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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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芳林缓缓从贵妃椅上起身,而碧纱橱外,齐王妃和徐氏已经离开,她缓缓踱步在这处花榭一面,看着青山之外的云层移走,纤细的眉结深处,戾气锐冲而出。

可是在东望亭里的衣香鬓影里,所有的戾气杀意都收藏在谈笑风生底下,陶芳林十分清楚重阳宫宴不是她借刀杀人的时机,她只是偶尔会望向中峰,仿佛她的眼睛能够穿透中峰的山体看见顾春归此刻的言行,如果这时她能与顾春归面见,她想她会忍不住与她重新认识。

“顾娘子,前世今生,我确然是第一次认识你,我今日才知道,和我势不两立者,原来是你。”

——

春归回到太师府时,宵鼓正在背后响起,天边一道残阳如血,为此深秋之季凭添多少魅艳,她先是赶往踌躇园,这是出门回家必先知会亲长的礼矩,老太太似对宫宴的情形仍然兴趣缺缺,她关注的仍乃惠妃娘娘玉体是否安康,圣宠是否照旧。

听闻春归几乎没与惠妃说上几句话,大多数时间都是陪着王太后,老太太十分的不满意,又欲聒躁一番圣德太后已如“明日黄花”一无是处,却及时收到了苏嬷嬷传递的眼神儿,老太太只好先忍住对惠妃娘娘的关怀,忍着嫌弃去握春归的手:“昨儿晚上我寻思良久,觉着庭哥儿说的关于大丫头的婚事,仍然是不

妥当的,那梅家的子弟是官宦之后不假,可却不属世家子弟,且自己又还是个白身,虽说都赞他才华出众,那也都是文人名士的说法,可世间有多少能诗善赋的子弟,都是把心思用在了这些风雅嗜好上,文章写得不好,科举屡屡落第,总归大丫头虽是庶出,但却是高门嫡子的庶女,如此低嫁,指不定连二丫头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

春归已经很知道怎么应对老太太了,并不争辩,只道:“祖母心里的担忧,孙媳迟些会提醒大爷三思后行,不过孙媳倒也是听大爷说了,需得让大妹妹相看后,才考虑正式议亲,指不定大爷也会考较梅小郎君的才学,要若和大妹妹不般配,自然不会如此草率就定了大妹妹的终生。”

“考较什么的倒是不必了,春儿你好生和庭哥儿说道说道,我听你二婶讲,魏国公夫人可是已然透了意想,称赞我们家大丫头出身名门才德兼备,显然是有意和我们家结亲,这门姻缘怎么也比梅家那头要强。”

春归照旧使用“推字决”:“这话孙媳记住了,必然会劝大爷好生思量。”

如此应酬一番,春归才得以脱身,却见菊羞已经守在了踌躇园的门口,扑向前就是一番挤眉弄眼:“大爷交待了,大奶奶见过老太太后,直接前往怫园。”

这时天边越发的残阳如血,目光从西天收回时,看两道朱漆门扇倒觉那色泽显得深沉,怫园二字牌匾下,青衣男子单拳负握腰后,他在这里等的时间并不算长,可眼见华衣红裙的女子款款向他行来时,他忽而有种已经久候毕生的错觉,似乎魂梦相惊的时刻,深藏于心错之交臂的遗憾,他从来都觉得那一愁怅的情绪疑无起源,心生时荒唐无稽,又忽而在此时现刻,落到了实处,可细品下仍然还觉荒唐无稽。

在遇见面前人的过往岁月,无论困惑还是果毅的时光里,他确定不曾对男女之情抱有期待,更根本不会有失之交臂的惋惜,不曾动情何来伤情,兰庭不由嘲谑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多愁善感,更加不明他刚刚站在这里等待时,突生的慌促,仿佛在恐惧他会等不到她了。

“蔚然亭上,未知今晚准备了哪味佳肴?”春归问。

兰庭看春归稍稍仰起的面颊,她今日的妆容相比寻常更加浓艳些,但一点没有夺掩天然风情姿色,正适了那句“浓妆淡抹总相宜”,遥远的夕光照在那双墨眸至深,像鲛珠沉于波心,逢月色如水时才引发的一点清亮,很奇异的袪除了魅艳之色,那光影纯净一如本真。

他甚至有些都不想再去蔚然亭。

“秀色可餐,何需佳肴?”却莞尔执手,仍像计划般往怫园沅水的方向而去。

春归睁着眼看兰庭不动声色的玉面,深深觉得如今,赵大爷当真是动辄便效孔雀开屏了。

他们都不知道,在此番天地岁月之前,那一世的蔚然亭中初次相见,他惊异于怫园里竟然会出现陌生的女子,她气定神闲的礼见,那时她甫方入京,为沈夫人的义女。

所以,以兄长相称。

他是她的兄长,直到殒命之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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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大小神棍

