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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趁長君与小狮子玩得正欢,他披衣起身,往南帷殿的院落走去。

这等时节,院落中的牡丹开得格外糜艳,一簇簇花盘斜坠,拥彩描金,玉蕊垂露。一轮弯月映在夜空,云丝缠绵。

想到“映”这个字,初九便想到了自己的族姐。

族姐弃世时,他一心都盼着族姐醒过来。如今族姐安然无恙,他便匀出心思,去盛下对她背叛的哀凉。

初九微微垂眸,清隽的容颜上漾出几分悲色,不由自主裹紧衣衫。

未回向来是贴身跟着初九的,也素来知晓初九心思,他料到初九如今伤心,不是因为映雪,便是因为長君,因劝道:“公子,如今少主回魂,是值得欢喜的事儿啊。您可莫再伤心了。”

初九摇头道:“无妨。”

言罢,初九寻了个汉白玉石雕花矮墩坐下,望着月色缥缈,暗自思忖起来。

那厢長君踱步而来,他腰间束着两方青玉,问初九道:“怎么了?有心事?都到了我狮族的地界儿了,你再想跑,是不能了。”

長君取回回阳丹,方消弭了初九对他杀死族姐的怨怼。这些日子不见,初九也觉得甚是思念。毕竟从小到大,他只属意过長君。

初九主动握住長君的手,道:“没想什么。”

長君抚上初九的面颊,仔仔细细地描摹着,自眼角勾画至眉梢,他想起从前自己的纨绔习性与任意妄为,心中颇有愧疚:“是我对不住你。”

初九道:“从前的事,别再说了。”

長君眉间又染上几分欢欣:“多谢你给我诞下小狮子。”

便在長君带初九回仉山的翌日,長君便带着初九所出的碧玺,去拜见狮王,给狮王看几眼。

狮王与狮后听闻初九愿意跟随長君回仉山,且龙王默许,心已放下大半。狮族嫡孙流落在外,终究意难平。

由于百兽族的坤泽稀少,绵延子嗣越发困难。世家大族中,十几年乃至百余年出生一个晚辈,是常有之事。所以每逢血脉延续,都是难得的快意事。

狮王将碧玺抱在怀中,摸了摸碧玺软软的肉垫,心中自是欢喜。只恨这嫡孙女还未修成人形,如今还是兽态。狮王又将指尖伸进碧玺的口中,任它含着,便发觉碧玺的舌尖虽软,却也长了狻狮该有的倒刺。

長君低眉,且愧且悔:“儿臣对不住父王,对不住狮族。”

狮王听锋刃说,他取到了回阳丹,唯恐長君与蛇族有龃龉纷争,便着人到蛇族打探,以便及时善后。谁料探子回禀的消息乃是风平浪静,他倒猜不出長君是如何取到回阳丹的了。随后又追问几句,長君也不好瞒着,便招供了。

長君复道:“是儿臣拿罪证,与那蛇王陛下交换的。岂不安稳?”

狮王一思忖,又联系長君往日的行事,暗道这少主果真是变了。好歹会瞻前顾后,留有分寸。

長君眉目温柔地将碧玺抱过去,揉着毛茸茸的后颈。碧玺被父亲蹂躏,想要跑,却被抓住,避也避不得。

此后,長君一改往日的散漫,潜心修习。不是看文书,便是练剑,或是调息内功。那些风雅的嗜好,却也不曾全然放下。也时不时为初九酿两盏西瓜酒,调一调香料,只是节制自身了。

長君心中筹谋着,自己本就天赋异禀,若是勤学苦练,三百年便可积攒往日散漫度日修习的一千年修为。

世间光阴,原来荒废不得。

一日,長君试剑归来,见初九在榻上睡着,一侧的矮几上摆着几碟点心。抬眼望去,南面儿的是鹅黄春卷和薄荷糯米酥,北面儿的是菱藕糖糕和鸳鸯枣泥。摆在一起,格外精致。

長君最中意的便是这薄荷糯米酥,他端起来,先自己尝了尝,又双指夹起点心,往初九鼻端蹭了蹭:“初九。”

如此一来,初九如何不醒来,他轻声道:“你做什么?”

長君随手将薄荷糯米酥递给初九一方,趁灯下无人,戏谑道:“你我多日不见,你的身子……”

初九正想下榻,却被長君握住足踝,细细狎玩儿。

他的足踝弧线优美,任谁看了,都想揉上一把。

長君狎玩时,时不时还想将他双腿分开。

初九抿唇道:“快放开我。”

長君说起销魂字来,偏偏一本正经:“这个好说。待会儿你夹我紧了,我便放开你。”

二人许久未见,最耐不得的自然是長君,更兼之此时初九在身侧,耳鬓厮磨,贴肤温存,如何不能让長君生出云雨的念想来。他将一方薄荷糯米糕搁在初九胸脯前,又贴唇去舔,濡湿了初九胸前的寝衣。

那厢初九亦是难耐,毕竟他身为坤泽,久不承雨露,身子里也烧得厉害。经一撩拨,越发忍不住喘起来。二人上榻云雨几番,自不消说。

而蛇族那边,蛇王被長君连诓带迫,丢了回阳丹,心中酝酿着雷霆震怒。溯皎到底心性狡黠,知晓父王之怒,因己而起。这几日便格外恭谨勤勉,不敢触这个怒。

蛇王思忖几日,竟将溯皎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少主位废去了。唯恐他再仗着依势,惹出些要不得的烦难。

溯皎却未曾自僝自愁,他想,若我不能东山再起,也辜负了这些年受的苦楚了。

初九闲来无事,便观一观书,动一动笔墨,日子也过得自得其乐。有毛茸茸的小碧玺在身边,闲了累了都能上手揉一揉,亦添了不少意趣。

長君从外头进来,任曲觞和锋刃服侍着摘下外衫,他随口道:“你的族姐醒来了。”

听到这句话,初九先是激动,随后感到一阵细碎的失望与隐痛。

“那便好。”

言罢,初九搁下手中的游记,抬眸望去,只见窗外天染鸦青。他思绪纷飞,族姐醒来后,回想到曾经这般对待自己,回不回悔恨?族姐又会与父王如何相处?他们三人,可还能回到从前?

