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皇子们偷瞧一眼皇帝,吓得不敢吱声。皇帝见玄沣又狼狈又可怜,命太监去传太医,就此罢免了他的内务府之职。
经过一番勘察,内务府交出的答案是龙灯铁架外使用的竹篾金纸属易燃物,内部巨烛下虽有防火隔片,但无法支撑风力和晃动造成的火光倾斜。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有人为的可能,龙灯设计者和当值管理太监被当即杖毙。
皇帝心情难畅,留下玄昱,问道:“朕要留景樾在南书房读书,太子可有话要说?”
玄昱恭敬行下跪礼,严谨道:“父皇圣学渊博,这是景樾的造化也是儿臣的荣幸,儿臣谢父皇恩典。”
已过子时,棠儿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珠帘响动,一双臂膀便将她圈入了怀中。她翻过身,玄昱带着浓重酒气的唇就覆了上来。
他与她纠缠许久,把她吻得几乎没法呼吸才离开。
棠儿微微启唇,手放在他发烫的额上,“怎么喝这么多?你先别睡,随便洗洗也睡得舒服些。”
玄昱睁开眼睛,从她颈窝处抬起脸,“棠儿,我好难受,心里烦闷。”
棠儿见过他伤心,但不曾见识过他的软弱,等他睡着后起身,拿热手巾帮他把身上的汗擦一擦。
玄昱没多久就醒了,拥她入怀,许久才道:“圣寿宴中着火,父皇大怒,当众痛斥玄沣,罢了他的内务府之职。”
棠儿惴惴难安,不知怎么出言安慰,已然可以想象,玄沣倒霉,希望看到这个结果的另一方自然就成了嫌疑人。
玄昱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这些年,我在父皇跟前办事,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必须慎重思考。皇权父子之间处处都是阴谋,数不清的算计,没人知道我经历过多少诡诈险恶。先是玄沣玄礼算计我,再是玄敬,现在玄沣遭人算计,虽然没有证据,但父皇对我不可能不产生疑心。包括你被劫持,我已经查出幕后黑手是玄皓,他办事谨慎周密,很难抓到破绽。”
“棠儿,我对你说过我外祖父谋逆的事,那场政变失败后王氏一族的势力全盘倾覆,在朝为官者全被罢免流放。而我身上也流着王氏的血,那次万分凶险,父皇应该是看在母后的感情上没有对我追究。诸上种种,包括这次火灾,不论天灾还是人为,细枝末节有一天也许会酿成大祸。我如履薄冰,这些话没人可以说。”
君臣父子猜忌相疑,兄弟阋墙相互倾轧,玄昱的处境着实太难。棠儿心疼他,微笑道:“立德立言,无问西东,所有的努力将铺就你的成功。”
“跟你说说我的事吧。”她稍稍整理思绪,平静地说,“还是那年,我从你的奴才手中诈得一百两银子,本是要拿这笔钱给婆婆治病。她宁可忍受病痛也舍不得花钱,眼睛看不见,摸索着也把银子藏了起来,直到临终前才告诉我母亲藏在哪里。对于我这样生存窘迫的人来说,听雨轩奢华得就像一座天堂。每日看着其他姑娘穿金戴银,听见哪位客人又打赏大笔金银,我无法控制对于钱财的迫切渴望。”
玄昱心中内疚生痛,压低了嗓音,声调沉抑:“棠儿,对不起。我没有帮你,让你受了太多苦,对不起。我很早就后悔了,这么好的姑娘,上天给了她最美丽清澈的眼睛,是我的冷漠让她看的尽是世间丑恶。我……”
棠儿用唇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片刻后分开,“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还有自卑,但也同时感谢过去那段经历。玄昱,你我相隔天堑,我挣扎纠结,但心底的信念始终不曾消失。信念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相信是信念推动我一步步朝你靠近。每个人都有迷茫的时候,都会对明天产生担忧,希望所有的事能尽快落实,但谁也跳不过磨砺和困难。或许我们该多尝试与不确定共舞,而信念的力量会推动你前行,无形中助你实现理想。”
