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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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这才放下了心,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昨日里那一身衮服,容晚初就扬声叫了句“廉姑姑”,道:“你同盈公公说一声,替陛下取两身衣裳来。”

廉尚宫略等了等,见皇帝没有一点别的表示,就这样默许了,笑盈盈应了声喏,退了出去。

这不过是一件极小的事,容晚初随意地做了主,殷长阑也习以为常,两个人都没有当成一回事。

容晚初捉过了桌上的茶壶,因着她在月信里,壶里也被宫人换成了糖姜刺玫茶,斟在甜白瓷的茶盏里,清澄微褐,甘辣之气就扑鼻而来。

她心里还记挂着殷长阑进门时的那一点沉郁,这样随手倒了一碗茶,才想起他并不爱吃甜的,就推到了一边去。

殷长阑却探过了手来,就着她的手端走了那一碗茶水喝了一口。

容晚初心中熨帖,不由得嗔道:“哪里就少了你一碗水喝,教她们换一壶来也就罢了。”

殷长阑就摸了摸她的发鬟,没有说话。

容晚初也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姜糖的味道入喉生辛,直冲到囟顶上去,她柔声道:“七哥到了这里,可觉得这年景实在是有些荒唐?”

她忽然问了这样的问题,殷长阑顿了顿,不由得失笑。

女孩儿却扬起了头,一双水杏眼明澄澄地望着他。

殷长阑素来知道她有明/慧。

他从前不知道她的来历,只当她出身贵重,自然有远识。后来羽翼渐丰,见多了贵胄出身的男女,却越发觉出她的罕见和贵重。

也曾经不止一次地猜想过,究竟是什么样的门户才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孩儿。

但因着她偶然提及“父亲”这个身份时,那些难以抑制的憎恨和苦痛,又让他舍不得去触碰她的伤口。

他温声道:“万事都有哥在。”

容晚初知道他误解了她的意思,仍旧为这句话而不由自主地安下心来。

她唇角微翘,故意道:“难道有一天容大人想要做皇帝,七哥也愿意为了我让他一步?”

她称她的父亲为“容大人”。

女孩儿虽然笑着,殷长阑的心里依旧绵绵密密地疼了起来,让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阿晚”。

容晚初在这一声温柔而压抑的轻唤里垂下了眼睫。

她轻声道:“七哥,容玄明羽翼已成,他志在大业,势必要与你不死不休。”

她这一句太过笃定,让殷长阑脑中有个念头,于电光石火之间一晃而过,待要抓/住的时候,却了无踪迹,而女孩儿还在静静地说着接下来的话:“我与他、与容家之间,这一生也不死不能休。”

容晚初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人,眉宇间一片蔚然而沉静,道:“便是七哥不曾来,也是如此。”

殷长阑却沉声道:“胡闹。”

他道:“你一介闺阁女子,在外头没有依仗,他真有泼天权势,你拿什么同他不死不休?”

女子倘若下起手来,也未必不能比男人更毒辣。

她这一辈子是心里存了念想,也想着挽回一点从前的遗憾。

倘若她连自己也再不爱惜,心里只剩下恨,再也没有了希望。

容玄明就是个万古完人,他身边也不是铁打的一片,也不是没有弱点。

大齐朝廷积弱这些年,此消彼长,容玄明就是镇峙江山的一头猛虎。但权势诱人,哪少得群狼环伺。

世上惯有驱狼搏虎之术,她死之后,又管他洪水滔天?不过是个“同归于尽”,任他天下大乱,谁也别想好罢了。

这些话,容晚初再不想同殷长阑说。

她笑盈盈地道:“是我想差了。”

她认错认得这样利落,一双眼水光潋滟,把殷长阑的心都看软了。

他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道:“别人家的女孩儿都有个娘家支撑,倘若你没有,总觉得有些遗憾。”

前世里到最后那个送了一盏毒酒看她喝下的容婴的影子,就和这一世里那个温柔而关切地看着她的长兄的影子叠到了一处。

殷长阑看到了她面上一掠而过的黯然。

女孩儿已经岔开了话题,问道:“七哥方才在书房可是出了什么事?”

殷长阑没有强要她说出口,见她不欲说下去,也顺着她的意思,只道:“是御史台本奏赵王奢靡,赵王上了个自辩折子。”

他微微地笑了笑,道:“赵王的反应倒是快,御史台的本子昨日才到了我这里,他的自辩折倒是今天就跟上了。”

容晚初前一世深居宫中,算起来这几年,正是夜夜入梦,以另一个身份陪伴在他身边的那段日子。

到后来她绝了梦境,开始关注朝事,也是五年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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