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 / 2)
绕了好大一圈儿,白芷才哭笑不得地说:“听我的,回去睡,要你们做什么我会教你们的。”才把他们打发走。白芷喃喃地道:“有点呆,这师徒之间……嗐,慢慢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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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从此在书院扎了根,除了印、雷二人走的时候红了眼圈儿,之后倒也适应良好。
他们的资质不错性情也好,学得也不慢。白芷先让他们练基本功,两人也将枯燥的基本功都坚持了下来。其坚毅程度,堪与农家子弟里最出挑的一个王回相媲美。王回与走了的王正是本家,两人年纪相仿,学习的劲头却是天渊之别。他的名字也是白芷给取的,从颜回的名字里截了一个字,盖因王回也是家贫,白芷希望他能够有所成就——穷这一条就不用学颜回了。
白芷正式收了两个资质还可以的徒弟,顾郁洲乐见其成。更让老爷子开怀的是,仲夏时,几个农家子弟的父母一脸的为难,过来向白芷讨儿子回家帮忙干活。这是得放的,不放,他们人手不够、庄稼减产,白芷可以减免租子,他们自己还指望收成填肚子。
白芷自己都不事生产,总不能连学生全家的生计都包了,所以并不作挽留。顾郁洲看得出来,经过这一件事,等忙完了田里的活,这几个学生多半是回不来了。今年回来了,明年他也得走。【年轻人就是要吃点教训,老五就是早年太顺!才养成逆贼习气!】
在几个学生离校之前,白芷又公开了另一个东西——考核标准。
这是一个递进的积分任务表,各科学业多少分、表现多少分、贡献值多少分,一样一样列出来叠加,学得好的晋级,学不好留级,犯了规矩的掉级,以至于逐出门去。
顾郁洲想放声大笑!这跟他的治法有什么两样?不过是白芷更直白透明一些,也给了普通学生希望。入了这个门,原则是都是白芷的弟子了(顾家委培学员除外),但是“亲传”与上大班课还是有区别的。晋级的最高境界就是成为亲传弟子,还能让白芷给他安排个合适的路子专修,又或者要求学习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层层落实下来,还得是天才留下。
二者的区别在于,白芷不大用他的那些手段,比较坦诚。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手段呢?
阳谋也是谋啊!
蝉鸣蛙叫声中,顾郁洲踱到了白芷身边,准备说上两句。
一切如他所料,白芷是个务实的人,一旦发现农家子弟资质不佳扶不上墙,还是收了资质较佳的世交家的子弟,也开始认真淘汰不入流的货色。其实雷、印两个也还是有所不足,只能说勉强合格,但是有一就有二,最后还得回到他的轨道上来,挑选上佳的弟子。白芷的弟子应该是越收越好的,比如再收一个顾炯什么的。
不说两句顾郁洲不舒服,白芷跟他别的儿孙不大一样,别人这就算是吸取教训了,被驯得差不多了,顾郁洲对白芷还是不放心,想趁热打铁巩固战果。
自从徒弟们反戈一击,儿子们兄弟阎墙,顾郁洲除了愤怒于这些混蛋不懂规矩,也反省了自己的教育方式。虽然觉得自己没问题,却也承认顾清羽这儿人与人的关系更和谐。顾炯如果有一个比较和谐的环境成长,也是一件好事。
那就更得把白芷给掰回来,别让曾孙也跟着跑偏了。
白芷正在看徒弟们挨个儿“还功课”,教聪明的学生,于老师而言也是一种享受。雷正阳将一柄三尺短剑舞得银花朵朵,有模有样。顾郁洲悠悠地说:“怎么样?你走的那些个‘宝贝’必有回不来的,教室空荡荡的,难受不难受?”
白芷道:“聚散无常,有走的自然有来的。等秋收完了,一年也过去了,又有小孩子长大了,再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把孩子送过来试试……”
顾郁洲本是开心的,瞬间变作不高兴:“什么?你不是开始驱逐平庸之徒了吗?你还没看清现实吗?”
“看清了呀,所以我在进行筛选。”白芷说。一味的把所有的贫苦孩子都收拢了来,给吃给穿,包教包会,绝对平等,在现在的条件上,不过是一场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大型社会实践活动。历史经验表明,这样的实践活动无不以破产告终。
“大锅饭”到最后是谁都没得吃,还是得有个“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但是也得“兼顾公平”不是?
