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念浅安在心里哼哼,等跨入正院被陈妈妈留在院中,见陈妈妈撇下她自顾进屋,顿时哼哼不起来了。
“你就在院里磕个头吧。”陈妈妈去而复返,挑高门帘笑道:“磕完头把篮子给我,我会亲自帮你呈进去给夫人。”
念浅安望着门内隔断的屏风,内心海带泪:以前还烦过魏母老追着她吃药穿衣,现在想见魏母一面简直山重水阻,现世报啊现世报!
她顿觉好虐,果断给跪了,磕头磕得心甘情愿,高举篮子真心真意道:“夫人心善心慈,佛祖一定会庇佑夫人福寿安乐、身强体健。”
不管魏母是为她的病积福,还是暗搓搓为魏父消业障,才一直坚持礼佛、乐善好施的,她这番祝愿都出自本心。
原身有把好嗓子,娇脆软糯的声音即动听,又令人动容。
陈妈妈的笑带出几分真心,屏风后高坐的陈氏也不禁侧耳倾听,语气含笑道:“是个伶俐孩子。这话说得脆脆亮亮的,倒也难得。”
陈妈妈本就想借“小农女”讨个巧,此刻见连日沉郁的陈氏果然展颜,忙着意夸起“小农女”来,“夫人昨儿才为四姑娘布施香油、经书,三怀寺的住持并未大肆宣扬,偏这农女家里讨着了经书,又是第一个登门谢恩的,可见四姑娘的孝心神佛可鉴,在天有灵还记挂着您呢!”
陈氏红着眼点头,提高声音道:“拿来我瞧瞧,小姑娘给我送了什么好东西。”
陈妈妈疾步走下台阶,伸手想接过篮子。
念浅安却不愿放手,她听得出来,魏母带笑的和善语气中,透着虚弱和黯然。
她想靠近魏母一些,再靠近一些。
念浅安起身抱紧篮子,越过陈妈妈,失了魂般直直往屋里走。
陈妈妈即愣且惊,忙抢上前拦人,正想喝斥就对上念浅安茫然而幽深的双眼,不禁又是一震,心中骤然生出的异样竟令她不忍出声责怪,也不忍看“小农女”行差踏错,鬼使神差地解释道:“夫人是来静养病体的,不方便直接见你。你磕过头就够了,屋里可不是你能进的。”
边说边巧妙地夺过篮子,细看下才发现“小农女”生得娇俏白嫩,不像做惯农活的,倒像家里有意娇养的。
陈妈妈本就办老了事,不等陈氏问怎么了,就心中一动道:“这农女似乎极其仰慕夫人,瞧着也干净伶俐,不如夫人开恩收在身边,做个小丫鬟解闷?”
她只当“小农女”家里想借机上位,越咂摸心中异样,越觉得若是“小农女”能入夫人的眼,填补夫人丧女之痛,倒也皆大欢喜。
念浅安却欢喜不起来,她倒是想给魏母当丫鬟,不怕原身投胎到半路回来弄死她,就怕气着安和公主亲手削死她这个“不孝女”。
不管是因为公主府,还是为了魏家,她从没想过和魏家相认。
但陈妈妈的“提议”,仿佛打开了新思路。
不能做丫鬟,能不能做别的?
念浅安正努力回魂转动脑筋,就听身后响起一道阴冷的嘲讽,“原来公主府的念六姑娘,不仅刁蛮心活、任性妄为,还喜欢见不得人似的乔装改扮,玩起卖身为奴、戏弄人的把戏来了!”
念浅安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孔震来了。
来的还有同样风尘仆仆的魏三公子魏明义。
葬礼上的惊鸿一瞥印象深刻,他和孔震一样打眼就认出了念浅安,但此刻再见,眼中只有恼怒和不耻,视而不见地越过念浅安,径直进屋拜见陈氏。
念浅安原来还觉得三哥很有君子范儿,惹急了也从不和女人动口动手,现在内心只剩呐喊状:求三哥不君子!恼了她骂一句也好啊!
她一心求虐,成全她的却是孔震。
他毫不手软地扯着念浅安跌下台阶,附耳咬牙道:“我说过,别再招惹魏三。你如果不想做瞎子,就继续盯着魏三看试试!”
念浅安被扯得衣领卡喉咙,翻着白眼直哼,“你让我不看就不看?你敢动手试试!”
她对孔震的态度,一大半披着原身娇蛮的皮,一小半出自和孔震青梅竹马的本能。
不惊不怕,竟透着一丝莫名的熟稔。
孔震微愣,陈氏却是惊愣过后恼羞成怒,不理会特意来庄子上请安的魏明义,一边让下人撤掉屏风,一边顺着鼻梁看向念浅安,冷笑着轻蔑道:“原来是念六姑娘贵足踏贱地,恕我眼拙,竟没认出念六姑娘的好样貌,没听出念六姑娘的好嗓音。
也是我高估了安和公主。头先公主随太后送来祭品,魏家只有感激的,没想到竟是委屈了公主,转过头倒纵容念六姑娘上门来看我的笑话!
枉费我们安安小时候带你玩过,一直留着和你通过的那几封书信!你就是这么落井下石的!怪道巴巴地借永嘉候府的名义投了拜帖来,原来是明的不行,就暗着来捉弄我魏家人!”
说到最后想起夭亡的爱女,突然觉得意兴阑珊,精神萎顿地倒向魏明义,无力地摆手道:“看在安安的份儿上,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走,赶紧走!”
魏明义怒瞪念浅安一眼,忙抱起陈氏冲进内室,惊疑不定的陈妈妈回过神来,怒摔篮子呸道:“有娘生没娘教的黑心小货!都愣着做什么!赶紧烧水撒盐,把那黑心烂肠的走过的路全都去去晦气!”
下人们应声而动,孔震亦是越听越怒,拎麻袋似的拎起念浅安,亲自动手脚下生风,直接将念浅安丢出侧门。
陈妈妈教养尚在,到底只动口没动手,孔震这一丢,却是下足了狠劲。
念浅安觉不出痛,脑中盘旋着魏母苍白的脸,心里比身上更痛百倍。
是她太冲动莽撞,但如果没有孔震空降搅局,她未必会弄巧成拙。
念浅安的痛楚找到了迁怒对象,跳起来怒咬竹马,“孔震!你个搅屎棍!又坏我的事!”
她胡乱咬着孔震的手臂,声音含糊吐字不清。
孔震先惊后怒,随即心神大震——那种感觉,又来了。
就像那天在葬仪队伍中注意到念浅安时一样的感觉,恍惚间仿佛在念浅安身上,看到的是那个让他又欢喜挂念、又痛彻心扉的熟悉身影。
公主府的念六姑娘,和魏家四姑娘不可能有任何重叠。
孔震一瞬茫然,落后一步的魏明义却是真恼了,见状再顾不上对方是男是女,一把搡开念浅安,斥道:“念六姑娘!你别太过分了!”
成功被三哥虐的念浅安,居然诡异地笑了。
眼前这一张张曾经最亲昵最熟悉的面目,翻起脸来比书还快,不枉她被蒙在鼓里十四年,原来魏家上下都是做戏高手,重活一世,她也算见证了魏家满门戏精的诞生。
她苦中作乐,不愿自己再失态,要是忍不住哭了,事情就真的闹大了。
不能再牵连进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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