玄昱的视线定在她眼中良久,神色慢慢恢复常态,“今晚真喝多了,人生就是一趟冒险,不论豪富贫困最终一样躺进黄土,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棠儿微微一笑,“是啊,无人知晓前路,但路一直就在脚下,我们只管迈开步子就是。”
玄昱在她额心一吻,大手轻抚她的后背,“这些话能和你说说真好,父皇把景樾留下了,安排在南书房和我的那些幼弟一起读书。”
棠儿愣了一愣,撑起来望着他片刻,笑道:“万岁学究天人,圣识博大,景樾在万岁跟前定能德学早成。”
作者有话要说:
苍猊:藏獒
第75章 相见欢 (15)
寿宴上龙灯被焚, 皇帝极不痛快,仿若被这不详的预兆压起一块心病。他接连有月余睡不安稳,人瘦了, 头疼的病症越发严重, 幸好得皇孙景樾承欢膝下, 繁忙中得以慰藉。
景熙年纪尚小, 棠儿偶尔教他练一会儿字,日子过得空闲轻松。转眼就到了大暑, 北京的天一丝风也没有,热得怕人。
树静蝉鸣,宫女们打扇伺候在侧,知夏进来往冰盆里各放几朵栀子花,清新的香味在室内缓慢溢开。
玄昱已经用完饭, 放下银箸道:“你回松江,能不能少待几日?”
桌布一动, 就见团子从桌子底下钻出头来,大眼睛朝上看着。
棠儿拂袖搛一块排骨丢给团子,“钱庄每三个月必须盘一次总账,借以评估坏账比例, 辰时在码头的事务忙不过来。爹爹和哥哥钱庄茶行两头跑, 我回去得小忙一阵,尽量吧。”
“我都忘了问,你家那个老宅修得怎么样了?”
团子吃得欢快,棠儿又搛排骨扔到桌下, “上个月就完工了, 还照原来样子修缮的,没用多少功夫。”
“得空我陪你过去住几天。”
“好啊。”
玄昱起身离桌, 苏进保过来伺候漱口,赔笑道:“主子,方才正妃娘娘派人过来,说是黎侧妃身体有恙,请您过去瞧瞧。”
“我又不会瞧病,让韩柱去请太医。”
深深宅院,女子多是男子的附庸或者家族的注码,若不得夫疼爱只能孤独地消磨一生。棠儿一面要独占玄昱的感情,一面又对她们存有些许同情,放下银箸,犹豫片刻后说:“你去瞧瞧她吧。”
玄昱让宫女太监们全数退下,认真凝了棠儿片刻,“几个妃妾中属她心眼最多,你就不怕她拖着不让我走?”
棠儿顿生醋意,一个嫉妒的目光直向他砸过去,“谁会拿生病这种事来作文章?再说,你若不愿,她能把你按到床上?”
玄昱执起她的手,眼神里蓄着温柔专注,“也是,我这就去了。”
棠儿低头去逗团子,玄昱一脸笑意,捧住她的脸在额上重重吻了一下,“我本来就不想去看她,走,我陪你去园子里逛逛。”
棠儿见玄昱这样迁就,心里那股醋气消减了不少,垂目轻扯一下他的衣角,“你还是去一趟吧,早点回来。”
凉风习习,荷香沁人,萤火虫在花木间飞舞,蝉声,虫鸣,蛙声混合。
水波有节奏地拍打着岸边的石墩,棠儿和知夏并肩沿回廊往水榭那边走,远远就听见笑声,隐隐说的是什么“花魁”,“妓/女”。
棠儿只觉心被猛地蛰了一下,一轮明月正从头顶映着人,把她本就白净的脸映得血色不见。再走几步就听得更加真切,那两人聊得火热,其中一人道:“讲真,先生生得这副好模样,真不像是那种下贱之人。”
另一人的笑声清脆悦耳:“咱们府里早就传开了,她的身份这么低贱,能得太子爷专宠,听说有一套房中魅术呢。”
“羞死了,我才头一回听说还有这种事儿。”
</div>
</div>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