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2)
小蝶展开看,顿时大声起来:“哎呦,随手就是六百,棠儿妹妹这是多有钱呀!”
金凤姐的手已经薅了过来, 将银票往棠儿袖子里一塞, 拿出一锭雪花银放在桌上,“一台戏五两银子, 赏钱最多不过十几二十,你俩手都松,再富也得省。”
棠儿夹一箸笋吃下,清甜笑道:“都听你的。”
金凤姐心中畅快,目光里满是自豪,“我的话错不了,丫头们好好记着。”
小蝶点头,笑眼打量棠儿,突然问:“棠儿,给个实话,你有没有男人。”
金凤姐抚一把鬓角,禁不住洋洋得意,“我们棠儿丫头有能耐,自个挣了万贯家财,就这时候,谁想娶她那真叫高攀!”
棠儿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微笑道:“我爹将我许人了。”
小蝶捏起一根金挑牙,左手稍稍遮掩掏了掏牙缝,随口道:“你爹不是没了吗?”
棠儿将爹爹回来的事简单一说,端起酒杯,“现在是新的开始,来,我们干一杯。”
金凤姐“吱儿”一下将酒饮尽,小蝶替她把酒杯满上,又将棠儿的胳膊一挽,“好妹妹,你来无锡我不知道多高兴,我是诚心想着大家好,多羡慕羡慕你,这日子别提多有盼头了。”
棠儿娇颜微醺,放下酒杯打趣:“要是月娥好呢?”
小蝶“嗤”地将她一搡,玩笑道:“得闲我就做个小人儿,拿绣花针往上头使劲扎。”
金凤姐把手指在小蝶的脑门轻轻一点,“谁都别妒忌月娥那丫头,就她的性子,往后怎么样真难说。倒是你和棠儿心里通透,福气在后头呢!”
月圆如盘,衬着丝丝薄云,轻纱般穿透树影间隙。
金凤姐过来和棠儿睡一屋,两人一聊就是半宿。棠儿将听雨轩和十数家红楼接连被官兵查封,小水仙和姑娘们的去向,以及自己诈死的事大概说完,语气沉重道:“朝廷派来的钦差挖出十几具尸首,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有家属去听雨轩闹,那些定是账房里的人。”
闻言,金凤姐心中暗自后怕,手心压着鼓鼓的胸脯道:“好丫头,要不是你,我这条命恐怕没了。”
棠儿侧身将手腕枕在脸下,“你若待不下去跟我去松江,我帮你到乡下买个小院再躲几年,只等哪天九爷不得势,你也就安全了。”
金凤姐重叹一声,“小蝶这丫头可怜,刚挂牌那会儿应酒局被人下了药,我这边又威胁又恐吓,好歹找对方拿了几万银子。你别说我没良心,我可给了她一半,这钱被她倒贴给读书人都是后话了。那会儿只顾着闹,药忘喝就怀上了,我找大夫给她打掉孩子,谁想她现在怀不上。石中玉一儿四女,他家正房同意纳妾还不是想给家里添两个男丁。小蝶心急,倒也没把责任往我头上推,我陪陪她,以后再去松江投靠你。”
棠儿心中一酸,不免同情小蝶,“她还年轻,慢慢调养肯定能生。我的一叶茶行在码头,钱庄也会开起来,你以后要取银子找我都方便。”
金凤姐转忧为笑,拉枕头往她那边挪一挪,神神秘秘问:“丫头,你许了谁?”
“你想的那个。”
“妈呀!”金凤姐压着嗓门惊呼一声,“好丫头,不得了呀,戏里都不敢这么演,你还真巴结上了太子爷!”
“我现在是死了的人,毕竟不是好名声,身份也不能叫人知道。”
小蝶尽到地主之谊,带着棠儿和金凤姐游园听戏吃地方菜,玩得开心。
棠儿不能久留,石中玉向她介绍了无锡丝业的情况:“早几年,松江的买办通过我们当地的丝商以高价大量收购蚕茧,这些人占据主导地位后便以品质不佳,价格过高等理由拖欠丝商购丝款项,最后把价格压得很低。他们船大运输也占优势,蚕茧到了松江立刻进到花家的缫丝厂,由数以百计的工人处理打包,最后运上洋船。现在很难收到生丝,我的丝厂也在困境中,没有多少丝可以给你。”
棠儿记得陈思逸说过,我国的生丝等于贱卖,赚大头的是洋商。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要想提高生丝价格,首先要攻破买办和内商这关,难度之大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任何行业都有行会,如果丝商们能团结起来囤货,再把买办挤出无锡,依旧没有和洋人讨价还价的机会吧?”
