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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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刑部这直接挂靠朝廷的解剖房与下面州府的有何不同?最明显的就是条件好太多了,基本上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就没有资源匮乏的时候。

如今天气刚热起来,大量冰块就已经慷慨的拨了过来,所以现在室内非但不像其他房间一样闷热,反而必须要穿厚点才行。

而原本鼓胀的尸体,也因为温度急剧下降而略略恢复了平整,不必像以前条件艰苦时担心会爆炸了。

然而即便如此,一刀下去喷涌而出的浓烈恶臭也在瞬间弥漫了整片区域,众人瞬间战术性后退,已经许久没亲临现场的庞牧顿时被熏得热泪盈眶。

加钱,仵作必须得加钱!月俸多少都不为过!

常人干活卖力,这活儿简直是卖命啊!

好在直属中央的优越性体现在方方面面,阿苗只是拉了下墙边垂着的铃铛,隔壁早已准备就绪的几个人就开始死命踩轮子,四面墙上共计十个通风木轮立刻飞速转动起来。

新鲜的空气迅速流入,极具代表性的恶臭以惊人的速度消散,很快,室内众人便可以正常呼吸了。

晏骄一边熟练地下刀,一边说着发现,“尸僵缓解明显,全身关节较容易活动,右下腹有明显尸绿,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到三天。”

死者的胸腹腔内情况很正常,内脏状态也都非常健康,并没有任何致命内伤。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估计也是个长寿的。

她重点检查了咽喉部位,也没有发现,最后划开了胃袋。

“很空啊,”郭仵作原本准备好的勺子顿时没了用武之地,“胃肠里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也就是说,他死的时候距离上顿饭至少三、四个时辰了吧。”

现场还有大小便失禁痕迹,总体来说,截止他吃完最后一顿饭,情况都是很正常的。

阿苗皱了皱眉,“师父,这么一来的话,咱们也不好确定他最后跟谁接触了。”

若有残留物,他们就能推辞出死者最后一顿饭吃了什么;而若知道吃了什么,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出他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饭桌是个很微妙的场所,许多平时可能不会出现的事情,都会在一顿饭后顺理成章的发生。

而死者又是这种令人难以启齿的死因,更让人容易与吃饭联系起来,案件瞬间蒙上一层阴森又旖旎暧昧的空气。

晏骄嗯了声,表情丝毫不见早起时的愉悦。

这个年代没有监控,客栈情况又乱,如今连最后一顿饭的线索都没了,很可能给侦查带来不小的难度。

第19章

林平回来时已经快到饭点了, 橘红色的太阳斜斜挂在天边,空气中浮动了一天的燥热随之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食物的香气。

晏骄把人都召集起来,拍了拍巴掌吸引注意力, “我知道大家伙忙了一天了, 此时恐怕又累又饿, 不过凶手是不会跟我们通融的。不如先赶紧把线索整理一下, 然后再安心用饭如何?”

定国公府一派自然全力支持,另外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健壮捕快也带头笑道:“这两年下来, 大人您拼命三娘的劲头谁不知道?兄弟们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 别说晚吃,就算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时候难不成没有过?您跟公爷都没开灶, 兄弟们自然没话说!”

他话音一落,剩下一半衙役们便都争先恐后叫起好来, 表示自己吃苦耐劳无所畏惧,反而开始催促着开会。

见状, 庞牧也笑了, “都是好汉子。”

方才说话的捕快带头抱拳行礼, “公爷说这话就折煞卑职了, 不过本分而已。”

又有人笑道:“当年公爷父子三人皆身先士卒,与将士们同吃同住, 实乃吾辈典范。如今晏大人亦是如此, 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联想起当年的先国公和大将军, 众人不觉一阵唏嘘。

刑部十四位捕头基本都有自己的固定班底, 往往由自己带来的和刑部分派两部分构成,除了偶发大案要案,需要几个捕头通力合作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带。

宋亮、小六、小八这三名私兵不算,如今晏骄手下共有衙役十二名,捕快两名,一个是她当初从平安县带过来的林平,江湖诨号“报丧鸟”,另一个就是这络腮胡,大名莫西的。

他是个积年的老捕快了,为人稳重仗义有担当,颇得人心,手下也有三五个心腹,两年磨砺下来,如今都心甘情愿跟着晏骄混。

既然定下流程,闲话不多说,晏骄叫人将惯用的翻转大石板抬上来,用滑石笔在上面罗列了解剖结果和部分疑点、线索:

“死者王十三,四十一岁,湖广人士,香料商人,身体健康无明显隐疾,死因是下体割裂导致的大出血和感染。”

“据客栈反应,他是六天前,也就是五月初九来到康远县住下,每日早出晚归,期间没有朋友来访。”

“因为要跑生意,他有时会在外面吃饭,但每天至少有一顿是在客栈大堂内吃的,”晏骄言简意赅的介绍着情况,然后用滑石笔敲了敲石板,像往常一样示意大家注意,“昨天早上,店小二突然意识到他连续两天未曾在客栈内用饭,觉得不太对劲,便上去查看,结果发现王十三已经死亡多时。验尸结果也证实王十三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到三天,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十二这日饭后三个时辰以上死亡,但具体时间还需要证据佐证。”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那种方便携带的纸质或电子版备忘录,绝大部分人都是纯靠脑子记,期间免不了疏漏错乱,但自从晏骄来了之后,先是大力推行石板,让开会讨论的过程变得整洁有序;紧接着又每个人发了一个炭条和青竹纸小本本的套装,命他们随手记录。

最初这群糙老爷们儿还不大适应,觉得自己习惯的老法子就挺好,可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意识到统一标准和新法子的方便,便都绝口不提以前的了。

现在晏骄在上面说,下面一群穿着武职袍子的人便齐刷刷翻开小本子做笔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再随手写下几个内部人员才知道的特殊符号。

这些信息都是庞牧已经知道的,倒叫他有工夫分神,去观察正在从容不迫排兵布阵的晏捕头。

她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六品绣彪补子武官服,鸦色长发利落的挽了个阴阳归一髻,简单的插着一支翠玉簪子,说不出的英姿飒爽。系着素银带的腰肢有着女子特有的纤细,而那份纤细中又透出几分柔韧,就好像她这个人,无论眼前阻力多么大,总有法子弹回来。

屋子四角一人高的青铜树烛台高高低低点了七、八支牛油大蜡,照的亮堂堂的,越发显出她黑水晶似的眼底燃着的两团火,灼灼动人。

与时下的大家闺秀们比起来,晏骄确实不够贤惠,不够娇嫩,不够柔媚,不够弱柳扶风,甚至因为长年累月在外奔波,她的皮肤泛着一层淡淡的诱人的蜜色。

但她的双目明亮思维敏捷,行动干练又果敢,犹如一道凌厉的风,在沉闷的世间划下深深一道。

她是鲜活的,像他曾经看过的展开双翅,划破西北湛蓝天空的苍鹰,热烈勇敢。

想到这里,庞牧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感到了由衷的幸福。

“凶器应该很锋利,暂时无法确定是哪种刀具。”晏骄的话还在继续,她在石板上画了个小人儿,简单的在其中一个地方勾了个圈,“但我在验尸时发现死者大腿内侧有两道浅浅的割痕,而且伤口切面也有些参差不齐,说明凶手并不熟练。”

她一说这话,下头一众男人们便嗡的炸了锅,不少人一边别扭的在凳子上蹭着换姿势,一边啼笑皆非道:“这事儿熟练不要了命了吗?”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哄笑,却又听庞牧道:“不过这事儿啊,还真有熟练的。”

大家一楞,旋即想起一种人:专门为太监去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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