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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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林深知一家钱庄发生挤提几乎无救,倒闭的可能非常大,保不齐连自己的命都得搭上。他忽然看见希望,声泪俱下道:“辰时,我待你不薄,你一定要帮我。”

这“不薄”二字有些牵强,辰时想起赵宝林当年诋毁自己私挪库银,心中一宽,愁容满面道:“我一回来就听说出了事,诚至钱庄的东家是我姐姐,我负责放贷收账,大事做不了主。”

赵宝林明白他是故意推脱,恳求地说:“只要你能救我于危难,我将冉竹嫁给你。”

辰时对冉竹并无好感,委婉拒绝:“不是我不想帮您,万利此刻需要的现银数额巨大,即使我能对您拆借出来,万一诚至钱庄也发生挤兑后果不堪设想,这里的风险谁也承担不起。”

此言一出,赵宝林如丧考妣,痛哭流涕,“辰时,你这是要看着我死啊!”

辰时缄默良久,半为难地开口道:“救急的法子倒是有一个,不知当不当讲。”

“你快说。”

“您若肯将万利的份额卖给诚至钱庄,那我们就成了一家,我在姐姐面前也好说话,定全力助您解除危机。”

此刻,赵宝林真正见识到他的城府之深,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问:“不乏是个路子,你说说,要转卖多少才合适?”

辰时毕竟年轻,与他一阵目光对峙后败下阵来,旁顾别处,底气不足地回:“对半。”

果然是个圈套,打猎的让鹰给啄了眼!赵宝林将面孔绷得严丝合缝,肃容严声道:“辰时,你够狠,早我怎么就没发现你阴险狡诈,包藏祸心。万利的本金别人不知道,你最清楚,九万就想吃我几十万,你简直是又毒又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辰时干脆变了脸色,直言道:“就在刚才,万利门口排着百余人无法打烊,这是首日,消息会越传越广。两日之内没有大储户提现的情况下,万利急需的现银至少在八十万以上,大储户和小储户谁会更急,你们能坚持五天吗?您也不必勉强,我明早再上衙门塞钱托关系,尽力想办法,看能不能在审案前先保您出狱。”

赵宝林神色转为凄郁,仰头长叹一声:“出狱有什么用,欠债的一定会想办法拖延逃避,存户和要债的蜂拥而至,外边对我来说能比大狱更安全吗?”

他这一叹中蕴含着解不开的愁与愤,冷笑道:“这个套你早就下好了,对半就对半,拿笔印来!”

辰时心下一凛,恭敬行一个礼:“放贷是您的强项,但收账您手下没有好用之人,我们一起做,红利不会少。”

已过亥时,整条街都上了门板,万利钱庄门口依旧拥挤,无论伙计如何劝阻皆是徒劳,储户不肯离开,因为谁都无法保证钱庄明日能正常开门。

辰时带着诚至钱庄的伙计们过来,先向夫人说明情况后进到正厅,站上高椅大声安抚储户:“各位,我是诚至钱庄的掌柜李辰时。大家听我一句,诚至钱庄与万利钱庄是一家,我们资金充足,可以满足全部取现。这边一时忙不过来,大家等不了可以明日再来,或者拿你们的存折去诚至钱庄取现。”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商议起来,挤在门外的人喊道:“都说万利钱庄拿银子全部放高利,你的话能不能信?”

“这是我们的血汗钱,你们都快倒闭了,别想欺骗我们。”

辰时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表情严肃地说:“诚至钱庄的大门敞开,茶水点心备齐,你们过去几个人一探便知。”

闻言,有人立刻策马赶去诚至钱庄,果见店内灯烛辉煌,伙计们整整齐齐等在门口。

那人顺利取出银子,策马回来将情况一说,储户们的情绪总算有所松懈,少数人跑去诚至钱庄,多数人依旧要在万利提银后离开。

只在一时,储户们一窝蜂涌过来,诚至钱庄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次日,诚至钱庄也引来一波取现浪潮,储户们见这里队伍排得老长却秩序未乱,伙计在门外摆起条椅茶几,端茶倒水伺候周到,逐渐打消了担忧。

一场地震式的风波来得快,去得慢,其中不乏有别家钱庄煽动储户,想将诚至钱庄拉下水。棠儿承认自己胆大贪心,幸好诚至钱庄资金多又有花无心在幕后支持,危机逐渐解除。

北京的天气暖和起来,万木葱茏,姹紫嫣红。

皇帝给过玄沣机会,只是他枉有贤名,从未做过一件于社稷有功之事。隐忧祸端往往起于萧墙之内,皇帝虑事深远,决定打压玄沣的势力,已经下旨免除玄敬领侍卫之职,调远在四川的皇七子玄皓回京。又召见玄正,玄恒和三位上书房大臣,追问许鹏程的案子。