石中玉思量片刻,笑道:“我们无锡的确有丝业行会,但买办一来就成了空壳子。江浙四川都产丝,其中以湖丝最好,我们这里的丝没法相比。花家实力雄厚,生丝出售量占四个海关港口的六成,除了花家和十三行商总,没人能有与洋商讨价的可能。”
棠儿敛目一笑,“我一路过来见很多地方将桑树都砍了。”
“以前有广州人过来扶持蚕农植桑,据说生丝的质量达不到英国人的要求,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去年的生丝每担平均价格只有一两左右,很多蚕农辛苦春秋两季连本都收不回来,谁还愿意植桑养蚕呢?”
想来,他说的广州人正是陈思逸,棠儿浅浅地堆了笑,“这是恶性循环,越往后你的丝厂越难,总得想条出路。”
石中玉双手捧着茶碗出神,不刻就倒起了苦水:“听说花家的缫丝厂用上了洋人的技术,缫丝速度快且又白又好,我们的土方缫丝,土纺车早已落后,这丝厂能开一天是一天吧。”
东方泛金,朝霞将天际和琉璃碧瓦镀上一层玫瑰色,太子妃梁羽墨所住的长宁居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侧妃庶妃们每日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给梁羽墨请安,加上各自的宫女嬷嬷,燕瘦环肥,翠绕珠围,脂粉香满室充溢。
早饭由宫女们从小厨房捧出,琉璃玉碗,大碟小碟堆了满桌。梁羽墨没什么胃口,随意用了一些,由侧妃王嫣亲自伺候漱口,完毕,姐妹们方能坐过来吃早饭。
接下来是随意吃茶谈笑,众人自寻解闷的乐子,每日如此。
时近晌午,王嫣,陈慧然,万瑾,黎湘琴四人打雀儿牌,宫女们捧着茶点托盘伺候在侧。
陈慧然最是活跃,一边摸牌,一边妙语解颐,正讲着民间趣事,引大家载欢载笑。
梁羽墨穿香色缎裙,明妍丽质,抱孩子坐在紫檀嵌玉软榻上,庶妃凌钰彤立在旁侧,不时凑过去看看景弘可爱的小脸。
黎湘琴鼻子灵,闻到一缕清香,“谁身上的香,这么好闻。”
王嫣穿一件银红褶裙,腰间的素色绦子松挽着蝴蝶结,抬袖在鼻前,“想来是我的法兰西香水。”
万瑾嘴一撇,语中带酸:“妹妹有好东西也不叫我们瞧瞧。”
王嫣莞尔一笑,招手唤宫女回屋拿来,打开法兰西小玻璃瓶,“伸手。”
白腻的玉手挤在一起,好似一条条滑溜溜的鱼儿。王嫣叫她们手心朝上,往每人腕脉处倒一点,指尖轻轻润抹,“这香洗手不退,能管两日呢。”
万瑾收手贴上去嗅,心中又生酸意,“再香有什么用,只能自己闻,也不知道爷是谁伺候着。”
一时,众人相顾无言,陈慧然笑一笑,“久不见人,我都快忘了爷长什么模样。”
万瑾酸意尽显于面上,怅然长叹:“哎……爷一回来就扩修南边的园子,你们说,这是给谁住?”
她这一声叹息幽幽不绝,梁羽墨有感于心头,疑惑道:“爷回来也有些时日了,你们房里都没去过?”
大家不由看向王嫣,她韶秀的脸颊好似雪水洗过,白中泛出粉嫩的红晕,“爷忙得很,除了在书房就是独寝,你们瞧我作什么。”
门外的宫女太监们一齐施礼,六妃禁不住喜上眉梢,忙离座福身行礼,顿时宝气珠光摇曳,如花团锦簇,美于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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