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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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大勇命营兵去金库的位置查探,营兵们不刻便传来喜讯,他们从灰烬中寻出数万黄灿灿的足赤金条。原来这金库有夹层,秦宗运当然不会轻易交代,情况紧急,玄奕的亲兵也来不及发现。

霍东的人两年前就混进了庄子里做杂役,探子马不停蹄赶回江宁,禀报道:“回太子爷,十一爷的人抢去多少金银不得而知,绿营的人又寻出不少。”

玄昱让玄奕来办这件事,正是无法确定许鹏程有没有买通绿营的人。事情完全不在控制范围内,愤怒和沉重爬上了玄昱的脸,他着实理解不了玄奕的行事作风,究竟是人心皆贪还是他的运气足够好?

这么大的事很快便传到北京,玄沣损失惨重,额上青筋霍霍乱跳,心中再激愤也只能强装若无其事。他现在只希望能尽快处理掉许鹏程和秦宗运,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

多家红楼被查,一时间整个秦淮风声鹤唳,家家红楼门可罗雀,一派惨淡光景。

听雨轩基本恢复原样,因风口紧,连打茶围的客都不进了,妈妈去衙门打探,金凤姐蹲了大狱,但有县丞照拂没吃到亏。

又过几日,听雨轩好不容易进来三两个客,还是穷酸先生,听说生意不济壮着胆子来捡便宜。掏出几两银子就敢点姑娘,还问住局,可把妈妈们气坏了,拉长着脸把人轰出去了事。

两个妈妈叉腰骂痛快了,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只能叹气。棠儿出钱请大家吃大餐压惊,姑娘们凑在一起谈笑,打雀儿牌,写字作画,别有一番趣味。

第13章 意不尽 (13)

青鸢马不停蹄到达北京,顺利将密档交给玄沣,玄沣与几个心腹门人商谈大半夜,果断将密档付之一炬。

卯正一刻,两排御前禁军手按宝刀,鹄立丹樨之下,三十六人抬的御驾迤逦而来,静鞭三声后,皇帝入座“正大光明”匾下。以宰相赵庸为首,众官员抱文书鱼贯而入,一字跪下,朗声齐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气氛格外紧张,皇二子玄桓的一份奏章引起朝堂震荡。玄桓做事低调,有城府野心只不过从不外露,他以借书为名时常与太子走动,落了个太子阵营的名声,实际这些都是掩人耳目,主要也是做给皇帝看。他整日埋头写书,很得皇帝满意,此番是受人点拨,觉得显能力的时候到了。

此等蠹国之事千古罕见,吏治腐败皇帝是知道的,但没想到程度超乎想象。他勃然大怒,立刻命玄恒,玄正,会同刑部,顺天府有司衙门严审许鹏程,追溯背后主谋。

玄沣满心焦躁,面色铁青,生出一种大难临头之感,恨不能一脚踢死这个闷声恶狗一样的二哥。

六箱,怎么不干脆凑个整!太子有没有真正缴获密档只有玄沣最清楚,可是他能怎么样,能说三箱都没满,你太子信口开河,密档是我自己烧的?他料得没错,此事果然没有这么简单,现在闹到万岁面前该如何收场,满朝上下都盯着自己,出手必定被抓。

任谁也想不到,和玄沣一样焦急的还有玄奕,他心煎如火面上却毫无动静,早在回京的半道上就想宰了许鹏程,可又不敢全然违背太子交代的事务。

退朝后,皇帝接连收到地方官员弹劾太子秦淮狎妓,破坏江宁治安,纵容兵勇放火烧镇的密折。他心中震怒,等情绪稍缓,单独召见赵庸,冷冷说道:“一个吏部小官,没人主使敢干私建密档的事?太子不请朕的旨意专擅处理,当众焚毁密档,简直是胆大包天!”

赵庸小心看着皇帝的脸色,缓缓道:“许鹏程乃卑污小吏,能经营这么多年,有人背后支持那是肯定。”

皇帝踱步到长窗前,回头盯视赵庸,口气已经缓下来:“你继续说。”

万岁开了口,赵庸委实难安却也不得不继续发言:“臣斗胆妄言,天下安定,本朝吏治积弊已久,上至王公大臣,下至文武百官,谁能保证不被卷入?若密档没有销毁而是到了万岁手中,万岁看还是不看?太子镇之求静,此举恰是稳定朝局,亦是为万岁排忧。”

他谨慎少言一个字都不肯多吐,说得含蓄却透彻。皇帝负手看天,深思片刻道:“你去传玄正过来。”

春试结束,常敬霆兴冲冲准备去听雨轩,却从父亲口中得知棠儿讹诈五万银子的事,心好似在滚油沸水中烹了一遍,灼痛难忍。

小翠神色慌张地跑进来,不用开口,棠儿也猜到常敬霆今日会来,只淡淡一个眼神让她出去。

多完美的一对,女方姿容娇美,男方温文尔雅。眼前的一切果然验证了常敬霆先前的猜测,他心头辗转翻腾着被嫉妒撕扯的痛楚,还有能噬人的愤怒。

棠儿停了弹奏,娇滴滴地说:“我累了,手指好痛。”

张公子执起她的小手,摘下鹿角护甲,温柔在指尖一吻,“还痛么?”