朝臣们忠奸各半,有些擅权有些超脱,已然看出追缴之事告一段落,贪腐过的官员开始想法报复清算户部追讨债款之人。太子和皇三子自不用说,皇帝为了保下刘芳勇特将他调到御前,下头那些不大不小的官便成了当初欠债官员的打击对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倒霉官被冠上办事不力等各种罪名,上头有人想治你还怕找不到理由?这才过了几个月,太子留在户部的几个人他们不敢动,昔日跟着玄正盲打莽撞的一干人被贬的,弹劾的,全都丢了乌纱帽。玄正刚当上亲王就成了孤臣,又受许鹏程的案子牵连举步维艰。

一系列问题出现,足见官场不良风气,皇帝要把局势扳回正轨,更要给朝臣和居心叵测之人颜色看。

这些天皇帝异常忙碌,早起问政,简单用些点心又与众臣议事,政务处理完一批又一批,头昏的情况越发严重。

上书房三个大臣权利有限,办事远不如太子便利,皇帝没有帮手,只能事无巨细样样过问。殿内一片安静,他的头又疼了,真切感觉到累,突然想太子了,几年来由他协理朝政,处理简要奏章提出解决方略,确实省心省力。

太医过来请平安脉,皇帝看向御案上成堆的奏折,让文吏分拣,挑重要的处理。

小太监躬身引张义平进御花园,张义平一整衣袖,对皇帝行下三跪九叩大礼。

园子里花团锦簇格外清净,皇帝的不适大有缓解,边走边对张义平道:“顺天府的案子想来你也有所耳闻,朕叫你回来正是为了这事。”

张义平控背走在皇帝身侧,他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壮着胆子道:“臣……臣不敢接这个案子。”

皇帝步伐渐缓,似乎并不在意,“朕刚开口你就推诿,你的赤胆忠心呢?”

张义平严谨回道:“臣的赤胆和忠心都在,臣不怕得罪人,只怕得罪的人太多太大。”

皇帝清楚这太多太大的含义,正色道:“朕知你所忧所虑,只是你们做臣子的揆之天道,理应有舍身报国之心。你清廉自守原是好的,只在变通一点上犯了毛病,朕恰要取你刚正不阿的秉性。君使臣以礼,你的后路由朕替你担保,朕赐你王命令牌,上至太子重臣,下至皇子官吏,一查到底。”

张义平的确是在求这个担保,郑重应道:“臣,遵旨。”

万利钱庄的账目清查足足花了数日,辰时逐一理清高利欠条,开始着手收回债款和评估风险的事。

辰耀理完账目,不由心潮澎湃,着实佩服棠儿的能力,笑道:“你现在身家近百万了。”

棠儿心有余悸,认真说:“从一开始我就在走捷径,这样下去完全不行,我们必须找到脚踏实地的商业手法,我想做茶生意。”

辰耀摇头,“你刚说到脚踏实地,这就已经好高骛远了,我们根本不懂,茶生意不会比钱庄好赚。”

棠儿想过很多,不紧不慢地说:“花家是松江最大的内商,他们几乎垄断了松江和宁波港的生丝对洋贸易,目前四个海关口岸的大项交易是生丝,茶叶次之。茶叶对洋交易主要为绿茶,价格昂贵不易保存,漫长的海运过程容易受潮,只要我将全发酵和半发酵的茶做出去,一定能赚到洋人的钱。红茶在欧洲的富人阶层很受欢迎,他们对于茶叶是大量需要,且持续长久的。”

闻言,辰时两眼放光,激动说道:“姐,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管说怎么做就行。”

棠儿扬目微笑,“我一定会去开茶行,至于对洋贸易只是初步预想,钱庄的事还需你来用心。”

花无心应约来到诚至钱庄,棠儿欣然一笑,双手捧上茶,辰时端坐拿出算盘,不刻便列清账目交与棠儿。

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棠儿将账目移到花无心面前,“你先前给我的银子,抹去零头是二十七万,以二分利计算,这次的六十万是五分利。你确认一下数额,要现银还是银票?”

花无心长眸中含着些许复杂,默然良久,决定成全她的心意,“你这里存额利息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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