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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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世良和常敬霆身侧分别是邀月阁的红牌倌人香儿和苏小娘,棠儿对他们父子行礼,尔后伸手一收裙角坐到尚誉旁边。

小水仙打扮亦是明妍,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扬,适着极致的妩媚,肖肩细腰,低领桃红的裙装愈发衬托出饱满的好身段。她坐在玄昱身侧,虽不知道这位四爷的真实身份,想来此人是从北京来的,有这么多侍卫且坐上首,必是比尚誉更大的官儿,朝棠儿露出一抹得意神色。

尚誉一脸严肃,表情明显不悦,“平日迟到也就罢了,今日有四爷在,你自己想个罚。”

棠儿尽力将心一宽,“原是新学了鸾筝,又想到才艺不精,临时掉头换回琵琶。棠儿甘愿领罚,先自罚三杯,再讲个笑话博大家一乐。”

待她拂袖连饮三杯,旋即嫣然一笑,搁下酒杯道:“新娘问新郎:‘夫君,我这样敬你,你发达了会忘本,会纳妾吗?’新郎答:‘不会。’多年后,那位新郎的果然兑现了承诺,因为他根本没有发达。”

这样的反转令众人愣了一愣,尔后有大笑称绝,常敬霆目光如醉,带头鼓掌叫好,“再讲一个。”

棠儿咬住嘴唇笑,坐下来把手肘支在桌上,神情语调显得轻松,“话说:有一白面书生,走路踩上铁钉,大夫一阵手忙脚乱帮他处理包扎。次日,书生的伤脚又踩上铁钉,痛得大哭:‘大夫,我这情况还能包扎么?’大夫凝神片刻,捋着胡须道:‘这倒不用,你留着钱去瞧瞧眼疾。’”

她说到最后一段变了声调,表情非常俏皮,瞬间又引出哄堂笑语,迟到之事就此而过。

宴至一半,觥筹交错,照规矩姑娘们要弹唱助兴,苏小娘容颜娇媚,抱琵琶小唱一段。琴音方落,常敬霆拍了拍手,“这曲好听却少了新意,邀月阁的姑娘以才得名,不如我们吟诗唱句怎样?”

苏小娘看了众人一眼,莞尔笑道:“常公子只管出题。”

常敬霆一直看着棠儿,有些情难自持,“以花为题,方式次序不限,大家咏或者唱一段。”

这题并不难,苏小娘屏气凝神,纤指拨动琴弦,一首《咏梅》莺语燕声:“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小水仙美目一扬,顿生万种风情,转身抱了琵琶,应《感芍药花,寄正一上人》:“今日阶前红芍药,几花欲老几花新。开时不解比色相,落后始知如幻身。空门此去几多地?欲把残花问上人。”

香儿芳情似醉,巧笑喜人,应《画兰》:“江南四月雨晴时,兰吐幽香竹弄姿。蝴蝶不来黄鸟睡,小窗风卷落花丝。”

常敬霆见棠儿明显不看自己,心里负着一股气,再看须发花白的尚誉,朗朗吟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本是一首风趣好诗,至常敬霆的表情却能看出玩笑,更有暗指尚誉老牛吃嫩草的意思。

尚誉极在乎自己的名声,一直照拂棠儿是因为带着她应酒局有面子,且棠儿眼头亮能帮忙应酬,挂不住脸面也只能忍耐,略显尴尬地拿起酒壶自斟一杯。

棠儿面泛浅红,目光从常敬霆脸上略略而过,捂嘴儿一笑,“去年今日此门里,人与桃花相映美。今年若有佳人在,兴儿还喝三碗水。”

这是一首由书童仿写的打油诗,明显影射常敬霆屡次应试不第。唐,有书生崔护赶考路过农院讨水喝,美人热情给了三碗。当时正值清明,桃花映红,两人一见钟情。第二年崔护再来,得知美人仙逝,感叹而作《题都城南庄》,他的仆人兴儿触景生情,故模仿作出此诗。

