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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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玄并没有忘记拓拔明烟,但是,这与爱情无关。

对殷玄而言,他这一生可以有很多朋友,有很多知己,有很多兄弟姐妹,亦有很多恩人和仇人,却唯独不会有很多爱人。

他的爱人,只有一个。

为了这一个爱人,他甘愿忍受任何人的指责,亦甘愿承担所有的不幸。

只要能与她在一起,哪怕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轮回,他也不悔。

殷玄从华府回来后就一直在御书房看奏折,虽然在马车上以及在华府处理了一些,但没处理完,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处理完了。

等合上最后一本奏折,他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天色已晚,就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回龙阳宫。

只是,还没走出龙桌,门外的随海隔门禀报,说鳌姜参见。

殷玄顿了一下,重新坐回龙椅里,说道:“让他进来。”

鳌姜进门之后上前见礼,见完礼,他说道:“皇上,婉贵妃大典的服装已经赶制完工,需要让婉贵妃试穿试穿吗?”

殷玄道:“试一下吧。”

鳌姜问:“什么时间合适?”

殷玄想了想,说道:“就今晚吧,等会儿吃完晚膳,你带人送到龙阳宫去。”

鳌姜说了一声好,殷玄问:“那套成亲的礼服做好了没有?”

鳌姜说:“还在赶制,大概明日能完工。”

殷玄道:“完工后不用通知朕了,直接送到龙阳宫去,让婉贵妃先收下,朕回去后再试,如若不适合,朕会派人到内务府说明。”

鳌姜又应了一声好,殷玄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情,鳌姜说没有了,殷玄就挥手让他走了,殷玄起身,带着随海,回了龙阳宫。

回去后随海照常守在门外,殷玄进到寝殿里面,找聂青婉。

找了一圈,在一处迎风的窗户边上找到人,那扇窗户是左右拉门式,虽是窗户,却又有着门的功用,此时,那圆扇似的窗门在打开着,外面的竹质走廊上摆了书桌,聂青婉正伏在那里,低头写着什么。

殷玄无比好奇地走近,王云瑶在研墨,浣东和浣西分窗门的左右两边站着,她二人最先发现殷玄,正欲出声见礼,却被殷玄抬手制止了,她二人默默地对望一眼,往后退开好几步,看着殷玄穿门而入。

王云瑶也发现了殷玄,却同样的还没出声就被殷玄制止了。

她垂眸,继续研墨。

殷玄走近聂青婉身边,伸长脖子往下看了看,再抬头,看向前方的园林石景,心想,原来在作画。

只是,这画功也太差劲了。

再看她的坐姿,完全不合格,坐的极其的扭歪,脑海里想着她之前教育他的话,殷玄不免有些郁闷,原来她只会要求别人,却不会要求自己。

以前殷玄虽然时常跟在聂青婉身边,可他从没享受过与她一起生活的待遇,能够见到她的日常之态的,只有任吉,哪怕是拓拔明烟,也有很多时候不被她召见。

在殷玄的认知里,当年那个太后,真的无所不能,是神一般的存在,似乎天下间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亦没有她不会做的事情。

可现在看来,她也有很多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说,她不会武功。

比如说,她做画这么差。

比如说,她也能坐的如此扭歪,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其实并不是神,她与他一样,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之所以让人供奉为神,是因为她高坐于紫金宫中,不被任何人了解,也就觉得她神秘如神,不食人间烟灰,不过人间的俗杂日子。

但其实,她就是人。

如今,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成为了他的妻子。

殷玄伸手,一边搭向聂青婉的椅背,一边支在聂青婉右胳膊的桌面上,微低下头。

那一瞬,龙涎香和息安香俯冲直下,聂青婉捏笔的手顿了一下,她侧头,原本是想让他别离自己这么近,影响她作画,可头一抬,一个温热的吻带着男人强烈的气息落了下来。

猛然的一个刹那间,几乎是在殷玄的唇落在她额头的瞬时里,聂青婉的心猛的一悸。

那样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陌生的电流一逝而从心房移走,带来的却是紧紧困扰着聂青婉的未知领域——那一片她从没有领略过亦从没有进入过的爱情世界,似乎在向她打开大门。

聂青婉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这一悸代表的是什么,那感觉一闪而逝,她也没放在心上。

被殷玄当着三个婢女的面吻了,聂青婉只觉得恼火,还没发作,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他笑着说:“看来回家一趟果然心情很好,都有闲情逸致作画了,只是,你这画的是什么?山不像山,树不像树,草又不像草,你会作画吗?”

