕你。”

阿钰笑了,羡慕?

小女孩自来熟得很,没有防备地说:“有一天晚上我下楼倒杯水喝,怎知摸到杯子和温壶满是黏稠的血迹,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的亲姐姐为了把自己送到Wilson身边,趁妈妈睡着的时候到厨房拿了刀断趾头,我下楼的时候她早就不见了,偷偷摸摸出门去找Wilson收留她。”

小女孩很平常地述说着,几乎没有任何悲痛的情绪,“我那时在想Wilson到底是谁呀,我的姐姐为什么这么无所顾忌处心积虑呢,我很害怕他,他让我姐姐变成这样狠心自残的人,直到后来我在码头遇见Wilson。”

“他好古怪,怎么会有人温柔如水,又像神谴责的恶魔,”她抬起头,对上阿钰的眼睛,手捂着胸口:“我的心砰砰砰地跳,我太害怕了,可是我忍不住去看他。”

空气沉默一阵——

“我甚至想占有他,我好像爱上他了。”

阿钰掐着杯脚的指尖已经泛白,她也不懂为何,只觉得有一股悲凉从脚底升起。

人心到底是什么,她实在琢磨不透。

因畏惧而种得情根,这就是人间的爱情?

她望着小女孩,问:“那你呢,难道你也要像你姐姐那样将自己致残引起他注意吗?”

小女孩星光黯淡,“不,其实姐姐她会错意了,Wilson根本就不喜欢畸形,可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真是个很难懂的男人。”

阿钰想道,是啊,他哪里会看得起畸形怪胎。

这才拿起杯子灌下一滴酒,火辣辣地入喉,她若有所思地捻起那颗圣女果,想靠它解辣。

原来这就是酒,是喝了还想要喝的东西,就像同他做爱一样。

“阿钰。”

这是那个熟悉的男人唤她的声音。

阿钰注意到小女孩慌忙别过眼光,原本的平常已经被复杂取代,倒是Wilson,他看都不看一眼。

Wilson牵起了阿钰的手,她的手很冰凉,他也不温。

此时,他们的温度高度相同。

小女孩带着探究的目光看过来,眼中满是错愕和不甘,换得太快,让阿钰有些措手不及。

果然,女仔心眼向来是浅的。

Wilson不容置喙地带着阿钰离开剧院,去往离海风很近的地方。

一刻前,剧院华灯明亮,歌舞四起,他坐在角落,却只看得见阿钰,很漂亮,漂亮得想要制成标本锁在他的玻璃箱中。

一刻后,他想要在初见她的地方吞没她。

濒海,有醒目的繁星吊于天空,有诡谲的小云飘飘变幻,还有藏在云处不露全貌的月亮。

夜晚的海风总是凉的,透着一股自然的咸涩味,拂过阿钰的发丝和肌肤,她看向Wilson。

Wilson今日仍穿着整齐的西装,熨帖了他的眉目,胸前别了暗褐色的胸针,细看发现这是一株曼珠沙华,在胸口凋零。

一个斯文的变态。

单从这幅皮囊来看,谁能不祭心于此,他明明就是阴暗里的人,却总有让人纵身扑火的光。

Wilson到底有多阴暗,阿钰是知道的,或许只窥见城墙一隅,但也不碍震撼。

阿钰伸手环住他的腰,侧过耳朵贴在他的胸前,伴着微弱的浪潮声听他的心跳,“Wilson,你到底让多少女孩为你变得不成人样。”

Wilson勾起她的发丝别在外侧的耳朵,伸手揉捏露出的耳垂,“怎么,同情了。”

他其实不讨厌女孩,而是讨厌对他痴心妄想,畸形病态的女孩,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纠缠之人不识趣,唯有做点手段让她们懂得安分。

他认为阿钰是不一样的,她太懂得拿捏分寸,或者说根本就不爱他,各取所需,不拖不欠,他正需要此。

“我同情,你到底凭什么,Wilson,你哪里值得那些女人为你痴狂?你究竟哪里值得了?”

这是她问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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