这下轮到常世良吊下脸,他气得髭须微颤,碍于太子在闷声不好发作。

尚誉看一眼这父子俩,心里痛快,面上并未表现出来,禁不住脸上那抹不自在缓缓消于无形。

她有着一副绝色容貌,以至于常敬霆对于嘲弄根本不以为然,嘴角犹自带笑,那双眼睛里仿若生出了一只手,急切想要将眼前的人儿揽入怀中,一诉倾慕之情。

棠儿被他火辣直接的目光弄得极为窘迫,脸上一阵发热,微微欠身,赔礼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常公子有才爱才,我若不应倒真真辜负了。”

常敬霆的年龄明显超过二十,也的确考了两次。他好玩,学富五车却不愿步入官场,回想着棠儿应的这首打油诗心中只感好笑,真诚地说:“是我冒犯在先,棠儿姑娘应对甚妙。”

他的话更像是主动赔礼,棠儿回以笑颜,抱琵琶略略调弦,指间乐声缓若春风,柔如细雨,和着低沉的嗓音,一首《虞美人·春情只到梨花薄》娓娓而来:“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阳何事近黄昏,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银笺别梦当时句,密绾同心苣。为伊判作梦中人,索向画图清夜唤真真。”

她神情温婉,歌喉甜润,一曲若清风洗耳,令人无限陶醉,常敬霆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搅得热烘烘一片,笑着鼓掌喝彩。

半晌未开口的常世良搁下酒杯,老脸堆起皱纹,笑中藏着讽刺,冷评道:“曲技上成,棠儿姑娘不似红楼以色侍人之辈,有闺阁名姝风雅。”

这话既有嘲讽,更是提醒姑娘们注意身份。落入风尘,才情再佳也是残花败柳,物伤己类,在场的姑娘无不心中难受。

身似飞絮心如落日,早已成了习惯,棠儿一笑置之,抱琵琶起身微礼,“献丑。”

玄昱拿起酒杯小酌一口,一首《减字木兰花·相逢不语》语调自然:“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

玄昱看向棠儿,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润,目光正巧也投过来。这一刻,诗词里的蕴意如心有灵犀般契合,四目交汇,旋即各自移开视线,两人心中皆有悸动。

常世良见太子开口,立时不敢再为难,主动笑脸与尚誉碰杯拉感情。

常敬霆清一清嗓子,立身缓踱几步,一首《海棠》朗声慢吟:“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话音犹落,香儿和苏小娘俏面含春,不禁同时朝常敬霆投去爱慕的眼光。

又上来两道热锅,红红的炭火正旺,香味热气四溢,另有尖椒爆肚、红烧鸭子、小炒牛肉、河虾螺蛳等不及细述。

尚誉不能多喝,棠儿忙着替他布菜代酒,免不了要顾着他的面子多敬常世良几杯。

玄昱默默望着棠儿,已经看出姑娘们入席不动筷子,定是等客人酒足饭饱,来得及的情况下随意用些残羹剩菜。他感觉很奇怪,明明接触不多,却始终对她有种无来由的熟悉好感。

棠儿转眸,不小心触上他的目光,心陡地一乱,神色多少带些不自在。

常敬霆哪能放弃与美人套近乎的机会,笑对姑娘们道:“都是才女,清饮乏趣,我们行令如何?”

香儿秀眉横黛,脸醉春风,拍手道:“好啊,好啊,苏姐姐可是行令的高手。”

苏小娘点点头,耳垂上一对长金坠子熠熠生光,娇声娇气地说:“对子联句飞觞,什么都行,打擂最好。”

大家先干门面一杯,常敬霆先问苏小娘吃多少杯。苏小娘向他稍稍靠拢,身子歪过去,一个极媚的眼神便也跟着抛了过去,“我以十杯为底,应输赢再加。”

常敬霆不由看向棠儿,和颜悦色道:“请棠儿姑娘先出令。”

棠儿略一凝神,粲然笑道:“我们各说诗经五句,四平,四上,四去,四入,挨着平上去说四字,错一字,罚一杯。”

这个令难度很大,苏小娘和香儿同时面露难色。令杯到了香儿面前,她皱眉想了许久方道:“关关雎鸠,窈窕淑女……”

常敬霆已经将酒端起来,“淑字入声便错,你先吃一杯。”

香儿双眉深锁,索性放弃,“我诗经不熟,甘愿服输。”说完,连饮六杯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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