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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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昱闭目养神,追这些封疆大吏要钱着实为难,不追又不行,底下一群顶着巨债的武官也打定硬抗的主意,等看上头风向,现在只能看万岁的意思。

棠儿终于得机会来到松江码头,但见熙熙攘攘,船只星罗棋布,洋人的大船扎着无数彩球,形同一个个漂亮而坚固的堡垒。

南面一遛玉器、珠宝、茶叶、古玩等商铺,装饰多少都带点洋调。棠儿和青鸢男儿打扮,感觉一切都新鲜,眼睛完全不够看。

广场上停着一排英式四轮洋车,碧眼深目的洋人很多,男子穿得简洁笔挺,女子则穿洋纱裙有露出胸口的。一对醉意熏熏,高鼻子,黄头发的洋人男女居然在街头拥吻,画面不堪入目。

戏院乐声萦绕,金色绒面的厚幕帷,戏台较寻常大了许多,洋式旋转楼梯连通楼上楼下。包厢在二层全是红木隔间,底下正厅一条条弧形长排座椅,黑压压足有百余人。

棠儿和青鸢在包厢内坐定,面前是张窄桌,大核桃、榛子、杏仁、瓜子、时鲜果品供客人随意食用。跑堂进来沏茶,收要每人三十两银钱。

台上的戏已近尾声,骤然响起阵阵喝彩,外国人似乎更热衷,起身鼓掌一片叫好。随着乐声变化,旦角姿容非常,袅袅婷婷,身姿如汉家飞燕,洛浦凌波。

花无心立在走廊上,目光随意一绕恰看见棠儿,一双长眸晶然生光,扶着栏杆的手不由加重力道。

散场后楼梯处人很多,棠儿一不小心撞到男子胸膛前,忙道歉,眼前是件白衣,抬目望上去,呼吸都窒住了。

花无心英眉秀目,气宇端凝,身形匀称修长,扶她站好,声音低沉地响起:“棠儿,真的是你。”

棠儿的心怦然乱跳,全身僵硬地杵着。她曾无数次想过重逢的情景,一直以为自己的泪会夺眶而出,此刻却感觉无比窘迫。

忆起往昔种种,花无心的喉头不禁微微升高,“去我那里坐坐。”

稍稍迟疑过后,棠儿发现他的个子似乎高了些许,勉强一笑,“我还有事。”

只在一霎,花无心神淡如水,一把拉住想要逃开的她。

第59章 醉花间 (34)

暮色苍苍, 晚霞绮丽,染得半天通红。

花家别墅离码头不远,门口两列家仆挺胸收腹站得笔直, 修竹疏雅, 掩着古色古香的三层建筑群落, 一溜窗户嵌着西洋水晶玻璃, 透若无物,显得极为气派豁畅。广阔的草坪后有个花园, 遍地奇花异卉,边角植着一排四季常绿的棕榈树。

一进正厅,清雅的花香怡人心脾,洋地毯,落地大自鸣钟, 洋烛台,洋纱窗帘, 奢华无比。

东西两个花厅锦绣装成,玻璃窗衬得十分华丽,西洋玻璃非常昂贵,这样整片大窗更是极为少见。青鸢在北京数年, 九爷是皇子中财力最大的, 府里也有玻璃窗但不过径尺,这样多且大的玻璃可见奢侈不亚于皇亲国戚。

棠儿的脸白中透红,极力压制着因羞怯等复杂情绪而共同产生的忸怩。只有天知道,一个廉耻未泯的风尘女子, 面对昔日喜欢过的人该是什么心情。

丫鬟奉茶后离开, 花无心对面而坐,长眸里存着眷念, “你的样子一点没变。”

棠儿心中极乱,嘴角浮起一个微笑,“你变了,不唱戏看起来很好,又英俊又有男子气概。”

仿若绵绵细雨洒入心底,花无心只感觉肺腑清畅,温暖如一方润土,适宜万物生根疯长,唇角笑意渐浓,“棠儿,你能影响我的情绪,我好像猜出了缘由。”

棠儿忙剪断他的话:“你的小猫在我那里。”

花无心难言感慨,沉默良久,慢声道:“那小猫极挑嘴,你如何养得了它?”

这一刻,棠儿发现自己在他面前不再是一个衣不蔽体的极贫女子,洒脱令她有了底气,“我给它吃的,至于吃与不吃才不去管。”

双方的目光若离若合,心境极致纷杂微妙,只听自鸣钟走动的声响格外清晰。

棠儿看了看时间,已近酉时二刻,起身道:“谢谢你的招待。”

花无心突然明白,过往的无所适从,不可控制的情绪,竟归于动心二字。他侧过脸,望向晚霞染透的天空,心中含着千番滋味,万种头绪。

一出门,棠儿情绪轻松,仿若从那个虚幻的华丽世界脱身,不见会念,见过了,脑子里的一厢情愿自然消弥于无形。

迎面,一辆四轮洋车刚进院门,丫鬟上前搀扶,从车内下来一位着装华贵的妇人。棠儿见过,那是花无心的母亲,脸颊有彤云密涌瞬间染透。

江夕瑶穿一身翡翠撒花洋绉裙,心上十分欢喜,高兴地说:“我就说哪儿来的小公子,原来是棠儿姑娘。”

青鸢笑笑退至一边,棠儿红着脸行一个万福,微笑道:“您还是这么美。”

江夕瑶不由看向正门,逐笑道:“无心的名字取错了,果真不懂得体谅人。”

花无心见棠儿被母亲拉回来,长眸微弯,满脸笑意。

江夕瑶将四个人的晚饭单独安排在花厅里,满桌子菜,西式烛台和鲜花摆在餐桌中央。

不一会儿,屋里进来许多人,坐在正厅内侃侃而言,阔论高谈:“粤海关那边有风透出来,上头好像要搞洋行许可证。”

“哼,还不是内务府一句话的事。”

“九爷下派皇商想占厦门港口做垄断生意,商家们正在抵制,一旦皇商真能站稳脚跟,我们松江恐怕也守不住了。”

一阵脚步声过来,花启轩在门口止步。他成熟稳重,鼻梁上架着一副西洋水晶眼镜,有种温文儒雅的气质,定神看了棠儿一眼又转身离开。

棠儿万没想到会见到花无心的父亲,想起金凤姐说过的谣言,简直尴尬至极。

饭后,江夕瑶和棠儿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四周全是各种花卉盆栽,芬芳馥郁。江夕瑶捧着甜茶,温声道:“你还在听雨轩?”

棠儿颔首,两颊滚烫,热度一路直烧脖子。

“非花那孩子懂事了,能为我们花家打理春风得意楼的生意,无心的婚事已退,这一年在学洋文。”

棠儿红着脸,良久才说:“我很感谢他。”

江夕瑶喝一口茶,莞尔笑道:“第一次见我就喜欢你,直至现在,你气质沉静依旧没有浮躁媚气,这很难得。”

棠儿脸上存着腼腆,只是抿嘴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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