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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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太监阴阳怪气,拉着鸭公嗓嘲讽:“哟,这么禁不起折腾,装死给谁看呐!”

内务府差太医来瞧,玄奕头脑昏沉,疼得汗湿了整床被褥,心态完全被痛苦折磨得崩溃了。他恨玄沣,恨自己身在无情帝王家,甚至恨那个懦弱卑微的母亲。

白莲教的存在已经有几百年之久,只在民不聊生时才会公然策反,对抗朝廷。醉翁之意不在酒,玄昱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玄奕为了一己私利使整个计划产生偏离,反而令玄沣成功退出事端。

玄昱收到北京的急报,暗暗为玄奕的处境担忧,不消五年之久,玄沣有足够的手段令他拖死于病痛。

连日阴雨,格外潮湿,芭蕉长势快,沉重的水珠缓慢集聚。

一辆马车停在客栈后门,车辕和车厢上沾着厚重的泥泞,穿油衣的侍卫撑伞搀扶下来一位身形消瘦,行动迟缓的男子。

玄昱穿藏青色常服,身上没有腰带配饰显得随意,由白川撑伞过来,拱手一礼道:“见过老师。”

男子清癯的脸上带着倦容,愣了一下,突然控制不住激动,正要行下跪礼却被玄昱一手扶住。

原来,此人是太子太傅李存孝。当年,王长亭名义上代表的是太子势力,但做的全是谋私利己的事。一场春闱,副考监考都是王长亭的门人,卖官捞钱的好手。李存孝做为主考势单力薄,且同属太子阵营无法阻止科举舞弊,最终上榜的全是王长亭要关照的人,引发龙颜大怒。

皇帝降罪李存孝,将他流放南疆烟瘴之地却开恩赦免其家人,李存孝九死一生,幸得裕亲王暗中关照,万没想到接自己回来的竟是太子。他颤抖着双手,深陷在眼眶中的目溢满泪水,挣着跪下去,伏在湿漉漉的地上行了大礼,“罪臣万死。”

玄昱俯身搀起他,“老师代人受过,何罪之有?”

他的神情亲切,话语十分体贴。李存孝感动愧疚,哭腔道:“罪臣辜负皇恩,万死难赎。太子私放罪臣恐遭弹劾,更是授人以柄,给居心叵测者可乘之机。”

玄昱神色轻松,宽慰他道:“万岁赦免老师家人可见昔日时局之难,几道折子不足以撼动储君地位,况且知晓老师此行的人不多。”

辗转千里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李存孝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双唇颤抖,感激得难以自制。见他还在担忧,玄昱淡淡一笑,“老师先休息,等会见见家人。”

第25章 意不尽 (25)

辰时辰耀收到通知, 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哪里能想到自己“去世”多年的父亲竟然活着回来了。辰耀立刻赶回家接母亲,辰时则快马前往瘦西湖。

画舫停靠在湖中的小岛, 辰时撑着乌篷船奋力划过去, 急切想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传递给棠儿。

起风了, 寒意透着船舱内, 窗上的风铃叮当轻响,将乏味寂寞消减了几分。

棠儿这些日子没有闲着, 安排人将银子送去青鸢家里,又在丽园街附近租了一间小院,发月钱,由一对本分善良的夫妻照顾落盈终老。她去安堂住了七日,陪女师傅们诵经为青鸢超度亡魂, 又派人去松江置办宅子。

她让辰时买画舫本想制造落水而死的假象,苦于不得时机要领, 每日焚一小炉香,凝神抄写佛经,实在乏了举目观景作画。天王寺被毁,死伤者多是白莲教徒, 其中不乏僧人和香客, 她盘算了整整一夜,决定以此事为契机宣告死亡。

客栈位于城郊,由亲兵重重把守,一家人怀揣着无法表达的激动赶过来, 辰时辰耀鼻翼一抽, 双膝跪地,齐唤一声:“爹!”

