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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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入郑门,终生为君妇,御令虽断义绝,但我秦澜依绝不苟且独生,君今日命断刑场,澜依亦当追随,奈何桥头,黄泉路上,澜依与君共行。”
利匕是早已藏在了袖子里,扬起便直刺胸腔。
人群里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郑秀看着倒卧在面前的女子,唇角终于显现一抹凄恻。
这又是何苦呢?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爱慕过任何女子,起初对永嘉的怜爱,也无非是因她虽贵为帝姬却在年幼时就没了生母照庇而已,钱氏从来不能将永嘉视如亲出,妹妹更加只把永嘉视作宠犬爱猫而已,所以生为金枝玉叶又如何呢?在那富贵窝里照样孤凄寂寞。
后来永嘉对他坦白情意,他心动,更无非是因为他有几分欣赏永嘉敢于挑战世俗礼规的勇气,他想人间的欢爱原本就不应受任何礼法约束,这样看来永嘉确然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女子都要有趣。
这世上刻板的人,着实太多了。
可人于人世,谁也无非过客而已,谁又需得着谁生死相随,谁又需得着谁厮守终生?永嘉也终究是糊涂执迷的人,她到底还是为了别人生活,辜负了昔日欢娱。
欢娱是为了自己啊,这个傻女子。
永嘉的命断刑场,并没能阻止铡刀的斩落。
春归默默转身,她想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她可以不再怨恨他们。
兰庭告假数日,观刑后即陪着春归往息生馆,其实凤翁凤妪昨日便已抵达京都,但为了观刑,他们今日才去相见,说起来也确是慢怠贵客了,他这回是主动去信相邀,又之所以因为待客告假,因为要与凤翁商量的也确为朝堂政事。
温骁获罪处斩,福建四大望族有三姓皆因罪行获刑,晋国公又不能长期镇守海防,太子对于福建都司的继任者很有些举棋不定,所以兰庭打算问凤翁举荐武官,以防东瀛各岛名主听闻国朝变动群起侵劫沿海百姓。
“让我举荐武官?”凤翁大笑道:“迳勿觉得老夫够不够格?”
这下把兰庭都惊住了,虽还在饮谈,忙不迭置杯便起身揖礼:“凤翁若愿出山,可谓求之不得,实乃社稷之幸。”
“你们这些后生都能为了君国死而后已,我这老匹
夫若还只求在山野林泉逍遥渡日,还哪里担得住德高望重四字?”凤翁伸手把兰庭给按回坐席:“志在林泉者,从来不拒身处朝堂,只要不是权场所需,而为社稷尽用,迳勿小友,你这回可真所谓闹出了大动静!你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先别说福建申、徐、桑三家是何等庞然大物,便只论温骁,你要是逼得他在福建起兵谋反了,难道就怕如汉时晁错一样被‘清君侧’?”
“温骁身为海防将领却里通外夷,此罪绝对不能姑息。”
“是不能姑息,但你的岳丈却被牵涉其中,万一不能证实温骁罪行,里通外夷的可就成了你赵迳勿!”话虽如此,凤翁却眉开眼笑:“真是后生可畏,我们这些久涉权场的老匹夫,太过顾及厉害,反而可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一旦失了先机,说不定就是万劫不复,你啊,我可不敢说你是莽撞,还当赞你一声果敢。”
凤妪这时也对春归笑道:“我也不知你们两个小辈是怎么察实婉娩士的身份,不过确断的是你们还真舍近求远了。”
“凤妪与婉娩士相识?”春归疑惑道。
“我们曾经是同一个养主,你说我们相不相识?我和她啊,自幼在一处学艺,马马虎虎也能称得上姐妹吧,不过后来我就被外子赎籍,和她断了交往,不过她当年凭借一曲慕蓬莱艺惊废燕坐上客,慕蓬莱原本却是我的旧作。”
凤妪又问春归:“今日鲍文翰获斩,未知鲍家妇如何?”