聂青婉微咬着唇,说道:“你管我会不会作画,我就是鬼画符又如何了?我开心,我乐意。”

殷玄低笑,猝不及防的又在她的侧脸上吧唧了一下,实在是她这副无理取闹的样子让他好喜欢。

殷玄伸手把聂青婉抱到怀里,坐在她坐的那把椅子上。

被人夺了椅子,聂青婉极为生气。

一旁伺候的王云瑶赶紧丢了研石,退到身后远远的地方去了。

殷玄没有动手脚,只是抱着聂青婉,笑着说:“朕虽然不是画师,可朕的画技也还能拿得出手,你想画什么,让朕教你。”

聂青婉嘟着嘴,哼道:“不用,我就喜欢鬼画符。”

殷玄开怀大笑,纵容地说:“好,朕的爱妃不管画什么,那都是无价之宝,等你画完了,朕让人裱了挂到御书房。”

聂青婉不满地哼道:“你这是在变相的嘲笑我?”

殷玄搂紧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看着她两手间的那一张画,以及那画里面奇形怪状的假山树木以及石景,心底从未有过的宁静与满足,她的这个样子,像极了与他拌嘴吵架的妻子。

妻子这个字眼,多么的熨贴和温暖,温暖的殷玄的心越发的绵软和痴迷,他压低声音道:“不,朕只是在表达,你是朕的无价之宝。”

聂青婉在前一世从没有听过殷玄说情话,当然,那个时候殷玄就是想说,也不敢,这一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只想把一颗心掏出来给她,区区几句情话,压根不在话下,再者,前一世殷玄对她执着迷恋疯狂到变态,不知道有多少情话积压在了心底,原先没机会说,亦不敢说,现在,有了机会,也敢说了,那不是张口即来信手拈来?

聂青婉蹙眉,浑身极不自在。

殷玄在说完那句话后也不打扰她,只是抱着她,规规矩矩地坐着,让她继续作画。

可这样坐在他的腿上,还怎么画!

聂青婉气的把毛笔一扔,说道:“饿了。”

说完,从他的腿上下来,往窗门里面进。

王云瑶、浣东和浣西立在远处,不敢动弹,因为殷玄没动。

殷玄又坐了极小的一会儿,起身,跟着进屋。

等他进屋了,三个人才齐齐抬头,猛地松下一口气。

殷玄进去后传了随海进屋,让他去通知传膳,等晚膳摆好,殷玄便拉着聂青婉去了,吃饭的时候殷玄提及了一会儿内务府那边要送封妃大典的服装过来,让聂青婉吃了饭呆在宫里头,等衣服来了试穿,聂青婉说了一句‘知道了’后继续低头沉默地吃饭。

殷玄几次想开口与她说话,看她压根没想说话的样子,只好作罢。

吃完饭,二人刚回寝宫,鳌姜就带了人来。

殷玄把他们宣进去,来的人不少,有宫女,也有太监,大概有十几人,每个人手中都各自拿着不同的饰物,有些人捧着衣服,有些人捧着金冠,有些人捧着鞋子,还有一些人拿着衣饰、发饰、鞋饰等物件,还有一些人捧着匣子,鱼贯而入。

殷玄拉着聂青婉坐在龙床上,等到那些人进来排好队,站成两列,鳌姜走上前,向殷玄和聂青婉行了礼,这才笑着说道:“皇上,婉贵妃,衣服都拿过来了。”

殷玄点了下头,冲他挥了个手,说道:“你先下去吧,让婉贵妃先试,有不妥当的地方再传你。”

鳌姜应了一声,立刻退出门外。

殷玄扭头问聂青婉:“让宫女们给你试还是让王云瑶和浣东浣西试?”