棠儿屈膝跪倒, 一把抱住须发苍白的父亲,哭声泪水再也收不住。

李存孝眼中噙着泪,沉浸在肃谨,感恩的情绪之中,颤着双臂,粗糙的手抚一抚棠儿的头,“我的棠儿就成大姑娘了。”

顾清秋的热泪夺眶而出,跪到李存孝身前,将脸依在他的膝侧,哽咽着唤一声:“老爷。”

从棠儿进门,玄昱便贪心地凝视着她,任凭心中刀绞般疼痛,面上依旧声色不动。这个狠心的小女人将他折磨得够难受了,她利用他的行动诈死,究竟有没有半点考虑过他的立场感受?

巨大的情绪起伏令棠儿精神振奋,在她的记忆里爹爹很高,仰头望上去就像是顶着天空的人。爹爹似乎不那么疼哥哥和弟弟,唯溺爱她这个宝贝女儿,总爱给她买零嘴,麻花,酥糖,小甜饼,糖葫芦……

棠儿仔细看着爹爹,哭着又笑,原来他并没有那样高,只是个平凡慈祥的老人。她又哭,尔后迎上玄昱痛恨交织的目光,表情变的羞愧,心中无限感激又夹带着歉疚。

玄昱转眸又不受控制地望过去,目光逃避,再相触。他的心传来一阵绞痛,不刻又缴械投降,神色反转为温和,唇角牵出一点笑意,负手离开。

棠儿心中涌出一阵温暖,最终确定,玄昱正如父亲所说,有着最优秀的品质。

整体情绪趋于稳定后,李存孝带着一家人给玄昱行下跪礼,棠儿只能当做并不认识恭敬叩头,玄昱安然受礼,淡然叫起。

辰时辰耀赶回去安排好,接父亲和太子回到家中,知忆知夏姐妹抱着棠儿喜极而泣。

对镜,棠儿给自己梳个未出阁姑娘家的发式,她知道,爹爹会喜欢自己乖巧伶俐的样子。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住,园林清幽雅致,玄昱立在廊下赏雨,有意无意探身,透过落花格窗看过去,脸上漾起明朗的笑。

小猫围着人绕圈,李存孝身上盖着毛毯,闭目靠躺在安乐椅上。棠儿娴柔乖巧,自铜盆中捞出热手巾,稍稍拧一把敷在爹爹脸上。她笑意明澈,白皙的小手仔细将皂液打出泡沫,小心拿起剃刀剃去多余的胡须。

她帮爹爹擦面,抿嘴左右瞧瞧,趁着无人偷亲一下爹爹的额头,速度那样快,样子带着几分稚气的可爱。

李存孝感觉额上微微一凉,睁开眼见棠儿一脸俏皮,由不得笑道:“到底还是闺女好。”

庭院深深,树木新绿,书房内整洁无尘,一线方向无测的香烟至小香炉中盘绕升起。

淡淡清香中,玄昱穿一身白衣,意态安详,随手翻了翻书案上的字帖。她的字不限于簪花小楷,瘦金体亦是不错,转折劲走,锋中有骨。她情真思慧,比起时而俏丽,时而清秀的脸,心如这字,洁净如纸和墨的分明。

棠儿脚步轻快地跑进来,看见玄昱忙调转回头,转念一想,这是自己家啊,为什么要拘束?她扭转过身简单对玄昱行礼,尔后踮起脚尖,目光快速在书册中阅过。

面对她,玄昱只能将无处安放的深情藏回心底,大步上前,仗着身高优势俯下脸,“你要哪一本?”

他站在身后,轻缓的呼吸萦绕在头顶,棠儿只感觉额角的碎发微微起伏,心又跳乱了,“幽梦影。”

玄昱从密密层层的书册中找出,抬手却放到书架顶上,旋即走开。

棠儿一怔,这才反应回来,心中暗气,原来欺负人也是个子高的好处!偷看他一眼,浅红在两颊上缓缓晕开,从书案前搬来椅子踩上去拿书。

“这些是你写的?”

棠儿小步上前,确认后颔首应了一声。

玄昱拿戒尺指向其中的一行字,“不断重复也会写错,你的心是有多大?”

棠儿脸上热度更高,目光意外落在桌上一碟引人馋虫的樱桃上,青瓷小碟中盛着色泽莹亮,红如玛瑙的果子,一定甜中带酸,味道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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