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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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眼睛红红的,散着头发显得有些狼狈,但说话的时候气质却沉静:“中国有句老话不知道你听过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这是……两败俱伤。”

林景铄听罢云里雾里地挑眉,复又坐到她身边:“我大概明白了。但你们中国人的想法实在是奇怪,既然两边都伤了,那又为什么要打这一架呢?这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啊。”

女孩漂亮的脸蛋上挂着晶莹泪珠:“感情上是两败俱伤,但别的不是啊,没有我,他只会过得更好。”

见他没听懂,她给他出了个选择题:“选项一,一世艰难路途险阻,空有才智却无的放矢,或许一辈子都永远没法出头。虽然感情上算顺遂,但你女朋友的家里根本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选项二,虽然感情不顺,但这社会对你没了桎梏,大可放手一搏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财富还有地位。”

她平静地说完,转过来问他:“如果是你……如果是你,你选哪个?”

林景铄彼时还是个浪荡公子,自个儿都没有弄明白relationship和dating的区别,对于男女朋友这个概念相当模糊。

他于是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kenzot恤,还有那条看着邋遢实则很昂贵的沙滩裤,毫不犹豫又诚恳地做出了选择:“第二个。要是没有钱,我可能会死。”

女孩子听完笑了,一边笑一边哭,喃喃重复:“……是吧,你看是个人都会这么选,我就说,我没有做错吧……”

-北北

回忆至此,林景铄“啧啧”了两声,桃花眼一眯,朝谢昳摊手:“sunny你这回可欠我个大人情啊,刚刚江总看我的眼神,实在是不友好。”

谢昳笑得勉强,只叮嘱了一句:“max,这件事还希望你能保密,毕竟我和江泽予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只不过是不足一提的陈年往事。”

林景铄闻言点头,手指头在后座的真皮扶手上敲了敲。

他回想了一下江泽予刚刚的眼神,心里有了些判断,于是忽然出声:“sunny啊,我觉得你犯了个很严重的逻辑错误。”

谢昳有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什么?”

林景铄转过身看她,戏谑桃花眼里难得诚恳:“sunny,我从小在美国长大,家境富裕生活奢侈。还有,我从十二岁那年开始交过的女朋友到现在少说七八十个,还不算那些约过几次会没有结果的。”

“但是你的初恋情人,他和我,有着完全不同的background。”

谢昳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皱了皱眉等他的下文。

“所以……”,林景铄眨眨眼睛切入主题,“所以五年前你给过我两个选项问我怎么选,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你的选项里涉及到金钱观和感情观,我和他都不一定相同,那么我的选择当然和他也不会相同。”

“你用我的想法,或者用旁人的想法来印证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实在是很不明智——你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自己去问他。”

他没有再往下说,但心里却明白,刚刚江泽予的那个复杂又疼痛的眼神告诉他,sunny多半是错了。

谢昳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车子经过短暂堵车后,拐进旁边一条空旷些的马路,加速的同时窗外的风猛地刮进来。

她在那一瞬间头皮发麻,五年来坚信的东西,忽然有了一点动摇,那动摇让她的心脏疼痛得快要爆炸,所有的坚持和付出都好像忽然就没有了意义。

谢昳只觉得耳膜疼痛,耳鸣声盖过了周遭一切,于是直到车子开到她家公寓楼下,她都没有再说话。

甚至上楼的时候,腿都软得不像话。

电梯很快到了十九楼,她从包包里翻出公寓钥匙、抖着手去开门,可那钥匙怼了好几遍都怼不进钥匙孔里。

谢昳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轻轻托住右手腕,这才顺利开了门。她开门进去,瞬间犹如失力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是她错了么?如果他知道真相,知道她这个选择背后的意义,他难道会宁愿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永远受到不公平不公正的待遇,也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不忍心啊。

她又怎么可能忍心呢?

大三那年,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江泽予送了她一条手链,说是拿了奖学金给她买的礼物。她那时候不知道,他哪里能拿到奖学金?他的档案有污点,就连最最普通的实习都做不了。

她当时每天开开心心地戴着那条手链,直到有一天偶然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商场看到他在帮忙运货。

少年戴着顶素色的棒球帽,黑色的t恤上沾满了灰尘。他面无表情地把一箱一箱的商品从卡车上搬到仓库货架上,来回往复,机械地搬了一趟又一趟。

廉价的货物,廉价的劳动力,他满脑子的学识丝毫派不上用场。

谢昳看到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忽然意识到,对他来说,赚钱是多么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她无措地站在那路口十五分钟,看到他搬完第三趟。

搬第四趟的时候,少年手里托了两箱极重的货物,可卡车上的人忽然又推了一箱在那两箱货物的顶端。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他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膝盖猛地点地。他咬着牙站起来,腿上肌肉激烈颤抖可脸上的神色依旧未变。

车上那人见状就轻飘飘地来了句:“抱歉抱歉,搬快点吧,半个小时,搬不完可就不是说好的工资了。”

显然是拿准了他缺钱。

谢昳当时心疼到了极点,简直想要冲上去狠狠甩那人一个耳光,可在摸到自己手腕上的手链时,又血液倒流浑身发冷——一条手链,他起码得搬一个暑假。

还有大四上学期,系里的保研名单出来,她破天荒地去敲了辅导员的门,拿着那张保研名单质问他,为什么江泽予成绩系里第一,却没有保研的资格。

辅导员那副冷漠又嫌恶的眼神她到如今还如鲠在喉:“谢同学,保研看重的不仅仅是成绩,还有思想品德。你不知道江泽予坐过两年牢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保研?”

她张着嘴,无力地和他辩驳:“当初那件事情本来就没有直接证据,您怎么知道他……”

可这次辅导员压根就懒得听她说完,压着眼皮不耐烦道:“这些话,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法官,法院都判了,还能有什么问题?谢同学,爱情是爱情,真相是真相。”

谢昳从那以后,一句话都没有再替他辩解过,她知道,那些没有用。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次,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所遭受的一切,感受着他木讷冷清背后承受的所有痛苦,她终于再也难以承受。

毕业的时候,谢昳去翻了江泽予的档案,才知道他当年是北京城的高考状元。

他原来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现在却活得艰辛落魄,不论是谁提到他,除了鄙夷便是唾弃。

他们到底凭什么呢?她又到底,怎么才能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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