聂青婉道:“王云瑶和浣东浣西吧,她们时常伺候我,比较自在。”

殷玄便传了王云瑶和浣东浣西进来,让她们把与大典相关的一连串的物什全都拿进了龙床另一侧的门内,然后让聂青婉也进去了。

殷玄没进去,就坐在外面等。

随海在旁边侍茶。

等了将近有三盏茶的功夫,王云瑶出来汇禀,说道:“皇上,已经试穿了,娘娘说一切妥当。”

殷玄正准备喝第四杯茶,闻言茶杯往随海手上一搁,站起身,走到门内。

刚进去就看到聂青婉正吩咐浣东浣西脱衣服,他伸手一拦,将浣东浣西挥退下去了。

转头,看着一身盛装的女子。

因为不是皇后,所以她这一身衣服不是大红色,而是偏粉色,这样的颜色衬着她年轻的娇颜,也极为好看,可殷玄还是觉得太委屈她了。

殷玄拉住聂青婉的手,放在唇上吻了一下,又伸手,将她搂到怀里,他抱紧她,说道:“暂时委屈你了,朕给不了你后宫之主,却可以把心给你。”

聂青婉眉梢微挑,心想,我要你心干什么,我要索的是你的命,后宫之主那个位置,不用你给,我自会夺来。

穿着一身盛装,被他这样抱着,他也不嫌累赘。

聂青婉伸手推着他,说道:“皇上,我没觉得委屈。”

殷玄轻轻松开她,乌黑的眼睛锁定住她,深如古井,她不觉得委屈,可明明就很委屈,在他心里,这世间的万物都是用来为她陪衬的,可如今,她却要为陈德娣陪衬。

殷玄很想很想直接封她为后,可不能。

他虽尊为皇上,生杀予夺皆在他掌控,可也并不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至少,废后封后就不能儿戏。

殷玄伸手理了一下聂青婉耳边的发髻,把她往外推了一步,上上下下地将她仔细瞧个清楚,这衣服着实很美,穿在她身上,那就更美了。

殷玄笑道:“朕的爱妃果然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聂青婉翻白眼,想着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情话就信手拈来了呢?一直没注意过,所以似乎也想不起来,聂青婉问:“皇上看完了吗?看完了我就换下来了,这衣服特别重,穿上不大舒服。”

殷玄道:“换下来吧,等明日婚礼的套服送过来,朕再与你一起试,然后就能举行封妃大典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大典结束,晚上朕就能与婉婉一起拜堂成亲了。”

一句拜堂成亲,让聂青婉的思绪顿了一下。

她是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执着的要与她拜堂成亲,还非得要再弄一套婚服。

难道一个大典还不够吗?

聂青婉用着面无表情的目光看着殷玄。

殷玄挑眉,轻声问:“怎么了,你不高兴?”

聂青婉收回视线,说道:“没有。”

殷玄道:“朕记得当初封后,陈德娣整张脸都笑成了花,明贵妃封妃的时候是没有封大典的,所以朕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如皇后那般,会笑成花,可朕看着,她也是极高兴的,但是你,这么高兴的事情,为什么都不对朕笑一下?”

殷玄算了算,她真正对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在那屈指可数的次数里,她笑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殷玄想,他应该知足。

如果她没有回来,他只能日夜思念,熬过一个又一个难捱的夜晚,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做一个行尸走肉的人。

她回来了,他可以摸得着,碰得着,见得着,这已经极好。

他真该知足。

可是,怎么能知足呢?

他想要的更多,不单能够摸得着,碰得着,他还想要她的心,要她的身,要她全部的喜怒哀乐,要她的一生一世,要她的一心一意。

人都是贪的,不是吗?

殷玄的话让聂青婉的眉头挑了一下,她没理会他,自也不会回答他,当然,也没有对他露出什么笑容,她只是朝门外喊了一声,把王云瑶和浣东浣西喊进来,伺候她更衣。

殷玄一瞬间失落之极,却没有走,就坐在那里看着她。

等大典的袍服脱下来,换上了日常的宫裙,殷玄起身去拉她,出了这道小门。

王云瑶和浣东浣西负责将大典的袍服一一收理妥当。

等叠好,放好,殷玄传了鳌姜进来,对他道:“衣服婉贵妃已经试过,挺合适,就不用拿回内务府了,收在龙阳宫,你带人先退下吧。”

鳌姜笑着说了一声好,躬身行了个礼,将自己带来的人喊走了。

等龙阳宫清静下来,殷玄松开了聂青婉,一个人走了出去。

随海连忙跟上。

殷玄走到一个御用凉亭里坐下,沉默地看着周遭逐渐开始暗淡下来的昏黄景色,又看那一轮沉入西山下的烈阳,烈阳染金,已经渐渐的沉入地土,携着一地夜色,铺陈在天际。

殷玄看着,忽然出声问:“随海,朕让你找的书找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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