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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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惊奇道:“迳勿如今还兼着户部的差使,竟也走得开?”

“我自是不能日日宿留城郊,不过待沐假时定会过去。”这虽是兰庭的提议,但他说出这句话却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却取悦了春归,终于有了笑脸儿,且不无淘气的伸出手指来点了点赵修撰的鼻尖:“明明舍不得我去城郊别馆,竟还说这违心的提议,迳勿这样为我着想,我又哪里能够只图自己自在丢下迳勿孤身作战呢?我可没这样无情无义。”

“朝堂家宅这多烦闷的人事,我原本不该都告诉辉辉,让你也陪着心神不宁。但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告错也是殊无意义了。只在我这里,母亲的旧案虽说不算完全过去,更加无法释怀,但这些都不应同样成为你的负重,比如祖母。”兰庭到底是捉住了春归那只促狭的手指,捉住就不放开:“你现今知道祖母为了江家,可以毫不犹豫行为逼害人命的事,且你又一贯机智,哪能不知祖母从前待你纵容,无非是因为江琛授意笼络利用于你,按你的性情,自然更加不愿再和他们虚以委蛇,然则你到底是太师府的长孙媳,作为晚辈,又不得不隐忍……”

“迳勿。”春归坐起身体,无比严肃认真:“我和你说句交心的话,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婆母,她们都非我的血缘至亲,是因为迳勿我才能当两位为亲长,她们待迳勿都能这样残忍,我更加不会奢求她们的真心关爱,说到底她们其实和我均无瓜葛,老太太若真心待我慈爱,我自然会报以恭敬,若对我心存恶意,我也不会黯然神伤,虚以委蛇也好,暂时隐忍也罢,这对我而言完全不是负重,我是太师府的长孙媳之前,首先是你的妻子,我们注定是要并肩共进荣辱同担的。

所以幸好迳勿能够对我开诚布公,我总算彻底清楚了今后应当如何应对朱家及安陆侯府,不知少了几多焦虑不安诚惶诚恐,再比如说迳勿对待和柔为何一再姑息,我也再不会胡思乱想了。”

春归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帐子里闪闪发亮:“我可是意气风发要与迳勿同仇敌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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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人头落地

听春归忽然提起和柔,兰庭也终于有了笑容,同样半支着身体略坐起:“原来辉辉一直还在耿耿于怀。”

“现在终于能够体谅了,迳勿一再纵容和柔,一来也的确是因她的姐姐和婉无端被牵涉进那桩阴谋而失性命,再者怕也早知道曹妈妈之外,连老太太、二夫人等等也不无挑拨,他们齐心协力唆使,造成和柔一直以准姨娘自居,但说到底和柔虽然说行事不端,心肠却并非恶极,且如果没有这些阴谋诡谲,她的人生或许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境遇,早便和娇枝等等婢女一样,嫁个老实后生安安生生的渡日,迳勿不忍逼她深陷绝境也是情理当中。”

“辉辉的剖析还不完全准确。”兰庭却道。

只有帐外一盏孤灯,使春归实在无法看清兰庭此时此刻眉心眼底的情绪,但她想着兰庭待和柔的与常不同,必定是和朱夫人有关,而朱夫人始终是兰庭心怀里不能开释的滞结,长年已成蟠郁,触及时总难免会生痛癏,于是便又钻进了少年的怀里,她想用自己的体温安抚他长久的凄惘。

“和柔的姐姐和婉,原本的性情和菊羞有几分相似,初入府时,率真稚趣。可后来硬是被母亲的教令强行扭转了天性,成为母亲需要的仆婢,迂腐愚忠,对母亲言听计从。且和柔受和婉影响,也成为奉母亲之令俨然如奉圣逾神旨。所以母亲用那样惨烈的方式赴死,和婉几乎不曾犹豫便殉主,所以和柔也一直谨记着母亲的教令。我当时以为如果我坚持驱离和柔,让她不能遵行母亲的嘱令,她也会像和婉一样毫不犹豫赴死,正如辉辉所言,她们原本不用如此,我不能欺骗自己,附和生死乃她们自己的选择,和世人一样只不过感慨一声‘忠义’,而后便毫无负担。”

兰庭将面颊贴紧春归的发鬓,轻轻闭上眼:“我必须承认母亲根本不值得收获这份忠义,母亲对待她们和对待一件器用一枚棋子没有什么区别,和婉的死,可以说是母亲一手造成。我不能毫无负愧,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和柔也像她的姐姐一样,选择为所谓的主

仆情义殉葬,死得毫无价值。”

他当然不能对全天下迂腐愚忠的人负责,但和婉姐妹,毕竟是因为他的生母才变成了如此迂腐愚忠的人。

“不过后来我也察觉,和柔根本不同于和婉,或许我该庆幸她比和婉更富机心,她遵从的信条根本无关忠义,她也不会因为遵从母亲那套教令而轻视自家性命,那么她是执迷不悟也好,还是幡然醒觉也罢,总之境遇如何都在她一念之间,不再是我的责任。但如果她改变了想法,主动求助,我依然可以允她择良自嫁,虽不能作为对和婉的补偿,至少对和柔,我自觉真正无亏无欠也罢。”