棠儿娇笑着搂上他的脖子,轻声道:“不痛了。”

常敬霆体会到被刀剑刺中心脏的感觉,脸上覆着沉重阴霾,紧咬着牙,大步跨进屋内。张公子先看见他,脸瞬间变了颜色,将棠儿松开,冷冷道:“金妈妈说你久不见客,看来这话是假。”

棠儿看一眼常敬霆,显得满脸无辜,指尖绞着纱绢,“这么多人赶春试,新认识几位客人当然正常。”

张公子从袖口拿出数张银票,拉开棠儿的领口塞进小衣,“下回若再主动,你懂的,我可没耐心陪你练琴。”

张公子起身离开,昂首冷瞥常敬霆一眼,常敬霆回视着他,眸光如刀似剑,恨不能杀了他一解恨意。

屋内一时沉闷得怕人,棠儿随手将银票取出来,仔细数了数,嫣然一笑道:“真大方。”

常敬霆两眼瞪直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肯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仿若从未认识过,“棠儿,我知道你心思玲珑,坦白告诉我,我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此刻的场景在棠儿心中已经演练过多次,她将领口露出的粉色春纱兜肚系带整理好,笑得灿如春花,“何来岔子一说,你也知道我开销大,哄他还不是为了银子。”

她的话字字戳心,常敬霆胸中涌出酸热,直堵得五脏似要爆裂。棠儿表现得无所谓,高高兴兴将银票收入匣子里,“我没旁人可宰,刚才又把那位得罪了,以后你可要多宠着我。”

常敬霆抓住她的手,眼中存着最后一线希望,“我父亲说你向他讹诈五万银子,棠儿,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棠儿用力将手抽回来,坐回鸾筝前缓缓拨弄琴弦,“讹诈这字眼真难听,到底银子才是最可靠的,哪天我老了,不美了,唯有银子能温柔待我。”

常敬霆已然不再抱有幻想,眼眶发热发红,胸中气血翻涌,激动得五内俱沸,不甘心地问:“棠儿,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为什么要践踏我的真心?”

棠儿挤出勉强的笑,神情显得淡然,“我本就是倚门卖笑之人,若你认为对我付出了几分真心,没能得到满意的回报,我也没法子。我习惯自由,嫁了你不能散漫,趁现在该玩就玩,多捞银子才是正事。”

闻言,常敬霆急火攻心,一口怒气奔上喉咙,面孔因为暴怒而扭曲,“倏”一下举高手臂,巴掌扬起又攥紧成拳。

棠儿鼻子一酸,主动将脂粉厚重的脸送过去,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扬唇道:“我知道你生气,只管打,你痛快就行。”

常敬霆的心紧紧揪着,活像车轱辘上绞着一团麻,双目隐有泪光流动。她的脸这样小,脖颈这样纤细,冲动一巴掌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见他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棠儿强忍着心中难受,继而又道:“我们这行最懂巴结,下回来照样笑脸相迎,你不是想住局么?银子到位,想对我做什么都行。我啊,看着细皮嫩肉,实质打也好,骂也好,本就是供男人肆意痛快的。”

“闭嘴!”常敬霆锵声打断,心中的痛苦已经转变成绝望,泪水瞬间流下来,狠狠道:“一直以为你出淤泥而不滓,随狂流而不下,原来是貌美无华,肌白不洁,神妍不清,气柔不秀!”

他的羞辱令棠儿感觉自己丑如骷髅鬼怪,她强颜欢笑,表现出企图挽回的样子,“好啦,不过是找你爹要了几个钱,至于这么气么?”

常敬霆紧紧盯视着她,那眼神仿若想要穿透这副外表干净的皮囊,看清楚她的胸膛里面到底是一颗多肮脏的心,怒道:“这是几个钱的事吗,你若真心与我好,能得到的何止五万?可惜你的心太贪太急,再也没有欺骗我的机会!”

常敬霆负气转身,猛地将梳妆台狠翻在地,“哗啦”一阵巨响,胭脂水粉,金钗首饰洒满一地。娘姨和丫鬟们慌忙赶过来,见他怒气冲冲不敢上前劝阻。

棠儿无力地坐回去,仰首呆目,再也无法坚强,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抑制不住。

常敬霆愤怒地砸烂屋内所有物件,唯一没动坐在鸾筝前的她,扔下一叠银票决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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