九九重阳的最后一日公假,太师府里再有一位访客登门。

但这位访客一点都没有遭到赵大爷的嫌弃。

且还恭恭敬敬地奉上了二百两白银,说不尽的拜托寄望之辞虽则负责谄媚的并非赵大爷本尊,而是他的贤内助顾大奶奶。

这位访客便是现今弘复帝的“新宠”丹阳子,春归把替荼靡看诊的日子特意定于九月初十,自然是为了方便兰庭对丹阳子直接观察作出评断。赵大爷不缺钱财,对于百两纹银的诊金一笑置之不说,还极其慷慨大方的追加了百两,以示力求治愈荼靡心疾的诚意。

仙风道骨派的丹阳子一看白花花的银锭,细细长长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把那花白的长须抚了又抚,撇着嘴角连连颔首:“赵修撰还真是好善乐施,为了个非亲非故的民女,能出两百纹银诊金的人可不多。”

今日强烈要求在场围观的乔庄听说这话,忍不住冷言冷语:“究竟是什么仙丹妙药,敢开出如此重金施治,道长就算医术出众,可非得收受重金才肯施药,又岂合医者仁心之品?”

丹阳子抚须的动作就越发流畅了,且还笑着眯长了眼角,回应乔庄的质疑:“这位小郎君一看就是行医之人,那老道可得问一问小郎中了,若有人病重体虚,必须辅以参茸一类名贵药材调养,小郎中是只管诊脉开方呢,还是会包管替患者买办药材?或者小郎中能够替某位病患包管名贵药材,又能否替所有病患包管名贵药材呢?小郎中若不能让所有病患痊愈,医者仁心又是体现在哪里?

我再问小郎中,倘若小郎中不能顾及自身,具体而言,倘若小郎中家中父母或者妻儿身患重疾,全靠着小郎中赚取诊金续命,小郎中还做不做得到如此的好善乐施,冷眼看着父母妻儿病死,将名贵药材施用他人?

老道可不是诡辩,老道是道医,重在修道而非行医,也就是说老道修的是长生不老,需要更多的灵药助长修为,可灵药难寻,必得养蓄不少道童辅助采集,深入幽谷群山、走遍五湖四海,哪里缺得了钱财?再者老道为人续命,用的可不是俗医之术,说到底是逆天改命,损伤的可是老道自己的修为,若不要钱财,觅不得名贵药材熬炼仙丹,老道最终难成永生之体,这就是豁出性命惠及世人了,老道的确没有这样的仁心,但试问天下人又有几个怀有这样的仁心?”

乔庄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便向丹阳子行了一个揖礼:“冒犯之处,道长勿怪,不过晚辈对道医、丹药确然心存质疑,道长是否真能仅以丸药根治心疾,晚辈拭目以待。”

丹阳子的抚须便又不顺畅了,眼珠子轱辘几转,最终叹息一声儿:“赵修撰,老道收了你二百两银诊金,且也认同你为人爽快,便提醒你一句吧,你家这位小郎中呵,品行正直,不过也太好骗了些,今后可难免会吃亏,他啊,是学成你的一面仁德,却没学成你另一面的狡慧警智,老道说的话他必定是听不进去,赵修撰为免知己遇难,可得多操些心。”

这话让兰庭和春归心中俱是一震。

丹阳子初见乔庄,竟能一眼判定他乃效仿兰庭的处世,这对敢于亲近御侧为天子行医的术士而言虽说不算稀奇,普

通“行走江湖招摇撞骗”的神棍大抵也不难如此的洞悉敏锐,不过能够一眼看透兰庭的狡慧警智可不是件简单事了,且听这丹阳子的言外之意,乔庄似乎日后会遇劫厄,吃的就是仁德厚道的亏。

丹阳子不会无端端作此断言,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他就是当真擅长卜测之术,果然卜得乔庄将有劫厄。

要么就是洞悉了兰庭意在试探,有心给予还击,那他既然说出此一断言,就必定会造成乔庄的劫厄。

总归是,乔庄因为今日这场围观,竟然导致“在劫难逃”……

不过乔庄完然不曾关注自己的安危,他全神贯注只在丹阳子如何施治,然而却见丹阳子根本不曾像一个医者该有的慎重,不替病患诊脉,他仿佛真是只来“看诊”的,把患者看了几眼,便留下一盒子丸药。

丹阳子示意除病患之外,所有人都跟他去院子里说话。

“心疾分天生与后天,这位姑娘便是先天,父母倘若未犯心疾,其祖父母、外祖父母必定患有心疾,所以这姑娘的心疾,老道无药可医,不过单留下了价值二百两的丸药,若患者犯疾,口服一粒足够转危为安,小郎中已经根据她的身体开了药方调养,估计心疾也不会常犯,这二百两的药丸,能保患者至少活到六十岁之上了。”

丹阳子话一说完,又似乎觉得不够谨慎,连忙补充道:“当然,老道保的,是患者务必遵从医嘱,倘若时常大悲大喜,不注重调养,一年间犯个二、三十会心绞痛,把这二百两保命的药丸都耗光了,想要保命就只能再耗钱财,再有,倘若病患又再患了别的疾病,又或者是因意外而亡,老道可不敢保她一定活上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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