春归十分豪放的奖赏了赵修撰一记香吻。

相比起和柔的去留,春归其实更加在意兰庭的坦言,她终于不会再因为和柔对于兰庭而言重不重要而胡思乱想了,且她也认同兰庭的判断——别看和柔看上去像长着副死心眼,实则惜命得很,就说如今她在庄子里,不再如从前一样“丰衣足食”,当得到春归的照恤,可没有骨气凛然拒绝,无非是嘴巴上没个谢字,仿佛自己应得一般。

春归不需要和柔知恩图报,所以毫不计较这仆婢的“矝傲”,她在意的从来只是兰庭的心情。

“辉辉既然坚持与我并肩作战,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兰庭受了一记香吻,沉郁的心情终于有了雨过天青的迹象,并不再坚持定要“小别”,但既然如此,有的话还是需要叮嘱清楚:“咱们家接连发生的几起事,均不如江琛之意,他应当会怀疑辉辉难以笼络了,且从祖母的态度有所转改,我几乎能够确定安陆侯已经盘算着对辉辉不利,但安陆侯的性情,贯爱借刀杀人,事事都想着自身不担风险坐享渔翁之利,我猜测他多半会交给龚氏及惠妃计划实施,那么凶险事就不会发生在太师府,如果辉辉突然获诏入宫,务必当心。但既然图穷匕见,在太师府里,祖母也好二夫人也罢,但凡待以苛责,辉辉大可不必忍气吞声,我也会请二叔祖母这一段儿多加看顾,以防我不在家时,祖母以尊长之名欺压。”

其实春归自从察实了朱夫人旧案的真相,便再难如从前一般应酬老太太,就像她刚才的交心话,她和老太太之间本非血亲,她也一早洞察了老太太待她无非功利,无非是看在兰庭的情面上,她还愿意与老太太虚以委蛇。

不过老太太既然连对待兰庭都是如此铁石心肠,她何苦彩衣娱亲?

今后送去踌躇园的菜肴茶点都得中断了,就连家传养身之法以及阮中士所授的养颜良方,老太太也休想她再孝敬!

更不说以尊长之名欺压!

连宫里的张太后都无法得逞,春归实在不屑老太太及二夫人的种种伎俩。

太师府里是不用担心的,春归自信完全能够“自食其力”,唯有宫廷……虽说她现在也算有了宜人的诰命,但一旦入宫,依然有如虎狼谷中一只白兔,完全没有自保之能。

“惠妃若想借刀,也无非是万选侍。”春归猜测她需要主要防范之人。

“未必。”兰庭睁开眼,稍稍放松怀抱,以便于能让春归看清他凝重的神色:“万选侍可不是冲动之徒,惠妃还使不动她这把刀匕,不过太子妃高氏,应当会从南台获释了。”

“太子妃还能获释?!”春归惊道。

“皇上已经下令,三日之后,于宣武门前菜市口处高琼等罪徒斩决。”

春归深深吸了一口气。

宋国公府至此湮灭,可谓是一败涂地,但无奈的是弘复帝仍然不愿易储,为了不让朝野再掀废储之议,应当会安抚太孙,且高党并未彻底翦除,如任往复等等,其实未被高琼父子牵连,这些人也定然会建议太孙趁机设计,谏言弘复帝宽敕太子妃。

太子妃原本也未被废位,只不过被皇后勒令南台子虚庵悔过,皇上为了平息物议,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解除太子妃的禁令,允其迁回慈庆宫——毕竟高琼父子已被处决,太子妃已失娘家助势,在弘复帝看来,必定不敢再跋扈妄为。

但听兰庭的言下之意,太子妃才是最为合适的刀匕之选,可以被惠妃轻易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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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内廷“白莲”

南台亦属西苑,本为皇帝与嫔妃避暑游玩的别宫,有别于凤阳高墙这类的圈禁之地,只是英宗一朝,曾将发妻废位之后囚于南台子虚庵,后来英宗的孙儿代宗,更是下令嫡母落发于子虚庵中,生死不相往见,故而南台的子虚庵仿佛就有了冷宫的实际意义,就连当今的圣慈太后,也有一度被先帝光宗囚禁于此。

子虚庵虽被称为庵,实则也是宫殿的建制,不过有别于南台的其余殿堂,此处端的是花木凋蔽、蛛丝悬梁,触目皆为凄颓之景,涉足顿感阴郁之情,而四面高墙,仿佛永隔人间岁月,数着寒来暑往,方知年载几何。

但当今的太子妃高氏和她的侄女高皎,禁步于此尚未足岁,所以霜鬓还未替了乌丝,悲愁远且不及义愤。

她们还没有心如死灰,更加不曾堪破人生无常。

只是噩耗还是传来了。

太孙跪在母亲跟前,声泪俱下,因为今日他甚至作为监斩御使,亲眼目睹了他的外王父,他的舅舅们人头落于铡刀之下,从此高官权勋,沦为遗臭万年,可恶的是围观百姓,竟然额首相庆,可恨的是多少敌仇,当场高呼圣明。

太子妃更是睚眦欲裂,扑上前抓着儿子的肩膀直摇晃:“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眼睁睁的看着!!!”

“阿娘,儿子着实没有办法,儿子求了皇祖父,但皇祖父不肯宽敕外王父与舅舅们,只答应可以让几位表哥表弟免死,但,但,但……发配库页岛……阿娘,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但任往复等等臣子说得对,儿子现今必须隐忍,待得继位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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