“同罪获诛。”
弘复帝仁厚,对罪官家眷一般会饶其不死,不过鲍家妇当然不同,她原本就是废燕余孽,假死更姓易名才得以逃脱,且无论是废燕谋逆抑或鲍文翰附逆,她都不是单纯的知情者而有帮凶之行,所以一同获斩。
“我不是同情鲍家妇,只可惜了昔年的婉娩士,她原本也有个意中人,是养主家中的琴师,虽两人情投意合琴师却无能替她赎身,我曾建议过他们干脆私逃了,寻一山野林泉藏身,日子过得清苦些倒也能得个舒心惬意,婉娩士也有这决意,奈何,那琴师竟然胆怯,两人终于分道扬镳,大抵是婉娩士被意中人辜负,后来才一心去图富贵吧。”
往往这世间女子的悲惨,归根结底都是所遇非人。
相比起绝大多数的女子,凤妪和春归都是最幸运的人了。
这世间不给女子自立门户的余地,女子只能依附家族和丈夫,说起来无论贵庶都是如此,婚姻皆靠父母,既嫁便指望夫婿,而如婉娩士这样的风尘女子,她们更加没有富余的选择,凤妪的幸运是遇见了一个可靠的人,婉娩士付出真心者,却并不珍惜这个绝代佳人甘愿与他长相厮守的真情,被遗弃被辜负后,婉娩士只能争取富贵,直到遇见鲍文翰才赢得了扶正的时机,过了很多年后,她终于可以站在阳光之下,顶着不属于她的姓氏生活,她就再也不能干涉过多,无非,鲍文翰生则她生,鲍文翰死则她死。
很多很多年后,或许市井闲言,将鲍文翰与婉娩士的一段故事,再次归咎于红颜祸水,渐渐的,鲍文翰无非就成糊涂一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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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9章 再将风雨
弘复十二年冬,太子已经有了独立任命将官的权力。
所以凤翁很快经正式授职赶往福州,而对于临淄王的处刑也终于有了结果。
到底还是太子力排诸言官的谏议,他留了临淄王一条性命,只是罢为罪庶,然不夺其姓,终生囚禁于凤阳高墙,唯其独子,因年幼未涉罪行得以宽免,交予四皇子宁王抚养,玉牒宗谱仍记为庶出,故并不当立其为宁王世子。
太子能做出这样的决断大合弘复帝的心意,就此彻底放手,将军政大权置之不问。
只下令将太子生母敬妃擢位皇贵妃,这又有如一个信号,在他龙御殡天太子克承大统之后,太子生母可为太后,免却了太子还得和礼部官员进行一番祖制法礼的争辩,才能恩封生母享太后之尊。
这一年因为不少官员为沽水逆案牵连,处斩的处斩罢职的罢职,朝堂、地方官位均出现不少空缺,甄怀永得以从外放调职京城,这日小姜氏受堂姐姜才人相邀,往秦王府拜望,她看着堂姐已经隆起的腹部,笑着道声恭贺,想更亲昵一些用手掌和堂姐腹中的孩儿“打个招呼”,却被姜才人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她这“腹中”塞的就是个绣花枕头,糊弄人眼也就罢了,可骗不了有过生育经验的堂妹用手掌接触。
多年未见的姐妹,说起那些陈年往事,小姜氏反而更加唏嘘:“当年要不是阿姐相让良缘,而今便是我提心吊胆了,只我如今却不能报偿阿姐的恩情,甚至无法劝说大伯父体谅阿姐。”
“我可像提心吊胆的样子?”姜晚溪眉开眼笑,她手里抱着暖炉,指尖有下无下拨弄着暖炉顶盖的红瑙,一只手肘,把身前几案将倚未倚:“殿下待我恩厚,王妃也从来不是妒悍的性情,便是早前发生的沽水逆案,的确让殿下很担心了一阵,怕皇上和太子误解殿下也参涉其中,我却是不曾杞人忧天的,这生死富贵,原本由天不由己,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乐意陪着殿下,这么些年来,我深蒙殿下的恩宠厚待,活得比多少女子更加舒心惬意,又有什么不甘不足呢?”
“阿姐当初……确然是对殿下先动了情
意?”这是小姜氏心里的一个疑问。
“说不上动情吧,但殿下对我极其欣赏,我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出来,不像甄表哥,对我只是礼节上的敷衍,他俨然也不满意我这未婚妻,我何必讨人嫌呢?所以那姻缘,原本就该阿妹的姻缘,不用谢我成全。”姜晚溪的指尖终于在手炉顶盖的红瑙上安静下来,笑意更深:“至于阿爹,他就是那样古板执拗的性情,在他看来礼法体面重于一切,根本不管子女生活是幸与不幸,人和人之间皆有缘法,父母与子女也不例外,或许我和阿爹间也就是这缘法了,我既然已经不为甄门女,既嫁从夫,和阿爹各自相安也没什么不好。”
“听阿姐这话,似乎殿下已经安全,不再为太子忌惮了?”小姜氏原本从不过问朝堂之事,她也是出于对堂姐的关心才问一句。
“太子对殿下一点没有猜忌那是哄人的话,毕竟郑秀曾经助殿下竞储,不过是沽水逆案的缘故,皇上已经折损了庶长子,又有意庇护殿下,太子若然得寸进尺恐怕也会触怒皇上,太子已然是胜券在握,这个时候更要小心谨慎。”
“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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