此时不能惹毛顾郁洲,白芷解释道:“为什么黑道聚起来比白道容易得多?因为‘不挑剔’,什么货色都要。虽然兴也勃焉、亡也忽焉,确实兴了。孔子也不是只教了七十二个贤者,他还有门徒三千呢。”
“孔子做了丧家狗,可不是好榜样!”
白芷笑道:“我还有一门手艺,准保能糊口。家……我不是正在建我自己的家吗?要是死了还有弟子传道,丧家狗就丧家狗,跟谁没丧过似的。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她的话里带上了一股豪气,让顾郁洲没来由的没有反驳。
他还是忍不住指了指慢班的方向:“这些个,让你那个大徒弟去教嘛!”
由于有了更糟糕的对比,白及在他这里也变成了“不蠢”、“可以接受”,并且这孩子确实刻苦,也确有长进。在“积累”这方面,真有一点白芷的影子。顾郁洲更看重白及的“忠心”,作为大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这孩子对他师父有一种不分是非的维护。
这种大弟子就是用来顶在前面做苦活累活的,顾郁洲算是默认了白及的存在。
白芷道:“等他再长大一点,会让他做的。他现在,还是跟着我学点东西吧。天气冷下来,该学解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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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及跟顾丝语、顾弦音一起上了解剖课,顾郁洲着白芷混在一起久了,也受到了感染,学会了形于外的“无耻”,一句解释没有,跟着到了义庄来。
他在义庄里打过姚勉,看义庄的师徒俩看他都有点怵。做师父的拿袖子擦干净了一条长凳,双手掇着捧到了尸体旁边,恭恭敬敬地对顾郁洲道:“您老请坐。”
顾郁洲脸色不变,还对人家点点头,真的坐下了。
最后白及吐着出来,顾丝语、顾弦音一脸的青白,只有白芷和顾郁洲还是旧有的表情。顾郁洲旁观,白芷慢条斯理地把尸体又给缝了回去,还说了一句:“回去休息三天,继续。”白及吐得更凶残了。
白芷道:“你今晚给我打地铺。”顾郁洲看了她一眼,白芷没再解释。正经医学院的学生都有受不了的,何况白及才十二三岁,需要陪他度过这一关,如果过不了,就只好改一改路数,过得了自然是最好。
这一夜,白及没有打地铺,纪子华搬了张小榻来,纪子枫给他铺被卧,看他脸色不好,轻声说:“这是得的什么病?要大小姐亲自看护?”看护的方式还很独特。白及只是摇头。纪子枫心道:【那我也在外间守着,你要喝水起夜,怎么能让大小姐动手呢?还得我来。】
白及睡得并不安稳,开始是睡不着,后来是惊醒,醒完之后恍了恍神,想起自己在哪儿,默念了一句:【世上并没有鬼神,只是死状太吓人。】过了一阵儿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的早饭只有白粥配点小菜,碟子里放了两只白煮蛋。白芷盯了他几天,把他和顾弦音、顾丝语放一块儿,单独开个小灶,讲解剖学。三人适应的还算不错,过了三天,再次踏进了义庄。
顾郁洲心道:【哦,不信鬼神。原来如此。】看了两回,他就不再看了,又踱回去看顾炯。在操场边上看到了正在喝酒的李庭亨,李庭亨清清嗓子:“老爷子,来一口?”顾郁洲过去坐下,也不开口。
李庭亨不好意思地道:“男儿哪有不饮酒的?就您家小姐讲究,不许喝。”所以他悄悄地喝。顾郁洲不太客气地问:“我们把庸材劝退回家了,你不说点什么?”李庭亨笑道:“也没亏待他们,可以了。刀头舔血的日子,本事不够还是不要去送死了。”
“你倒豁达!竟能在这里坐得住!不怕这里有人偷师?”
李庭亨嘿嘿一笑:“莫拿话诈我,顾姑娘都不怕了,我怕什么?她这么拣选下来,留下的孩子都不会太差,我是说心性。我本来看她什么人都收、什么人都教,仿佛像极了黑道,万一品性不好的混了进来,会成为江湖上的祸患。什么有教无类的我不太懂,恶人学文,连只鸡都杀不了,恶人习武是会杀人的。现在不用担心了。”
顾郁洲问道:“你要走?”
李庭亨道:“有点想念四海为家的日子了。”
顾郁洲有些惋惜,也不强留:“我那儿还有两坛好酒。”
“早就听说了,可惜不好意思偷。”
两人齐笑,李庭亨心道,你老绷着脸做什么?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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