初九转念一想,罢了,万事莫求全。族姐能够醒来,已是万幸。他记得,族姐是想要离开过。也许对族姐而言,离开未必不是一个好结局。

長君走过来,温声道:“对她……你怎么想?”

世上最难过的,莫过于被骨肉至亲背叛伤害。

初九被溯皎调戏觊觎,他心里只有忌惮,从未放在心上。说到底,是他难过的,还是映雪。

明明从前愿意舍命救他的族姐,天塌地陷他首先想要去依赖的族姐,怎么如今把他当做筹码,去与旁人交易。

初九一壁思忖,指尖一壁抚摸着游记的页脊,声音不疾不徐:“罢了,我还能怎么想呢?从前……她是我最亲近的人,甚至比父王都亲近,比你都亲近。我知道她心里难受,也知道她过得不好。她是我族姐啊,在我心里,谁都能对我不好,唯她不行。可她……我,我不想再想了。事已至此,怨怼又能如何。她还是我的族姐,我还当她是族姐,我只是不再信她了。”

長君拦住他身子,轻声抚慰道:“好,往后不信她,信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护在你身前。她能给的,我也能给。她不能给的,我也能给。”

初九又感叹道:“小时候,她对人都冷,唯独记得令人给我送西瓜吃。我惹了祸,父王气急要上家法,她还把我藏在安意殿一夜。彼时我二人都年纪小,以为彼此耍一耍小动作便能瞒天过海。族姐很少笑,有时候眼睛笑了,唇也不勾一勾。其实,我很心疼她。”

長君细细品味着初九行云流水的回忆,心中如山泉流过,润物细无声。他虽有蔻香、典君、黧君等人一起长大,可他心知肚明,这种关系与初九映雪的不同。无论世事如何,初九总怀一份平和之心,急不肆乱,伤不哀怼,哪怕被至亲背叛,所想到的,也是她那些值得珍惜的瞬间。

在龙族,龙王与映雪关系复杂,龙王又向来对初九多有忽视,更兼之映雪孤僻抑郁,初九夹在其中,当真令人心疼。

初九又释然道:“我不妨事,你莫皱眉。”

長君往初九眸子上烙了一吻,叹道:“说起来,你自小也是辛苦,让我如何不心疼?也难怪,缘何一处长大,你性子被打磨得这样好,我却是个不懂事的。还总是惹你动气,着实该打。”

这一席话,倒将初九引得笑了。他云淡风轻道:“罢了,不舍得打你。”

后来,長君每每闲暇,总是唤小厮端来薄荷糯米酥来吃。他觉得这糕点香甜清凉,颇为爽口。

初九笑道:“我倒未曾发觉,你是个爱糕点的。”

長君指尖点了几痕薄荷粉,伸手抹在初九鼻尖,戏谑道:“嗯?那你如今发觉了。蔻香,她中意茯苓糕,我却觉得茯苓糕香甜归香甜,若是絮得过多,便要腻了。”

初九取巾帕拭去痕迹,道:“从前蔻香他们说起你嗜好甜糕,我还不信。”

長君道:“这薄荷酥便如你一般滋味,香甜又不絮腻。我吃几辈子都不肯丢下。”

初九遐思道:“少主请放过。下辈子我仍预备投胎成男子,与个女子在一起。也不论什么乾元中庸了。”

長君那俊朗的眼眸中泛起危险的光泽,一把握住初九的手腕,还肌肤相贴抚摸着,拖长了声调道:“初九你说什么?再说一回?”

初九连连往后躲,目光躲闪,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招惹了这狻狮:“莫怪,我浑说的,当不得真。”

長君将他扯过来,倾身按倒在长椅上,连床笫间都不去。他含笑解开初九腰绫,指尖探进身子,在腰肢上肆虐:“怎么当不得真?初九说的,我偏要字字当真。既如此,下一世我便投胎成个女乾元,合了你的心意,如何?我还未动,初九的腰怎么先软了?”

那些侍奉的小厮,都守在翡翠青檀屏风外,一旦房中微有响动,便能听个真切。初九心中窘迫,忙求饶道:“着实是我错了,无论如何,先回床上……”

若是在往常,長君性子上来,也无心去管榻上椅上,随时随地便将初九就地正法。可是如今,也逐渐学会了顾及初九的感受。長君也不似往常般横抱起他,直接扛在肩头,送入内帷。

守在外头的锋刃与曲觞只见房中的月碧色流苏帐轻轻颤动,一双人影抵死缠绵在一处。

二人云雨罢,初九推开長君,自个儿往一侧歇着,气息犹有几分不稳:“莫抱着我,让我自个儿待着。”

長君餍足地一笑,却伸手往锦衾下,摸着初九的腰肢:“好,我不抱着你。真软,你这里。”

初九垂下眼眸,觉得累的紧。也不欲再与他私语。

须臾后,長君又絮絮道:“待会儿我让曲觞将避子汤端过来,你喝。”

初九毕竟是坤泽之身,诞下子嗣后,伤了元气,须得调养。倘若再受孕,定是更损身子。長君思忖着,二人已有了小碧玺,也算是后继有人。何须再为子嗣之事桎梏。

初九低声应道:“好。”

長君笑道:“你可不许再生下个小狮子,与我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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